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脱离了重力的束缚,悬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虚空中。这里很静,静得诡异,没有风,没有声音,也没有任何能够触及的实体。四周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般的蓝光,柔和却令人不安。他皱起眉头,眼中满是疑惑。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在这片空寂中显得渺小,却没有任何回响,仿佛整个世界拒绝回应他的存在。
就在他试图辨别方向时,眼前的蓝色虚空忽然开始扭曲,一圈圈波纹从中央荡漾开来,像水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发现身体无法移动,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固定在原地。
突然,一个圆形的黑洞在扭曲的虚空中形成。它漆黑如夜,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黑洞的边缘燃烧着奇异的光辉,宛如无声的火焰在四散跳跃。严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他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在牵引着他靠近。
黑洞的中央透出一道微弱的光束,那光束似乎在颤抖,像是在挣扎着穿透无尽的黑暗。他屏息凝神,目光紧锁在那光束之上,渐渐地,光束变得清晰,一幅影像缓缓呈现出来。
那是一艘漂浮在宇宙深处的航天器,外壳上布满了细微的擦痕和灰尘。舷窗透出的微弱灯光是影像中唯一的亮点。严清的心一阵紧缩,他认出了这艘航天器的型号——地球的载人宇宙飞船。
舷窗的玻璃另一端,五名宇航员正透过窗户望向远方。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不可置信,眼神呆滞,像是被某种无法接受的真相所压垮。他们的目光所注视的方向,严清随着望去,赫然发现,是地球。
但那并不是他记忆中那颗生机勃勃的蔚蓝星球。现在的地球,像是一枚破碎的玻璃球,裂缝从赤道向两极蔓延开来,巨大的裂痕间闪烁着深红色的光芒,像是地壳深处的熔岩正在翻滚。云层不复存在,大气层在碎裂的冲击波中消散,整颗星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宇宙中静得可怕,所有的毁灭似乎都在无声中发生。然而,严清却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痛楚,像是一道利刃划过心脏。他的目光被牢牢钉在那颗星球上,无法移开。
地球的裂痕越裂越深,伴随着一道无声的光辉,整个星球终于爆裂开来,化作无数的碎片飘散在宇宙中。那一刻,严清的脑海仿佛炸开了一样,他的呼吸急促,眼中布满了震惊。
“这……这怎么可能……”他喃喃低语,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镜像中,那五名宇航员依旧静静地站在舷窗前。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眼神中那份绝望几乎要穿透镜面,直击严清的内心。他看见其中一个宇航员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那已然消失的星球,但指尖却只能触到冰冷的玻璃,动作停滞在半空中。
“密斯……”严清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终于意识到这一切的幕后真凶。他无法转移视线,镜像中的画面将这一切残酷的真相无情地展现在他面前。
航天器内的灯光忽然熄灭,所有宇航员的身影被吞噬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而严清的世界也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重量,在这片蓝色虚空中无助地漂浮。他无法触碰,也无法拯救,唯有那颗星球的消失与破碎,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中。
他双拳紧握,声音低沉而悲怆:“这是未来……还是已经发生的过去?”
没有回答,只有那逐渐缩小的黑洞与消散的光辉,将他再次包裹在无尽的寂静之中。
密斯的攻击,不是停止了吗?
黑色的双眼豁然睁开,严清发现这次自己所看到的,是什么帐篷的顶部。
“我……这里是哪里?”
“零时急救中心。”
突然,一个甜美的声音从一边响起,引得严清转过头,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蓝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子正调试着手中的医疗器具,一边继续道,“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伤口可能会又裂开。”
脑子里依旧昏昏沉沉的,严清吃力的想抬起手,但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十分艰难,然后,他放弃的叹了口气,又问道:“和我一起的那些——”
“放心,那两个ET都在另个帐篷里。”那个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烦,没等严清说完,就直接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的?”这下严清完全被惊的清醒了许多,作势想撑起身体。但他发觉自己全身都软绵绵的,怎么都使不上力力气。
“我是艾顿的妹妹,莫妮卡。你知道我的哥哥嘴巴大着呢,当然知道你还有那些外星人的事咯。” 那个护士看到对方的反应,解释道。
艾顿的妹妹?
好像……艾顿似乎提过做护士的妹妹。
稍微放下心,严清无力的躺在床上,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谢谢你……对不起,最近发生太多事情,弄的我有些神经质。”
“没事,我可以理解。”莫妮卡笑道。她似乎弄好了之前的器具,在病床边拿了把椅子坐下,“毕竟外星人在三天前还是个传说呢。这里是洛杉矶的零时难民营,我是这里的住站护士。我哥哥在照顾你的两个孩子。需要我叫他把孩子带过来吗?”
提到自己的孩子,严清的眼睛亮了起来,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谢谢。”
莫妮卡起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帐篷另一边,过了大概几分钟后,又走了进来。只是这次,她还带了几个人进来。
“教授!你看,我把你宝宝带来了!”艾顿阳光的嗓音顿时传来,只见他身穿军服,手里却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身后,同样穿着军服的山姆也抱着另一个。
二人在莫妮卡的带领下走到严清病床边。莫妮卡细心地把病床支起,让严清可以靠着床,坐起来。
做完这一切,莫妮卡似乎还有其他事要做,留了一个对讲机就离开了——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对医护人员的需求很大。
严清激动不已地从艾顿和山姆手中接过孩子,小心翼翼地哄着。仔细看着这两个出生不久的生命,他想起自己当初决定离开时,怕自己舍不得而没有好好看兄弟两人一眼。但现在……
“太好了,太好了……”捧着两兄弟的手微微颤抖着,严清小声不断地喃喃着,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对自己孩子的怜爱。
两个小东西此时一反常态,竟然没有哭闹不安,反而撅起嘴巴,安静地把小脸往严清怀里钻。
“教授,你回来太好了!!”艾顿终于从“奶爸”的角色里解脱,心情十分愉快。
站在艾顿身边的山姆看到严清父子三人团聚也不禁发自内心地笑了。
看来自己是想太多了,他还以为这个黑发青年不会再回来了呢。
再次团聚,三位朋友都十分开心,不过其中两个在看到尾随严清进来的两人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严清,这是怎么一回事?”
重逢的喜悦后,山姆眉头微蹙,看向后来进入帐篷的两个金发男人,问道。
虽然对方现在和普通人类几乎没有区别,但认识对方的山姆和艾顿都知道,这两位金发男人并不是地球人。
“陛下因为身体原因会暂时住在这里。”其中一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动了动嘴,用没有任何起伏的语调说道。他身边站着的同伴,山姆和艾顿也认识,只是此时,那人的表情比记忆中显得木讷无神。
两个军人对视了一眼,依然搞不懂状况。
“严清阁下,我现在就启程去找噬。”没有理睬两人脸上的疑惑,那个面无表情的金发男人转头对着严清恭敬地说道。
“克里斯呢?”严清追问道。
“他知道你没事后,就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霄面无表情地回答道。说实话,他对此倒是松了口气。
这样啊……或许也好。
严清的眼神暗了暗,虽然克里斯主动离开,从某种程度上说不是坏事,但他的内心还是有些担心对方的去向。
深吸一口气,严清把视线再次转到霄的身上,点了点头道,“谢谢你,霄,一切都靠你了。”
男人也向黑发青年点头示意,然后转身,消失在帐篷后。
霄离开后,严清把经过的一切叙述给困惑的朋友听,这才让艾顿和山姆茅塞顿开。
“可是……他怎么办?”
艾顿瞄了瞄正端坐着的晨,对方似乎对零时帐篷很感兴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帐篷的篷顶。
严清无奈地点了点头,“你们也看到了,晨现在不能回到艾莫罗,那里有些心怀不轨的人,所以现在这么回去,他不安全。”
“没想到暗杀这类事不是人类的专利啊!”艾顿没心没肺地说,结果惹来山姆一个白眼,被瞪得无奈地缩了缩脖子。
山姆鄙视完艾顿后,重新望向严清,“那么你现在准备怎么做呢?”
严清无奈地看了一眼依旧对周围没什么反应的晨,随即低下头,目光落在怀里睡着的两个婴儿的脸上。此时,其中一个孩子脸红扑扑的,嘴巴动了动,似乎很满足的模样。被孩子可爱的样子逗乐了,严清温柔地笑着说:“先给这两个孩子起个名字吧。”
听到这里,艾顿又忍不住地吐槽起来:“取名字?这个好玩!!让我想想……”他挤眉弄眼了一阵,道,“这个有翅膀的就叫Freaky,这个没有翅膀的就叫Chubby,如何,很可爱吧?”
“这哪里是名字,是绰号吧?”还是最烂的那种。
山姆一脸黑线地摇头。
Freaky是“小妖怪”,Chubby是“小胖”。什么家长会给孩子取这么缺德的名字?
“可是很押韵啊!而且多符合小家伙的特征。别人一喊这名字就知道这小家伙是啥样的!”艾顿反驳道。
“艾顿,你没文化不要当所有人一样没文化好不好。”山姆调笑道,随即也想了想,对严清说:“这个叫杰克,这个叫吉米?”
两个十个人里有六个叫同样名字的大众名,看来山姆对起名字明显也没有什么创新意识。
“呵呵……这个……”严清后脑勺上不自觉地挂着一滴汗。
“塞尔法……”
突然,一个声音喃喃地响起,好像是自言自语般,不断重复着。
严清抬起头,看到晨正手里抓着一把地上的尘埃。因为是零时帐篷,脚下其实是干燥的沙尘土壤。金发男人如同小孩子一般,攥了一把沙粒握在手中,然后又让沙子缓缓从指尖落到地上,玩得很开心。
“塞尔法……”严清看着神智不清的金发男人,从前凌厉的气势无处可寻,金色眼眸中曾经闪耀的智慧也已消磨不见。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对方希望自己活着。
望着男人现在的模样,严清觉得心里像被灌满铅一样沉重。
“你在为孩子取名字吗,晨?”
严清轻轻地问男人,意料之中,对方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玩着沙子。
“赛尔法,”重新把视线放到怀里的两个孩子,“你们两个谁想叫‘尘’?”
赛尔法在特罗比亚语里译为“尘埃”的意思。
这时,其中一个完全继承特罗比亚血统的孩子“啊”了一声,好像在回应严清的话。
“好吧,你就叫尘。”严清宠溺地笑着,然后转向另一个,“而你呢……晨,你想给另一个孩子取什么名字?”
下意识地问那个不知在干什么的男人,严清得到的还是沉默。
不知为什么,有些失望。
叹了口气,严清看了看周围的东西。从帐篷外透进来的阳光,由于是正午时分,几束金色的光芒有些耀眼得无法直视。
“而你,就叫耀,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