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四溅水花形成的水墙短暂，喧嚣过后，四周轰然寂灭，面前是依旧是暗色的湖泊山野，随后才传来熟悉的鸟叫虫鸣。

强烈的窒息感，林晚钟猛然吐出一口气，心脏仿佛从这一刻才开始跳动。

湿湿的夜风扑面而来，让脑子清醒了不少。

其他两人和她一样大梦初醒。

林晚钟视线又围着温南枝绕了一圈，见她没什么异样，才抬起手按了按胸口的凸起，接触到熟悉的触感才彻底安下心来。

温南枝很快回过神来，见她按着胸口。

“阿辞，没事吧。”

林晚钟摇摇头，把手放下来，让温南枝看见她颈间的红绳。

这边的柯静拿出手机，时间显示午夜5:21。

柯静伸了个懒腰，扭头环顾四周“我们居然在这里站了一个小时，怪不得腿这么酸。而且我觉得过了有一个星期了。”

又见林晚钟一直悄悄看自己，看过去时还进行眼神回避。

“怎么了？”

林晚钟不说话，把视线放到湖面上。

柯静笑了笑，过去揽住她的肩，“放心，怎么说呢，路是自己选的。况且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

但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三个人齐齐地盯着湖面，湖面咕噜咕噜冒出长串气泡，“哗——”一声，大湖中央出现了一双隆起的，将皮肤高高撑起的眼睛以及三角形的头。

她们警惕地盯着，金蟾也盯着她们。

忽然金蟾将大半个身子浮出水面，伸出大脷从就近岸边的树上撸落一丛树叶吞入腹中，又故技重施了好几次，很快岸上就多了几棵只剩树干的树。

温南枝率先开口：“敢问前辈名讳？”

“没有名讳。”出乎意料的与粗糙的外表不同，声音是极具清爽的娃娃音色。

金蟾又潜下去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她们，似乎在等她们先开口。

柯静：“那些村民供奉的是前辈？”

金蟾吐了一阵泡泡，才说：“不是。我太饿了。但他们给我了，我总得回报点什么。”

柯静：……怎么换个说法就换了个性质。

“这个阵法耗费我太多精神了。”金蟾突然没头没尾来了一句。

温南枝不由一愣，回想在幻境里经历的，纵她去过很多地方，看过许多书，也没见过这么精密，庞大，匪夷所思的阵法。

“唉。”金蟾叹了一口气，“它把周围灵力吸食完也就算了，现在我也成为它的养料了。”

温南枝：“这个阵法是前辈所创？”

金蟾瞪眼，“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约莫有一千年了。她在打败这湖里原本的妖王后布下了这个阵法，要挟尚且弱小的我替她看守这阵法。”

柯静：“没有原因？”

“说这是她毕生所学，要我一定看着，不要让它荒废了。简直是莫名其妙！就算荒废了又能怎么样呢？这里谁都没有！不瞒你们说，这是我第一次使用。这么多年来，它日日夜夜要灵力维持，真不知道这个阵法有什么用，除了能窥探一下别人的过往什么用都没有……”金蟾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显然是积怨已久。

“等一会，别人的过往……你是说，那个幻境发生的是真的？”柯静抓住关键词。

“应该吧，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柯静：“等会，我不理解了，它如果是提取我的记忆，怎么还能重演我不知道的事？这样太……”难以置信了。

“哼哼，可能是从你记忆中的细枝末节扣的吧，我不知道。”

温南枝：“那前辈怎么不离开这呢？”

“习惯了。是那个人把我从乌鱼王嘴下救下来的，而且我都答应她了。”

柯静：“……前辈还怪知恩图报的哩。”

“哎，不会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给他们金子了。”金蟾显然知道柯静在阴阳怪气什么。

柯静：“就算他们给你供奉祭品？”

“我好累了。”金蟾叹了口气，声音变得疲惫，“我想睡了。”

说完这句，又咕噜咕噜沉下去了。

柯静顿觉自己刻薄，想想如果金蟾真的沉睡的话不会让双方太难堪，事情这样就算完美解决了。而且态度良好，也没有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千年妖兽，不是说绞杀就能绞杀的。

柯静：“那就结束了？”

温南枝点点头，“回去吧。这些村民，等支队的人来吧。至于这个阵法……也不是我们能追究的了。”

柯静：“要是有确切的证据就更好了……”

温南枝抬起手，扬扬手机。

“有。”

-

她们去当地的管理局登记完信息，处理好相关事宜后，来到车站已经是傍晚了。

“好啦。你回临梧上学，你回清州上班，我回……”柯静指了指自己，“我回连辉放假。”

林晚钟眨了眨眼，嘴巴微张，终究没说出想要跟着温南枝这种幼稚的话。

挥手告别前，温南枝抱了抱林晚钟。

“阿辞，再见。”

突如其来的亲密让林晚钟有点不适应，整个人被温南枝好闻的气息包围，晕晕乎乎的。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坐上了回临梧的车了。

她背靠椅子，闭目养神。

其实心里是在复盘在幻境中的事，她把思绪放在连辉宗上。

结束的太突然了。事情轻而易举的解决了。

其实回想这个过程，只记得她们在不停的走，一股脑的往下一个地方走，好像被赶架的鸭子，很紧凑，有点不知所以然了。而且她好像都没帮上什么忙。

其实某些地方也不是很紧凑吧。

林晚钟抬起手摸了摸脸，似乎上面还有残存的触感。

如果幻境中发生的是真的话，柯静回去后会和贺芷云撕破脸皮吗？不管怎么样也会着手重新调查一下的吧。

如果是师姐的话……

林晚钟向来觉得自己公正，但如果是师姐的话……或许她也会像饶君一样。

师姐……

手机在嗡嗡震动，温南枝打开手机几条消息就崩了出来。

“什么时候回来？”

“几点的车？”

“要我去接你吗？”

温南枝把手机倒扣，看着车窗外不断疾驰的风景，等黑云压迫半边天，残阳渐渐被吞噬。

“不用了，马上就到了。”

林晚钟刚好赶上晚自习，去教务处销了假条后并没有急着回班，而是下了两层楼后来到二楼。

穿过走廊，只从6班后门往里看了一眼，就绕到另一边楼梯往上了一层。

刚坐下李曼思凑过来关心说，“你怎么请了这么多天假？”

“家里面有点事。”

“哦。”李曼思没有多问。

高考即临的几个月，不少家长心疼孩子不仅上下课接送，还会在下课的时候送各种补给，但是……认识到现在，从没见过林晚钟的家长，高三开的好几次动员家长会也没有来过。

再一转头，林晚钟偏头已经趴桌子上了，看起来很疲惫。

“诶，你知道吗？”李曼思想跟她讲点八卦，让她不要这么消沉。

“代课的温老师才上了几天就走了，就你请假之后……”

林晚钟“啊”了一声以表震惊，实际在心里面叹了口气。

李曼思：“才上那么几天就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就说这个学校安排的有问题，还不如别来呢……”

林晚钟：“是啊，还不如别来呢……”

为什么要来呢？为什么这么巧会遇见呢？说不定真的是巧合，毕竟连林怀雁都不知道她在临梧。

林晚钟突然想到，温南枝是在管理局总部工作的。看柯静的样子，职位应该还不低，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温南枝想，是能查到她的所在地的。这也意味着，不是巧合，是精心制造的惊喜。

其实脑子里面闪过很多种可能，林晚钟只是挑了一个最想要的念给自己听。

这么想着，林晚钟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在她18年寡淡无味的过去里，温南枝占据了大部分的色彩。从前除了修仙练剑就是跟在温南枝身后。现在不练剑了，她也不能平白无故黏着人家了，那现在还能干些什么？

林晚钟莫名觉得冲动，但她不知道这份冲动来源于哪种感情，只是恨不得现在就飞到温南枝身边听她讲讲话，哪怕看着她也好。

早知道就不回学校上晚自习了！

林晚钟猛然抬头，就和窗外的班主任对上眼。

“林晚钟你过来一下。”

“嗯。”

班主任把她领到办公室坐下，先给她倒了杯水，然后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纸，是班级以往的成绩单。

班主任坐在座椅上，把成绩单递给她，“你先看看。”

林晚钟低头翻阅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

“很差。”

“你觉得这是你真实水平吗？”

“嗯。”

“怎么会呢？其实你一点也不笨，只是学习方法有问题。”

“我看了看你之前的答题卡。英语，语文就不说了。像数学，为什么只做大题？这样能考好就怪了！选择题才是大头。还有理综，你也是只做大题，那些选择题的分白白不要！你看你加上那些选择题的分，上个公办本科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办公室并没有开全部的灯，只有一盏暖色的灯从头顶打下来，周围昏暗，连旁边教学楼的声音都被隔绝了。

只有班主任老黄还在絮絮叨叨，指着成绩单上的数据给她分析。

林晚钟抬起头，发现侧边有一面全身镜，刚好把她整个人都印了进去。

林晚钟侧头看过去，镜子里坐在椅子上的她也侧头看过来。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