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林施琅的表情有些不对。“主子的意思是，皇上怀疑这里有前朝线人，特意制造刺杀事故，就是为了试探。”

朱羡之没发现他的异常，点了点头，拿着一枚坚果粒在指尖转圈。“那日和俘虏对话，我发现他应该是真的前朝人，只是不知为何知晓了皇上的计划，便混入了其中。第二天他就死了绝对不是意外。”

林施琅喃喃道：“那我中的毒……”

朱羡之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晦暗：“如果我猜的不错，也是皇上做的。他以雷霆手段将前朝余臣赶尽杀绝，想要得到万骨枯并不难。”

“可是主子也中毒了。”

朱羡之扬起唇角：“那可是皇上啊，千古名君，怎么能留下话柄，就算我死了，他也未必愿意把解药拿出来。这几天他不来看我，恐怕不是因为国事繁忙，而是心有愧疚不敢看我。或者说怕看到我惨兮兮的样子，狠不下心不给我解药。”

“主子。”林施琅心里很不是滋味。人人都说五皇子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要什么给什么，可是跟在朱羡之身边这么多年，他看得清楚，皇上给主子的都是他想给的的，至于朱羡之想要的从来没有得到过。

“无事。”朱羡之道：“求人不如求己，我们亲自去西南，一定能找到解药。”

林施琅笃定道：“一定会的。”

朱羡之计划中的尽快离宫并没有实现，因为马上就是皇后的寿宴，身为皇子不得不出席。

每年皇后的寿宴都要大办，就在御花园内，全国各地的名门望族都会收到邀请参加。说是给皇后祝寿，其实就是个巨大的名利场，用来交际相亲。

朱羡之最不喜欢这种场合，能避则避，但这一次，皇帝显然不会给他逃掉的机会。“你不小了，老六都娶了皇子妃，今年的寿宴必须参加，要是有喜欢的就跟朕说，朕给你赐婚。”

朱羡之握着酒杯，对林施琅粲然一笑：“这么快就轮到我了。”

林施琅道：“主子若是不喜欢，皇上不会强迫您的。”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些苍白无力。若是皇帝真要赐婚，根本不会给他说不喜欢的机会。

“到时间了，帮我更衣吧。”朱羡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懒懒地说道。

寿宴在晚上，但是有很多外地赶来的人，从早上开始，宫里就热闹起来了，五皇子殿闭门谢客，清净许多。

从殿门出来，就听到了不甚清晰的丝竹声。两人慢慢悠悠来到御花园，空地上摆了许多桌案，放着精致的点心。假山上树上都挂着红色的灯笼和绸缎，十分喜庆热闹。

朱羡之来到皇子们落座的地方，互相行礼之后坐了下来。

六皇子对他举了举酒杯：“许多年没在皇后寿宴上见到五哥了。”

四皇子接话：“咱们几个兄弟就差五哥没娶正妃了，这是着急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朱羡之面不改色的饮了口酒：“六弟记性好，确实有三年没来了，瞧着是比以前热闹。前段时间运气好，得到了一尊品相不错的玉佛像，想趁着这个机会送给皇后，今日就来了。”

说起玉佛像，六皇子脸上儒雅的笑容出现了一瞬的裂痕。

皇后喜欢礼佛是公认的，玉佛自然是最好的贺礼，最先看上那尊玉佛像的人是六皇子，在一个大臣家里。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一听五皇子想要连夜就送到了五皇子府。

人人都知道皇帝最宠爱五皇子，他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储君，就连皇后嫡子四皇子都隐隐劝他看开点。

可是他如何能看开？就因为母妃只是个小小的贵人，无权无势，从小到大他看透了世态炎凉，早就暗暗发誓往上爬。

这些念头在他脑中一身而过，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五哥有心了。”

四皇子却是个管不住嘴的，一听到玉佛就问道：“难道是齐大人家里那尊？之前六弟也说想要的……”

六皇子连忙打断他：“四哥，魏大人到了。”

几人闻声回头，就见到一位身穿深紫色官服的中年男人，被众人簇拥着往宴会走来。

魏大人是当朝宰相，权势滔天，哪怕是这些皇子见了他也都恭恭敬敬的，至于四皇子，又多了一层关系——他的皇子妃就是魏家千金。

四皇子却沉下了脸：“知道了。”

朱羡之不动声色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掩住微微扬起的唇角。

魏大人将女儿嫁给四皇子，自然是存了未来能当国丈的心思，是以平日里对四皇子格外严格，四皇子自由惯了，成了婚突然被人管束，难免心中不喜。

魏大人没到这边来，六皇子和四皇子便上前去打招呼，远远看着四皇子还是那副烦躁不耐的模样。看了一眼，朱羡之就收回了目光。

临近宴会开始的时间，宾客们来得差不多了，御花园里热闹非凡，很多都是一家三口一起来的，放眼望去，一片姹紫嫣红。

朱羡之周围的位置都空了，皇子们都在努力结交，只有他还端坐着，拿着杯酒小口啜饮。

林施琅拿着酒壶，不愿意给他倒酒：“主子少喝点，喝醉了伤身。”

“那要是有人来找我喝酒怎么办？你替我挡？”

林施琅皱起眉，他很少喝酒，酒量并不好，还得保持清醒保护朱羡之安全。

朱羡之轻笑：“逗你的，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位大人带着夫人和儿子走了过来。

朱羡之站起来点头笑着说：“李大人。”

“微臣参见五皇子殿下，听说殿下在皇家猎场受伤了，特意带了百年人参，希望能给殿下补补身子。”说完，他身后一名身穿湖蓝色锦衣的青年将一个锦盒呈了上来。

朱羡之没有接：“多谢大人美意，只是今日皇后才是主角，送我礼物不合适吧？”

“只是一株药材，哪里算得上礼物，殿下快收下吧。”

朱羡之点了点头，林施琅上前接过了锦盒。

见状，李大人笑了起来：“殿下一年前在刑部历练，微臣当时还只是霍侍郎手底下一个小官，有幸得见殿下查案的魄力，十分敬仰佩服，未能和殿下共事始终是我的遗憾。”

闻言，朱羡之认真的看了他一眼。姓李，曾经在霍侍郎手底下做事。在不甚清晰的记忆中挑挑拣拣，还真让他找到一个人。

“我记得，京郊官银失窃案，是你立了大功。”

李大人立马激动起来：“是是是，没想到殿下还记得。这是微臣的夫人和儿子，今日带他们过来拜见殿下。”

两人各自行了礼，又闲话几句，他们就离开了。

林施琅端了一杯茶递给朱羡之：“主子似乎挺欣赏他？”

朱羡之顺从的放下酒杯，嗯了一声：“霍侍郎是魏宰相的爪牙，办事拖泥带水。当时在刑部，反倒是李勋这个小官有远见有眼力。如今升了官，还记得来找我，是个不错的苗子。”

林施琅点点头不再多问。他对官场这些事向来不感兴趣，方才就是为了转移朱羡之的注意力，让他把酒换成茶，才多问了一句。

继李大人之后，又有一些官员带着妻女前来拜见，看那些盛装出席的女子含羞的表情，朱羡之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因此一个好脸色都没给，渐渐就没人来了，朱羡之乐得自在，独自饮茶。

酉时一刻，宴会正式开始，帝后携手而来。两人都穿上了最隆重的服装，威严压迫感扑面而来，御花园霎时跪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