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取千空正是可以入学国小一年级的年龄，竹取成一跑前跑后精挑细选给她找了一所离竹取宅不远的公立学校。
“三个月后，千空就是小学生了哦。”叔叔摸了摸千空的头顶，：“要记得好好学习。”
竹取千空坐在田中姐姐给她安排的客卧地毯上——离竹取绫子主卧最远的一间。
她没什么精神的点了点头，淡金色的眸子毫无波澜。
竹取成一暗暗叹了一口气，总觉的千空最近沉默了许多。
但他自己没有孩子，也没什么和小孩相处的经验，只能干巴巴的用语言表达自己的善意，：“需要什么一定要和叔叔说，或者去找田中，她会帮你办的。”
竹取千空依然是点头回应。
竹取成一神情有些僵硬，站立片刻，有些尴尬，只得离开。
偌大的卧室只剩下女孩一人，小小的她显得格外孤寂。
她拿起自己从前从未用接触过的最新型手机，这是田中给她置办生活用品的时候一起安排的。
竹取千空脑子聪明，从小启蒙早，现在已经能认下很多字，手机熟悉起来并不困难。
她心里反复盘旋着一串邮箱地址，是夜蛾正道临走前留给她的，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发送。
她现在只是一个拖油瓶，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还是不要给善良的夜蛾正道添麻烦了。
敏锐的听觉告诉她竹取绫子刚刚回家，此刻正是晚饭的时间，田中敲响了她的门：“千空小姐，吃饭了。”
“麻烦姐姐，今天我还是在卧室吃吧。”竹取绫子并不想看到她，她也就没必要凑上去自讨没趣。
“好。”
田中下了楼对竹取绫子说明了情况，又将竹取千空那一份晚饭单独分了一份。
竹取千空隐隐听到竹取绫子说她矫情难伺候。
总之什么都是错。
竹取千空现在已经很少去想去世的父母，不去想，就不会想起他们对自己能够付出一切的爱意，更不会因为现状而感到心酸落泪。
不想让自己哭，哭是最没用的东西。
田中把她的晚饭端了过来，面对这个家里始终对她抱有善意的人，女孩难免生出了几分依靠和信任：“姐姐，你知道怎么赚钱吗？”
“能赚很多很多钱的那种。”
田中似乎没想到女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愣了一秒笑道：“赚钱的事情，千空小姐长大了就明白了哦。”
“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
听起来像是大人安抚敷衍小孩的托词。
竹取千空乖乖照单全收，：“知道了。”
田中离开后，竹取千空默默摘下了头顶的发卡，是小兔子的样式，她身上父母留给她的最后一件物品。
这东西，能换钱的吧？
最终，竹取千空到底没有舍得把它卖掉。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过去，还算平静。
女孩以为她会一直这样，畸形又毫无波澜的度过，然后迎来国小的生活。
但她最近发现，自己身边似乎正发生着奇怪的变化。
房间里的东西总是莫名消失，一开始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具，书本。
后来到衣服，花瓶，最严重的一次，她床头柜的水晶台灯都消失了。
关于田中，竹取千空最初以为她是真心对自己释放善意，等辗转在生活困境中，她才发现，那只是田中工作的一部分。
或许确实对她这个失去双亲的孤女有几分同情心，但不会太多，毕竟她还要在竹取绫子手下讨生活。
所以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会和竹取绫子这个真正的女主人说明，在这方面，竹取千空表示理解。
她一直都知道竹取绫子叫田中盯着她。
“夫人，千空小姐水晶台灯……也没了。”
竹取绫子之前已经听过数次这样的事情，以前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小孩子手不干净，拿去换钱了。
但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意，她也懒得管，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一直尽量减少自己和竹取千空的接触。
直到今天——
水晶台灯消失并不是小事，这东西的价值很高，忍了月余的竹取绫子终于爆发了。
她气势汹汹地冲到了竹取千空的房间，质问：“台灯呢？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竹取千空没办法回答，她真的不知道。
她的沉默在竹取绫子面前就是心虚，女人心头火起，顺起手边的东西就想要动手。
“一开始你手脚不干净我都忍了，现在越来越过分，看我怎么教训你！”
竹取千空瞳孔一缩，立刻想要躲避，因为女人拿在手里的竟是一个花瓶。
要是被这东西重重击打脑袋，她会死在这里！可惜现在的位置不太好，她短胳膊短腿，缩在墙边退无可退。
“婶婶，我没有拿！”
求生是本能，竹取千空想要活下来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
竹取千空仰头看向愤怒到脸部肌肉有些狰狞的婶婶，她的怒火渐渐被恐惧替代，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景象。
女人手中的花瓶落下，“咚”的一声重重砸在木地板上，碎成大大小小的瓷片，飞溅到竹取千空的身上和脚下，割出细小的伤口。
明明竹取千空才是弱势的一方，但是花瓶碎裂后，竹取绫子的表情更加惊恐。
她失去了往日的优雅，破口大骂：“怪物，滚开！”
怪物？
竹取千空不解，她踩着瓷片上前两步，被竹取绫子情急之下又拿起的枕头砸中了脑袋。
倒是不疼，枕头弹开后，她发现，自己身后并没有它落地的声音。
竹取千空转身，看到了自己的身后，坚实的墙面开启了一个边缘鼓动，像是有自己生命的门。
枕头似乎就这么顺着弹开的轨道飞了进去。
她还观察到，之前花瓶炸出的碎片在门的边缘就消失了，就像是有一部分被这个门吞噬了一样。
“我……不是……”竹取千空艰难开口，她想说这一切和她无关，但是又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解释。
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个奇怪的门，似乎在吸收自己身上的某些能量，虽然难以理解这个景象，但是她并不害怕。
竹取绫子看不见门，在她看来，无论是碎片和枕头，都是落到竹取千空身后凭空消失的，这对她的世界观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竹取千空试探的伸了一根手指进门，门除了样子有点像是某种漫画里的奇幻产物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门一样没有威胁。
女人看到竹取千空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手指，崩溃大喊：“怪物，滚啊！滚出我家！！田中，把她弄走！”
在门外一直等候的田中立刻进门，她不太敢看卧室里混乱的景象，更不敢看盛怒的竹取绫子。
她用求助的眼神看着仅有6岁的女孩，这孩子身上还带着细小的伤口。
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对她，是去把她牵走，还是粗暴一点直接拽出去。
竹取千空看着田中为难的样子，忽然笑了。
“婶婶，田中姐姐，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
“我想可能我确实不适合再留下，帮我谢谢叔叔。”
*
入夜，女孩还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又应该去做什么。
小小的她身体很容易疲惫，体力几乎耗尽，小腿肚酸痛到微微打颤。
离开的时候太匆忙，她甚至没有多穿一件外套，也没有吃晚饭，此刻热量流失，在三月还带着凉意的夜晚瑟瑟发抖。
她找到一个公园，想要将长椅充作今晚的床休息一下。
但是那里已经有一个人了。
流浪汉壮硕的身体委委屈屈缩在铺满报纸用来取暖的长椅上，他懒懒地抬眼，目光锐利，在黑暗里那双绿眸紧紧锁定她这个外来入侵者。
“臭小鬼，做什么？”
看到他的正脸，竹取千空才意识到这不是一个上了岁数的大叔，看着是刚成年的少年模样。
竹取千空的诉求很明确，她伸出冻得通红的小手，指了指长椅，浅浅比划了一下，可怜巴巴：“哥哥，可以给我一点位置吗？”
“我会很乖，而且不占地儿的。”
少年眼神一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离家出走？小孩子不要赌气乱跑，赶紧回家去找妈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没有家，我的父母都去世了。”竹取千空情绪变得低落起来。
“没被领养？”
“被扫地出门了。”
听到这里，少年看竹取千空的眼神并没有怜悯，对这种事情没有触动，但是女孩看起来确实过于可怜了。
厌恶麻烦不想多管闲事的少年陷入了纠结。
她身上好像还有伤口？这样看起来确实很虚弱了，他不管的话说不定明天就会死在什么不知名的角落。
比起女孩死掉后警察找他这个最后“目击者”带来的麻烦，还不如今晚凑合一下，明天就把她赶走，以后怎样都与他无关。
说服了自己的少年浅浅挪出一个位置，刚好够竹取千空坐下，：“只有今晚，别烦我。”
竹取千空坐下，贴上了少年手臂上的肌肉，感觉到了身侧传来的热度，搓了搓手心，慢慢回暖。
她很有礼貌：“谢谢哥哥，我叫竹取千空，你叫我千空就好，哥哥怎么称呼呢？”
回想起什么，少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他省略了自己的姓氏回答：“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