钺王宫,东门。
戚言交代的时间,是次日辰时,钺王差遣的人早了两刻便等在门前。
刻漏中的水,一点一滴地落下。
滴滴答答的声音,催得人焦躁不安。
直到刻漏的中的箭尺无限接近了刻痕,三人的身影才慢慢出现在道路上。
一分不早,一分不晚。
“就是他们?”为首的宫人问道。
昨日传话的侍从定睛望去,忙道:“正是,正是这一男两女。”
一众宫人侍从忙迎了上去,将他们引至一处议事殿中。
国君早已在此等候。
一见他们,便起身迎上。
“三位贤士,”钺侯深深揖礼,“请上座。”
三人便还礼,站在中央的公子煜道:“不敢当,还请国君上座。”
几人甫一入坐,钺王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尚不知三位高姓大名,师从何处?昨日三签又做何解?”
公子煜只道:“请国君屏退左右。”
钺王虽有犹疑,却也依言照做。
待殿中宫人退尽,再开口的却是戚言。
她绝口不提昨日三签,而是道:“国君求贤心切,欲行革新之策,乃是中州少有的贤明之君。然而,国君虽有远虑,可知钺国近忧?”
“姑娘何意?”钺侯面现困惑,“何谓我钺国之近忧?”
戚言道:“国君当知,襄国已亡,如今钺国已同北方靖国接壤。”
“确是如此,靖国强盛,便如猛虎伏于钺国侧畔,此乃大患也。故我钺国当未雨绸缪,举兴国之道。”
戚言又道:“那依国君之见,若有一日靖国来犯,当如何应对?”
钺王深深皱眉,思量之后,面现忧色:“靖国先君薨逝不久,新君靖王奕行事残暴,朝中正是动荡之时,若要向我钺国发兵,必是三五年后。”
“彼时,我国中新政应已步入正轨,虽靖乃万乘之国,然钺与靖国王都相隔甚远,北方又有大旬国虎视眈眈,靖要发兵,必不可能精锐齐出,倾巢而动。故此,我钺国尚有一战之力,自当调兵遣将,倾我国力以迎敌。”
“大王缪也。”戚言却说。
钺侯的眉头皱得愈发紧,他着实不解:“不知姑娘有何高见?”
“靖国来犯,未必大军压境。”戚言语声淡淡。
“我见钺国往来商旅众多,良田河塘却少,靖国若要截断商货往来之便宜,不知钺国百姓还吃不吃得起米粮?”
钺王面色陡然一变,却又故作镇定道:“我钺国又非他靖国中之国,他不放商旅入境,还能拦住东西南三方邻国的人马入钺吗?”
“有何不可?靖国已吞并了襄国,再独吞钺国,中州其他强国怎会坐视不管?值此之际,不若结一会盟,几家分钺。一来扩张本国领土,二来缓和邻国邦交,三来省下兵力以便休养生息。如此,岂不妙哉?”
“这、这……”钺王额头已冷汗涔涔,却强自镇定,“我钺国虽粮产不及周边诸国,可基本的耕地还是年年维系,他国若以粮米之事为要,扼我咽喉,恐怕不能得逞!”
戚言叹道:“看来贵国卿族也都乃深明大义之士。”
“姑娘何意?”钺王怫然不悦。
他心底自然知晓戚言所说的是什么。
贵族私屯金库,古来有之,中州诸国的世族封主,没有几个是万分服从国君管教的。
哪怕国中饿殍遍野,贵族的粮仓里照样粮米满盈。
即便国难当头,不少世族却只知奇货可居,越是缺粮,粮价愈高,他们便愈要大肆囤积。
宁可谷米沤烂,也不愿放出半点,施与平民。
而钺国因着富有矿藏,上数几代却疏于统辖,大量私人矿场由卿族把持,贵族势大,比之他国更难于约束。族中的私库,公室眼下是半点也动不得。
是以,戚言听闻国君之语只是轻笑:“不知钺侯可曾听说,靖国亡襄共有三计,其中一计,便是策反襄国世族?”
钺王面色刷然惨白:“怎会不知?”
且看今日,襄国公室早已倾覆,可那叛国的旧襄世族,却挂了靖国新贵的名头,仍享着封主待遇。
有了此等先例,靖国再要收买人心,不可谓不便利。
钺王一时慌乱:“姑娘言下之意,靖国会故技重施?”
戚言笑着摇头:“倒也未必,靖要灭钺,方法可不止这一计一策,不过因时制宜罢了。重要的不是这一时的克敌之术,而是只要靖王奕在位一天,靖国必定谋算如何灭钺,因靖王所为从来不是天下称雄,而是一统中州。”
钺王心神俱震,面露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