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那个穿裙子拿镰刀的漂亮姐姐啊!”西比尔不自然的顿住。
画上的元素丰富极了,袖口纯白的荼蘼花、纤细腰间悬于黑丝带上的银铃、还有背后那把漆黑巨大的镰刀。
这些都是温莎星亚兰神话中死神撒那特尔的标志性符号。
西比尔难得娇羞,她一面觉得那个身材呼之欲出的美艳御姐就是自己,毕竟元素太齐了,甚至专门标准了死神,另一面她又极其不想承认。
她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呢。
毕竟她从来都是裹着一身宽大黑袍,并未穿过这么暴露的衣服。
画上御姐与其说像她,不如说是她的双生姐姐,春之神戴妮。
沈宜安不理解西比尔的扭捏,她看那幅画并无什么不同,只是底下八个字让她印象深刻。
对于西比尔的疑问,沈宜安只当是旧时代的小鬼没什么见识,看山惊讶,看水也讶然。
沈宜安:“死神激推,同担丑拒?”
“啊?”西比尔再次停顿,发出好大一声啊。
她试图理解这几个字,但是很遗憾,她理解不了。
西比尔半响才说出话来,“……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下轮到沈宜安顿住了,她迅速打开光脑,又回到了死神的裙带发布的死神激推页面上。
望着画上的美艳御姐,一人一鬼齐齐默住。
这和她们心里的死神大不一样,在温莎星时,沈宜安看过许多关于亚兰神话的书,她想象中的死神该是寡言肃杀的冷面女人,毕竟是执掌生死的神明。
而对于西比尔来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自己是什么样子,画上的御姐显然不符合她行走世间的人设。
“这是撒那特尔?”西比尔率先发出疑问。
“也许吧。”
沈宜安面无表情点掉页面,登上星网去搜索那句话的意思。
死神激推,同担丑拒:指温莎星球亚兰神话体系中死神撒那特尔的狂热崇拜者,排除其他崇拜撒那特尔的爱好者。此条涉及人身攻击,一般为同担拒否。
真是好官方的解释,官方的承认了美艳御姐就是撒那特尔。
一人一鬼再次沉默。
西比尔捂脸失声尖叫。
虽然这是个好消息,她在如今这个时代还有崇拜者,但未免也太让鬼羞耻了。
怎么会有人魔化她的模样,把戴妮的形象和她的标志性元素杂糅到一起还冠上她的姓名!
“今天……今天天气真好啊……哈哈……真好啊。”西比尔沉默,许久后才开口说话。
颇有股没话找话的意味。
沈宜安:“……”
她瞥了眼窗外,开了灯,暖黄的光洒下,不见温情,唯余冰冷寂静。
该是深夜,光未照到的地方依旧是漆黑一片。
沈宜安目光扫过一角,入目照例是穿不透的黑。
无端的,她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室内的灯一直未开,床边的壁灯发出昏黄的光来。
沈宜安眼皮微坠,耳边西比尔的声音逐渐模糊起来,她说了什么?
好像是沈宜安,西比尔总是叫沈宜安的名字,她以为没什么事时,西比尔能说出一百件她觉得有意思的事来。
就着西比尔的一声低过一声的呼喊,沈宜安意识下沉,没过多久,她就合了眼皮,昏昏睡倒过去。
眼见人睡着,西比尔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半透明的神魂飘至半空,西比尔抬起双手,目中炸出惊喜。
自她跟随沈宜安脱离撒那特尔神庙后,这还是第一次神魂显形,虽然只有半身,但至少算是件好事。
西比尔飘下来,眼望着沈宜安,些许好奇萦绕于心。
作为死神,她接触过许多人,不过那是工作需要,大部分只是一镰刀下去,她只需要将魂灵牵引到冥府去。
但作为名为西比尔的鬼,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凡人关系如此密切。
她附在沈宜安的身上,只有她才能听到自己的话,她是茫茫尘世中西比尔和人间唯一的牵扯。
西比尔不希望她死。
她飘下来,接近透明的指尖试探着挪到沈宜安的脸上。
少女的脸庞瘦削,没什么肉感。
西比尔对这张朝夕相伴的脸十分熟悉,她轻轻触上面颊,又做贼似的立刻缩回来,小心紧盯着沈宜安的眼皮。
要是发现一点颤意,她恐怕就会立刻缩回去。
许是害羞,西比尔觉得自己的半身并不好看,若是要见沈宜安,起码也得是个全身。
等了半晌,沈宜安没有一点反应。
她睡熟了,做了梦,撩乱的雾里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影子朝她探出手,沈宜安后退半步,她看着影子探出的手,有些无措。
西比尔又凑近下来,她抬手在沈宜安面前晃了晃,又贴上她耳朵轻轻唤了声。
“沈宜安?你睡着了吗?”
“沈宜安,你说句话呀。”
沈宜安听见那影子开了口,嘶哑又模糊的女声,喊魂似的叫她的名字。
这一幕恐怖极了,黑乎乎的影子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沈宜安步步后退,她便步步上前,丝毫不让。
西比尔眉间染了笑,她大着胆子伸出指尖戳了戳沈宜安的腮,见对方没有醒来的迹象,又加了根手指捏了捏她的腮肉。
她一边摆弄着沈宜安,一边喊沈宜安的名字,重复多次,乐此不疲。
沈宜安已经退不开了,她感觉自己在被折磨。
一声声的沈宜安就好像是一次次勺子敲上脑袋,这么下去,她迟早要疯。
或许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沈宜安尝试性的往前一步,影子果然停住,但并没有跟着后退。
沈宜安目光骤缩,她瞧见一柄巨大的黑色镰刀,刀刃闪着寒光,就那么朝着她降下来。
她下意识闭上眼,想象中的疼痛和鲜血并未来到。
就那么的,沈宜安觉得后背被那镰刀勾了一下,她站立不稳往前趔趄几步,直扑进了影子上。
沈宜安:……无语凝噎。
时间飞快,没了沈舒然时不时的骚扰,沈宜安难得安静几天。
就这样躺到开学的前一天,向来忙碌的沈议长突然回来了。
沈宜安做在餐桌的一边,她身边坐着呦呦,顾钰因为实验没有回来。
沈夫人笑得春风满面,沈议长难得回来一趟,她坐在沈议长身边,正和他说着话。
沈宜安没什么表情,耳边西比尔又学了外头的鸟雀,叽叽喳喳起来。
她埋头吃饭,身上目光如梭,是来自沈议长的审视。
“宜安,你明天就要去学校了,爸爸明天送不了你,让威利斯送你吧。”
威利斯是沈议长的专职司机。
说起来,沈议长的小女儿即将赴家政学院求学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可以做一个炒作的嘘头来提高沈议长的民间支持率。
也许明天威利斯将沈宜安送到家政学院,马上就有一条热搜蹦出来:#沈宜安#议长小女儿#家政学院#
到时候就会有媒体大肆炒作沈议长为了联邦牺牲家庭,忙碌起来连女儿的入学典礼都无法参加。
而盲目的民众会被媒体牵着鼻子走,相信他们的沈议长真的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议长,在两月后的议长换届选举时会将选票投给沈议长以达到他连任的目的。
政治家面对的每个行为都是作秀。
沈宜安抬头看向沈议长,淡淡道:“不用了,顾哥明天送我。”
这是早就说好了的。
“可以改的,宜安,明天威利斯会送你过去,你的入学典礼威利斯全程陪同。”沈议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睛,笑的温和。
“顾钰工作那么忙,就不用麻烦他了,我晚上知会他一声。呦呦那么大了,需要爸爸的陪伴。宜安,你懂事了,让顾钰轻松半天陪呦呦吧。”
沈议长说话向来如此,倘若沈宜安再拒绝,就是她的不对,就是她的不懂事,连呦呦这么小的孩子都不如。
“老登!”
西比尔替沈宜安报不平,她最近跟着沈宜安上网看了不少新鲜词,也学了不少,实践很快。
不过可惜,沈议长听不到。
他依旧挂着温和的笑,直直看着沈宜安,要她亲口答应下来。
沈夫人也露出和丈夫如出一辙的笑来,不过她不看沈宜安,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碗里的饭,又埋怨起沈议长:“舒然前几天去学校,也没见你回来。”
“工作太忙,等过几天有空了,我去她学校里看她。”沈议长应付着妻子,对于妻子的偏心他一向不闻不问,听之任之。
不过在某些方面,他又装出一副好父亲的模样,偏心沈宜安。
就比如这次,沈舒然去联邦军事学院他就没回来,而沈宜安去家政学院他倒回来了。
其实沈议长心里也清楚,沈舒然说到底只是个外人,他的亲女儿是沈宜安。
只是,他对两个孩子都不算满意。
“顾哥会送我,不用麻烦别人了。”沈宜安面无表情,她放下手中筷子,没了胃口。
沈议长唇边笑意微顿,又极快遮掩下去。
“威利斯怎么是别人,他是跟在爸爸身边多年的老朋友了,论辈分你还得叫他叔叔。”
沈宜安心里无声嗤笑,她无法想出沈议长是怎么说出这句话的,一个只把对方看作自己身边一条狗的人,居然有一天会说出对方是自己的朋友。
“爷爷,明天我也会去送小姑姑哦。”
呦呦扶住餐桌边缘,插进了大人间的对话。
小姑娘不懂大人间的眉眼官司,只是听到了爸爸的名字,才从饭碗里抬起头来。
她看着爷爷奶奶脸上的笑,葡萄般圆润的眼睛上忍不住也露出笑来。
奶声奶气道:“爷爷不要担心呦呦了,爸爸带着呦呦去送小姑姑,一样也可以陪呦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