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在回去的路上,夕颜开始慢慢叙说刚才打听的消息,“说是有人在城外泛波楼看到了尓然郡主,而且郡主并非是一个人,同行的还有一个男子。”
“是良家大公子良越。”易莲不由自主说出了一个人名。
“姑娘怎么知道?”夕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易莲也说不清楚,她只是觉得今日的余清欢有些不对劲,似乎和尓然郡主有些其他的关联,想必便是在这里了,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想不通,不由的问道:“然后呢?”
夕颜继续说道:“说是二人碧波同游,拉拉扯扯的不清不楚的。还说今日这场菊花宴不过是个幌子,拉着这些小姐们给她打掩护,”
“那,余姐姐是否已经知晓了?”易兰脸色带着关切。
“既是连我们都知道了,想必余姐姐也该知道了。”,易莲的脸色逐渐深沉,“而且整个昌都怕是都知道了。”,要不然各家怎么会派人来接人呢,看来消息传播的很快,似人有意为之。
正是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外面安平的声音传来,“小姐,前面又到康保门了。”
闻言,众人皆是吓得一激灵,易兰的脸色已经刷白,嘴唇更是咬的青紫。
易莲实在是心疼的不行,壮着胆子小心的扯开帘子的一角往外看,少顷,才说道,“已经无碍了。”
见易兰果然缓了脸色,强撑着看着她笑了笑,易莲这才舒了一口气,正欲拉上帘子,突然看见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背影,
只见这男人身量颇高,身披甲胄,手持长枪,站立如松,虽是侧身站着,但已能识得其貌。
倒是对面的那女子,身量娇小,五官清秀,身着茶色的衣裙,头发只用一支木簪绾了,显的整个人质朴中带着三分清爽干净。
两人这会不知道正说些什么,只依稀听见那女子说道,‘议亲’‘意愿’几个字。
易莲想了想不由笑自己可笑的很,这还用猜什么,看那女子娇俏害羞的表情便知是这女子家急着给她说亲,这女子才来催着这男子上她家里提亲的。一时兴趣缺缺,不由便撂了帘子。
只是这时,突然听见外面一阵人群躁动,接着便是一阵的马蹄声,众人急着避让,她们的马车却是没了退路,不过,幸好那人及时拉出了马缰。
易莲拉开帘子看去,只见一女子一身鲜红的异族装扮,安于马上,手持长鞭,正拦着一辆马车,神采张扬,“我也是为了郡主殿下的清誉着想,郡主还是说清楚的好。”
“我们郡主的事情就不劳海珠拉郡主费心了。”马车上出来一个碧色衣衫的丫鬟,下巴微抬透着一股傲慢。
易莲闻言不由细看,原来这就是北成国赤博王爷的独女海珠拉郡主,想来赤博王爷入晋为质近二十年,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自是如珠如宝的宠着的,听闻其人一向跳脱散漫,平日里虽然小祸不断,却也未成大错,因此宫内也多是纵容。
现下北成国的哈图治王爷东归重揽朝政,其唯一的胞弟赤博王爷的分量自是水涨船高,而且北成国国力日益强盛,与晋国的关系便变得微妙起来,这其中赤博王爷的去留怕是要提上日程了,而在这个关口,谁敢惹这位祖宗!
“你是哪个狗东西,仗的谁的势敢这么和我说话?”海珠拉郡主立时变了脸色,手上的鞭子更是快了一步,只看见一条影子,“啪”的一声,那个丫鬟已经跌在了地上,捂着脸一阵哀嚎。
“你莫要欺人太甚!”马车里的人终于坐不住了,怒喝出声。
“郡主一直喜欢和人隔着帘子说话吗?”海珠拉郡主又扬起了鞭子,“或者我请郡主出来相见如何?”
尓然郡主熬不住拉开了帘子,怒瞪着一双眼睛,似是一团火焰烧了过来。
“我以为郡主会感谢我呢?毕竟我救得可是郡主的终身,”海珠拉于马上俯视着前面马车之上的女子,带着威胁笑着问道:“或者我帮着郡主殿下解释也是可的?”
一时间周围的人群已经看出了二人的身份,忍不住开始指指点点,更有好事者将今日尓然郡主的流言于人前又重新捋了一遍,这下看戏者直等下文,好不热闹。
“我今日并没有去泛波楼,哪个该死的身后嚼舌,等我抓住了必拔了他的舌头。”尓然郡主字字竟似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显然是恨极了。
看热闹的人群可算听到了当事者的说法,心满意足的开始和旁人议论起来,
“我就说嘛,良大公子那般风神霁月的人物怎么会做那样的蠢事。”
“这还有啥不明白的,一定是有人眼红余家小姐,故意使坏呗。”
“就是。”
“这可是难得的天作之合,咱们托福也能直板腰做人了。”
易莲看着周围慢慢散了开来,便吩咐车夫道:“先让郡主的马车过去。”,是以安平拉着缰绳退到了一边。
不过,却见海珠拉郡主竟是踏马往这边走了过来,直到越过她们走到了后面的马车前。
“姑娘,后面好像是余府的马车。”
余家姐姐是否也看到了这场闹剧,她心中的疑惑是否也解开了,易莲不由看了过去。
“姐姐,咱们可要过去打个招呼?”
“不用,遇人难堪处,还是避让些的好,走吧。”
待到路上终于通畅些,外面的安平也重新扬了马鞭,不过刚走了几步,便听见旁边急步的马蹄声到了跟前,接着便是一阵敲门声。
“怎么这是?”夕颜一边问一边打起了帘子,只见一张明媚张扬的俏脸探了过来。
“你们好呀!我是海珠拉,这是余姐姐让我给你们送过来的,”海珠拉单手拖着一盆秋菊,递了过来。
一时几人都愣住了,只觉得佳人更盛娇艳,颜色撩人。
海珠拉看着几人的模样,有些好笑,“快接住呀!”
夕颜忙伸手抱了过来,还未及感谢,海珠拉已经拉马转身走了,只留下一句:“不拿白不拿。”
易莲也是忍不住失笑,“倒是难得的洒脱之人。”心中却好像涌上一种难掩的情绪,羡慕,这般的性子,自己怕是终身不得吧。
日暮近晚,易府的正院的荣辉堂内,易老夫人看着茶案上的那盆墨菊,有些惊讶的笑了,“郡主竟是如此的大方,这般品貌的墨菊实在难见,作为回礼可是重了。”
“咱们平日里不多见这些自是稀罕些,可是在郡主那里只怕是寻常之物了。”易连文淡淡的接了话过来。
易莲抬眼看了一下父亲,附和道:“父亲说的是,想必定是如此了。”
“得,你们父女这样一说我倒是成了少见识之人了。”易老夫人佯装作怒,板起了脸。
“孙女一向甚少出门,只怕才是真的少见识之人了,”易莲也是一样的情绪低落下来,不过又突然兴奋起来,“不过今日倒是认识了不少官家小姐,她们倒是讲了不少稀奇有趣之事,孙女真是闻所未闻。”
果然,易老夫人听闻她这番话,哪里还顾得生气,脸上已是溢满了怜惜,“你们这般年纪是该出去走走了,整日的关在家里小心左了性情。”
易莲看着旁边的易兰悄悄眨了眨眼睛,易兰也是附和的笑了,暗想姐姐总是有办法哄祖母的。
不过,易莲倒是想起一事,正色道:“祖母说的是,是以想请示祖母允准,孙女想过几日去趟梧桐寺上香。”
“过几天...可是什么日子吗?”易老夫人咂摸着日子,有些模糊了。
“倒也不是,”易莲知道祖母以为自己是要去给母亲上香,便解释道:“是孙女接了别人的托付,倒不得不走这一趟了。”说着便将怀中的荷包拿了出来,又将余清欢怎么卸下珠子交于她之事说了遍。
易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感慨道:“世人相交多好用虚言推脱,却忘了有人会当真的。罢了,既是如此,你便走一趟吧。”
易莲笑着应了,又拉起了易兰的手,准备开口,却被易连文拦了回来,“兰儿还是算了,既是你揽下的差事莫要劳累她了,你快去快回就是了。”
想着今日的波折,易兰怕是受了惊吓了,现在只怕是强撑,需得好好将养几日才好。是以易莲恭敬的应了。
这么着,一家人说了话又陪着易老夫人用了晚饭才相继着告退了。
待到一切收整妥当,易老夫人歪在炕上接过了秦嬷嬷捧过来的茶水,有些神思不明。
秦嬷嬷转悠了两圈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夫人您看今日之事,老爷是否知晓呀?”
“我这个深宅里的老妇都能知晓,他怎么会不知。按说,也算难为这俩丫头了,受了那样惊吓还在那装没事人,”
“那...?”秦嬷嬷更是糊涂了。
易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坐了起来,“他知道又能怎么样,关心几句,再自愧今日不该让俩丫头出门?既是无用,倒不如成全两个孩子的孝心,所幸没出什么大事。”
“奴婢看着老爷似乎有些心事,”秦嬷嬷斟酌着猜测道。
“连文的心思不就是这两个丫头的终身吗?”想及此事,易老夫人也是一样的忧愁,“姑娘大了,实在是留不住了啊!”
秦嬷嬷倒是脸上带着轻松,笑着说道:“不是奴婢自夸,咱们家两位小姐不论样貌还是性情都是拔尖的,今后一定能寻得合心意的如意郎君的。”
“合心意?”易老夫人不由的轻笑出声,“咱们这样的人家怎样才是合心意?门第高些的总是觉得咱们旧路不正,门路低些的又怕人家有所图谋,总之真心难付,唉,难啊!”
确实难啊!卫人自城破那日便落了下等,成了晋人的阶下奴,自此云泥有别,前路成奢。
“老夫人可是忘了,余太傅家的小姐可是许了中书侍郎良大人家的公子,这便是好的开始,咱们也算是见着光亮了。”
是呀,易老夫人点了点头,心中也觉着些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