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仍然没有得到一个眼神,只得到一个一记冷哼。
“好了。”钟夫子伸手,拍了拍身前的桌案,道:“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那老夫就不希望以后还有相关的传言,不过这件事情,老夫也会请示山长,请他去和县令核实。”
“学生多谢夫子信任。”沈虞做礼。
随后又看了看下坐的诸位学子,冷哼了一声,道:“关心时事,也不是关心谣言。这圣贤书都读到那里去了?沈毅,杨杰人,你们二人,还是好生反思一下。”
闻言,沈毅和杨杰人再次面红耳赤。
而钟夫子起身,拿起戒尺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着沈虞道:“这次小考老夫很失望,若是下次排名跌倒二十以后,自己收拾东西去二班。”
“学生明白。”
“还有,伤势已经好了,从今日起就住书院,免得浪费时间在路上。”
“学生今日就下山收拾东西来。”
钟夫子点点头,随后目光又落在了沈虞的手上:“手上的伤,去健医馆找大夫拿点儿药。”
“谢夫子关心。”
最后,钟夫子这才背着手离开。
健医馆是尔雅书院的医馆,就像后世学校里的保健室一样。
冯瑞见此立刻上前:“我陪你去上药吧。”
沈虞点点头,刚准备离开,却被白子彦拦住去路。
“我知道这次的小考不是你的真实水平。”
突然这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让沈虞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只能在心里说,不,这就是我的真实水平,是我沈虞的。
但她不言,在白子彦看来就是默认了。
“因为你家的事,我理解你无法专心学习,但你我的较量还未结束,为了公平起见,我也不和你比三十号的小考,咱们直接比童生试,看看谁能成为县试的案首。”
沈虞还在惊愕,却见白子彦直接离去了。
这人......有病吧?
谁要和你约考啊?还约县试。
冯瑞拉了拉沈虞,示意不要理会白子彦。
“他就是心里不平衡,你来之前,他一直是丙一班的第一,但你来了,他就成了第二,虽然不会嫉妒到像其他人那样,在背后说你坏话,但也不是个好相处的人,清高的很呢!”
沈虞笑笑:“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白子彦只是性格如此,但是有情义,是个君子。”
冯瑞点头,认可沈虞的话。
结束了上午的课,沈虞请了半天假,回去搬东西。
回去家里,发现沈陈氏已经买了下人,似乎是在训话。
见到沈虞,沈陈氏很是惊讶。
“辞哥儿,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还是今日下学早?”
沈虞摇摇头,看了看院中站着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老妇人,身后还站着两个丫鬟,两个小厮。
“见过少爷。”
老妇人带头给沈虞行李,身后的两个丫鬟和小厮也跟着做。
既然行礼,那就是下人,但是妇人作为一个下人,态度却不卑不吭,这让沈虞觉得很奇怪,更是有些生气。
并不是她看不起下人,这个时代,成为下人也是无奈。
但是沈虞担心,沈陈氏处事不熟悉,被牙婆骗了,买的下人都是心思重的。
那到时候自己不在家,沈陈氏被下人欺负了怎么办?
于是问道:“母亲,这是?”
沈陈氏立刻过来拉着沈虞,指着妇人道:“这是你祖母身边的田嬷嬷,听闻我们现在孤儿寡母,不放心,所以送了几个下人过来伺候。”
沈虞蹙眉。
祖母,就是沈老太太。
上次沈辞出殡以后去拜见的时候,二人还被拒之门外,听闻是病还没好。
现在这是好了?还送下人过来。
这般贴心,真的假的?
沈虞不太敢相信。
饶是因为沈新知的死,沈老太太病了一场,算是原谅那个短命的长子,但是听闻沈老太太认为是沈陈氏挑唆,沈新知才辞官的。是以很是不喜沈陈氏。
那现在,真的会安排人给她使唤?不是安排的眼线么?
不怪沈虞想得多,而是这件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实在可疑。
似乎是看出了沈虞的疑惑,田嬷嬷福了福身,道:“辞少爷不必疑虑,老太太现下身体好了,听闻辞少爷奋发图强读书,怕大少奶奶照顾不过来,这才派人过来,并且老太太请辞少爷和大少奶奶去见一面。”
好歹是自己的婆婆,现在身体好了,还要见自己,沈陈氏自然是高兴地,拉了拉沈虞的袖子。
沈虞想了想,道:“我今日是请假回来的,准备收拾东西住到书远去,若是现在去了,待会儿回来收东西,怕是天都要黑了。”
早就知道沈虞要住到书院,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沈陈氏看了看沈虞,却忍住了没说话。
田嬷嬷脸色不变,道:“辞少爷不必担忧,奴婢吩咐他们收拾也是一样的。”
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两个丫鬟和小厮。
沈虞不想耽搁太多时间,还是想拒绝。
“他们才来,哪里熟悉我家里的东西。”
田嬷嬷却答:“您是老太太的孙儿,老太太不会亏待的。若是有什么东西没有收拾到,也能很快就送来。”
言下之意,就算找不到沈陈氏给沈虞准备的东西,大不了派人送就是,而且命他们收拾的东西,绝对比沈陈氏准备的东西还充足。
其实从沈虞说要搬去书院住开始,沈陈氏就在慢慢的给沈虞收拾东西了,都在屋里放着,只要雇辆马车搬走就是。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若在拒绝,怕又要担上不孝的罪名了。
“如此,请田嬷嬷带路。”
沈虞扶着沈陈氏出门,上了马车。
沈陈氏一早就注意到沈虞包着纱布的左手,但因为刚才有外人,沈陈氏不好开口,现在马车之内只有她们二人,沈陈氏这才红着眼睛询问起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怎的好好一个人去读个书,尽是受些伤回来。”
沈虞抽回了手,笑了笑:“没什么大碍,只是摔了一跤,破了点儿皮,已经上过药包扎过了,没事儿。”
也是幸好没有让沈陈氏看见袖子挡住的淤青,不然又该哭一场了。
马车缓缓而行,很快就到了沈宅。
这是沈虞第二次来。
扶着沈陈氏下了马车,田嬷嬷在前面引路,二人跟了上去。
上一次来,沈虞和沈陈氏只在院子里等了等,都没有去到沈老太太的院子,现在跟着田嬷嬷而去,经过院子,走过抄手走廊,才来到东边儿一处较为清净的院子。
进屋后,田嬷嬷转身道:“请大少奶奶和辞少爷在此稍作等候,奴婢去请老太太。”
虽然田嬷嬷是下人,但是毕竟是沈老太太身边的人,那也不是一般身份的。
沈陈氏柔声道:“有劳了。”
“不敢。”
说罢,田嬷嬷转入内室,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片刻后,田嬷嬷扶着一个瘦弱,但是精神还不错的老妇人出来。
沈虞没见过沈老太太,但是原主见过,曾经沈新知隔个一两年,都会带着家人回来看望沈老太太,记忆中那是一个爱笑又面色慈爱的长辈,虽然已经上了年岁,但还是满面红光。
可是现在,整个人瘦弱的不行,白发更说多了许多,脸上多了几许皱纹。
想来对于长子沈新知的去世,沈老太太是真的很伤心。
沈陈氏见着沈虞还在和沈老太太对视,慌得拉忙拉了拉沈虞,行礼道:“媳妇慧娘见过婆婆。”
沈虞这也才行礼道:“孙儿沈辞见过祖母。”
沈陈氏原是不喜这个儿媳妇的,原因就像传言说的那般,认为是这个媳妇嫌弃丈夫俸禄太低,让他辞官经商。
但其实细想下来,若沈新知自己不愿意,哪里是凭沈陈氏一人之言就能动摇沈新知的辞官念头。
这个道理沈老太太明白,但是她不想看清,她想要一个借口,只是一个借口。
但现在儿子已经去世,她还能怎么责怪,也已经没有这个心力了,但这并不表示,她有多喜欢这个儿媳。
可是不责怪,又好像失去了一个支撑,是以,她需要一个发泄点。
沈老太太瞧了瞧沈虞额头已经剩下粉色状的伤口痕迹,询问道:“听闻你半个多月前摔伤了,还挺严重,没想到命大,活过来了。”
一提起这件事情,沈陈氏的内心就紧张不已,毕竟她守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倒是沈虞从容不迫的回答:“谢祖母牵挂,或许是祖先保佑,孙儿无事,倒是我那可怜的妹妹......”
说到最后,便也是重重的叹气。
沈老太太听闻,脸色突然有些狰狞:“我知道你父亲是病死了,老身就奇怪了陈慧娘精通岐黄之术,怎就不能救治自己的丈夫,眼睁睁的看着他离世?”
果真,今日找她们来,就没有好事儿。
陈慧娘,也就是沈陈氏本就胆小,被沈老太太这突然的一吼,猛然就跪了下去。
“婆婆明察,相公他的病逝多年劳累,加上心中积郁成疾,这才染病之后不治身亡,儿媳也是尽力救治了,可是能力有限,这才......”
说到最后,沈陈氏也是伤心的哭了起来。
沈虞看不过去,想要把沈陈氏扶起来,却反而被沈陈氏拉着跪下。
沈老太太可不会相信沈陈氏的这一套说辞,冷哼一声,问道:“那沈虞呢?你那个女儿的伤,也是救不好吗?”
见沈陈氏这样,沈虞忍不住,倒还是有礼,并没有用言语顶撞。
“祖母息怒,妹妹去世母亲也很伤心,她也不想看见这样的结果,当时已经请了好多大夫,都说回天乏术。”
“是真的回天乏术,还是她另有心机,想要看着你们兄妹二人去世,然后卷走新知留下的家产另嫁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