不过少顷,他的神色又逐渐缓和下来。
国君沉声:“姑娘专程与我说道这些,想来不只是为了教我惶惶不可安睡。不知三位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他看出来,此三人恐怕是说客,不知由谁派来,这番恫吓,无非为了谈判罢了。
“国君洞察。”戚言赞了一句。
此时,缄默多时的公子煜方才站起,将一卷帛书献至钺王案前,道:
“国君既言,实不相瞒,我等乃是岐王所派密使,为两国结盟以抗靖国而来。”
钺侯翻开帛书,皱着眉头看完,冷哼一声:“靖国乃为万乘之国,而我与岐不过千乘小国,纵然联合,又如何能与靖国相抗?”
戚言道:“若是加上襄国呢?”
“襄国?”钺王将手里的帛书甩到一边,“襄国已亡,提它作甚!”
一直默不作声的禾女,却在此刻道:“世子仍在,襄国未亡。”
话音落定,钺王抬起头来,目光钉向在场唯一一个可能是襄世子的人。
公子煜迎着一国之君的迫人威压,拱手一揖,不卑不亢:“襄国闵煜见过钺侯。”
钺王不言,却在打量。
殿前之人面貌雅俊,姿态从容,一言一行自有风度,身边所跟的两名女子,见识胆色比之求贤馆中一众士子更要高明。
再思及昨日三签,也确非常人所能落笔,如此真才实学,不是说扮就能假扮出来的。
如此,钺王对他的身份信了三分。
哪怕不是真世子,他的来历恐怕也非同一般。
钺王看了他一会儿,方才道:“襄世子素有贤名,若肯留在我钺国,孤自当以上宾之礼相待,若世子愿舍故国而为孤效力,孤许世子官拜上大夫。”
“只是这联合抗靖之说,且莫提了。我钺与岐虽非世仇,却也有诸多龃龉,岐道我钺多虚伪,我鄙岐人多粗野,两国虽比邻而居,却话不到一处去。”
“不若世子与孤联合一道,用靖国平定内乱这三五年期大兴我钺,鼎盛国力,必教靖国虽有万乘却不敢来犯。”
戚言抚掌道:“敢用他国公室之人,许以高位,国君胸怀果然广阔。若真有这三五年期,我亦劝世子辅助国君大业。”
国君便皱眉:“姑娘何意?我见靖国近日风雨欲来,人人自危,恐有大变将至,届时朝堂震荡,若生乱政,国力必有衰退,我钺国如何等不得这三五年?”
戚言却笑:“恰是这风雨飘摇,正中靖国新君下怀。”
钺王不由面露疑惑。
戚言便为他解答:“当年公子奕定计一统大业,其中就有一环。若继位时朝堂不稳,可化内患为外敌,扩张国土以收复人心。用他国之财帛,填卿族之欲壑,取吞并之功绩,换众臣之归服,以外敌之怨仇,消万民之余怒。”
“原本钺国与中州几个万乘大国之间,都有几个中小国以做隔断,而今襄国已亡,岐国亦岌岌可危,没了两国遮掩,钺国的无数矿藏在靖人眼中,便如案上肥肉,怎能忍住不霍霍磨刀,纳为禁脔?”
“国君既知靖国将乱,何不趁此时机,弄潮在前?今助襄国复辟,一为钺国树起屏障,保国界安然无虞,二可借两国商贸逐步收归盐铁管制之权。昨日三签,便做此解。”
戚言话音落下,殿内一时静谧,落针可闻。
钺王看着她,目光探究:“寻常女人怎会有此等眼界?孤且猜测,姑娘……可是姓戚?”
戚言笑问:“国君亦知我名姓?”
“天下何人不识君?”国君苦笑,“是孤眼拙,求贤至今,真名士已在眼前,却见面不识。”
可实在怪不得他,如今靖国动荡,靖王身边的消息却瞒得密不透风,他也未曾时时关注他国一介女谋士的消息,只隐约听闻两人似是决裂,怎会料到她会与襄国世子结伴,又代岐王出使?
这处处都是不寻常,莫说他事先不知晓,哪怕此时知晓了,也一时想不出头绪来。
他只得就事言事,道:“姑娘既有计策,不妨说说罢,要我钺国做些什么?”
“戚言斗胆,代襄世子向钺王借兵八千。”
钺王皱眉:“八千乘?”
“八千人。”
国君拂袖:“荒唐,戚姑娘莫不是受靖王密令,来坑害我钺岐两国吧?”
戚言似笑着说道:“靖王灭我合族,往日情分一概勾销,而今唯余血海深仇,怎会再为旧主效力?”
“什么?”钺王不知此事,一时诧然。
“钺王一查即知。”戚言面色淡淡,“如此,国君可信我诚意?”
钺王眉头紧蹙,没有立刻同意或拒绝,只是道:“三位且先回罢,孤还需想想,再招众朝臣商议。”
“时不我待,国君何时想定?”
“三日之内,必给答复。”
“好,我等便静候国君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