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阿言,是我说错话了,没有天命,没有天命,有的只是世事无常罢了。”
他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愈发畅快起来。
他伸手抚摸着戚言的侧脸,目光也流连,永远也看不够似的:“世事无常……寡人如今已是靖王,我今日说要你做我的妻子,你便是靖国的王后,寡人之言方才是天命。”
“邵奕,”戚言挥开他的手,冷声,“你在对着谁,称孤道寡?”
靖王奕听了这话,反而高兴起来:“是我失言了,阿言面前,我心似旧。”
戚言只是冷笑。
靖王的声音却和缓下来,仿佛在温言细语地哄着爱姬:“阿言,别闹了,与我回去。”
听入耳中,却教人毛骨悚然。
他没有说,倘若不回又将如何。
但戚言对他实在太过了解。
什么都及不上他的所求不得。
靖王笑着说:“阿言不会还想着那个襄世子会来救你吧?你未免高看他,你总是高看他。”
他话中透着一股妒恨,却又十分痛快。
“阿言,其实你也不信他的,襄国曾经亡在我的手里,也亡在你的手里,我若是他,恐怕早已恨你入骨。”
“襄国已经复辟,你对那世子早没了用处,他从前敢闯靖王宫行刺,无非是一无所有,盲流行径,如今又能贵为公室,贵为诸侯,你猜,他还敢不敢为你踏入靖土?”
一道声音忽然自门外插来:“我已身在靖国,如何不敢踏入靖土?”
轰然一声,沉重殿门被一脚踹开。
襄国世子提剑立于帐前,身后跟着华氏的族长。
“戚姑娘乃我襄国功臣,当拜为上卿,理国事,享封邑,我襄国中兴,还需戚姑娘大才,纵使所隔千万里,煜也必将亲身来请。”
靖王奕沉下脸,高喝:“来人!”
卫兵其实早已举着剑,将擅自闯入的襄国世子团团围住,只是顾及对方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靖王沉声问:“襄国世子缘何夜闯我靖国宫殿?”
襄世子也道:“靖王缘何绑我襄国谋臣?”
靖王却笑:“这是你襄臣?可今日盟会,她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自称靖人,不过客居于你襄国罢了。”
“那靖王的意思,也是要如戚姑娘所言,请她和亲于襄国吗?”
靖王暴怒:“痴心妄想!来人,给寡人拿下!”
“谁敢!”戚言冷声喝道。
卫兵竟真被喝止,迟疑地互相凝望。
靖王:“愣着做什么?难道还要等寡人亲自动手?”
卫兵立时蜂拥而上。
“临行前——”襄世子陡然拔高声音。
周围士兵再次被镇在原地,他方才放缓声音继续道:“我着令孟岂将军率大军镇守边境,旦有意外,营地飞书传信,襄军立时北上伐靖,围攻硫鸠。”
若论国力,靖强而襄弱。
然名将孟岂用兵如神,襄民悍不畏死。
一朝开战,襄国固然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乃至再度灭国亦非妄谈,可值此一战,靖国也莫想好过。
遑论此时此刻,靖王亦在边境,若有闪失,便更是情势逆转。
“我与靖王也曾在战场照面,煜虽不能于千军万马间取主帅人头,”他环顾四周,笑道,“可这些卫兵,恐怕不能拦我。”
靖王冷哼一声,愤然甩袖。
“靖王若无要事,我与襄臣便告辞了。”
闵煜说罢,也不管靖王如何反应,带着戚言,朝外走去。
全不顾忌身后,靖王暴怒嗜血的眼神,几乎要将他们生吞活剥。
在那背影将要消失前,靖王却忽然冷笑,扬声道:“阿言复仇,若是盼着扶襄吞靖,我劝你早些放弃,襄国弱小,靖国只手可灭。”
戚言未做理会,就连头也未回。
一路回到襄国所居之处,世子煜方才松了神色,向她愧疚道:
“靖强而襄弱,闵煜无能,今日之事,委屈姑娘了。”
“戚姑娘曾救我一命,又助我襄国复辟,姑娘大恩,煜无以为报,唯有以性命袒护。”
“谈不上委屈,既然邵奕想要见我,用尽手段也会见我,无非或早或晚。”
华氏族长跟在两人之后,此时开口道:“今日是我大意……”
他心里也十分懊恼。
硫鸠此行凶险,世子带他同来,可见对他报以厚望。
可他来了这些天就办了这么一件事,还给办砸了,偏偏又与他一贯看不顺眼的戚言有关。
这个戚姑娘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下可被她抓着错处了,还不知要怎么奚落他。
只是他堂堂大丈夫,既犯了错,断无狡辩耍赖的道理。
也就是世子赶到得早,尚未酿成大祸,否则真要那个靖国贼人得手,后果还真是不堪设想。
于是也十分果断道:“此番是我办事不力,请世子责罚吧。”
戚言却道:“华族长不必自责,身处别国,本在弱势,自有防不胜防,你我几人更该勠力同心,方可杀出困境,逆转乾坤。”
华族长听完,愣了一下,是从未想过戚言竟还会为他说话。
良久,方才应道:“是、是,多谢……戚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