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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饭团·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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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仿佛是一道分界线——

突然而至的暴雨过后带来一抹清凉,风在裸露的肌肤上跳跃,雨珠压垮了蜘蛛结成的那张细密的网。

极度兴奋的是,人们能从漫长而又热烈的夏天中得到解放。

路边林荫下被掀翻的草茎,是割草机的工作证明。

空气里弥漫着管状绿色枝叶中流淌的气味。

那些被割草机修得规整的矮灌木,精神抖擞却又病恹恹地向她打招呼。它们同穿上校服行走的人一般,被框进了眼前的几何图形。

“欢迎各位2019级新生入学”

苏合一中门头飘红的标语,很显眼,财大气粗。

与二中香樟树疯长的简陋门头,有着天壤之别。

一中门口的步行街也显示出了他们前所未有的灵敏的商业嗅觉,在开学前就抓准了客流量高峰时机,提早开门,这些繁荣都是坐落于半山腰的偏远二中不曾有的。

向春生踏上一级级台阶,也没有觉得真切,总感觉会踏中一块石砖是没有嵌实的,书包挡住了后背,混入人流之中。

她走进了教学楼的办公室,老师们正忙得焦头烂额。

与她同样的借读生还有另外四个,正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罚站”。

一中的新生提早军训开学了一个月,二中也紧随其后,所以九月一号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形式上的开学第一天。

向春生身边站着的是个子稍矮的女生。

她拘谨地站在那儿像只畏缩的小兔子,极力想把自己隐匿进角落。

惶恐中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移开了视线,她们都不是会主动交朋友的类型,一个独来独往惯了,一个畏首畏尾多了,谁都不愿率先打破僵局。

“谁是向春生?”尖细的声音来自于一位戴眼镜的女老师。

“老师,我是。”

向春生的音色与长相反差很大。

看长相会觉得那属于江南绵软咏叹调,开口却是意外的沉稳坚定。

“跟我来。”

她就这么被带走了。

老师在前面走着,鞋跟砸的地面声响。身材娇小,力气看上去并不小,尤其是看到她单手推开多媒体黑板的那个丝滑瞬间。

她的声音像是划破云际的飞机轨道:“我是你们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卢瑞音。”

一手好看的斜体粉笔字,留在了黑板上。

底下的同学翘首看戏,一个月了他们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班主任。

这显然是介绍给她的,外来的,转校生。

卢瑞音示意她也介绍一下自己。

向春生站在讲台上,开口道:“向春生。”

言简意赅。

“哪几个字啊?不认识。”

“转学生这么高冷吗?”

“她好像是二中来的。”

……

下面的声音开始有些噪意,为了避免下一步的此起彼伏。

向春生更冷淡的说出了介绍词;“方向的向,春生何处暗周游。”

这还是她在情急之下胡编乱造挪用的一个。

说完就立刻坐到教室最后排的空座上。

这个位置除了离空调近一点,离讲台远一点,其余的没什么不好,客观上来说。

就是前桌长得太高了,黑色后脑勺会挡住她的视线。

就是这短短的几分钟,她能察觉到周围若有似无的视线,有探究、有好奇、有不怀好意,其中有一道锋利的眼神。

在向春生看回去的瞬间,她冷酷又傲慢地扭头了。宋写宁,初中隔壁班同学,应该是她在这个班唯一一个还算熟的陌生人。

一中的学习进度很快,准确的开学时间已经过了一个月,所以第一堂数学课不是集合,而是基本初等函数。

好在暑假紧张地预习过,所以她很快就能适应老师的讲课速度。

课程是一门接着一门,紧锣密鼓的,就连短暂的下课十分钟,联络新同学的时间都没有。

或许是新同学的透明度太低,位置太过角落,以至于被选择性遗忘了,也可能是校服背后的“2”深深隔开了他们。

很讽刺的是,周末的街道上常常能看见一中的学生穿校服。

苏合市区高中的校服样式都大差不差,用于区别的只有背后的一串装饰性字母和胸前的校徽。数字很大很显眼,好像在说就算布料材质都一样也改变不了你属于二中的事实,没有这件校服你就天生比别人矮了一头。

畸形却又现实。

她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刻脸被这些目光火辣辣地灼烧着。

早在半个月前,校服就发到了高一新生的手上,苏合一中的校服不仅象征着重点高中的名气、地位。

还是那些在中考这场战役上取得胜利的人的“特殊仪仗”。

除了一个人。

他好似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可以说是一刻也闲不住。

他转身特意露出示好的八颗白牙:“同学,我叫周柏羽,那个柏树的柏,羽毛的羽。”

“你好。”

向春生抬眼,看着这张咖啡色笑脸,没忍心说出那个薄情寡义的“哦”字。

两个人也算是打开了话匣子:“你看上去好高冷。”

“有吗?”向春生表示疑惑,明明语气再普通不过,怎么遇见一个人就有一个人说她高冷呢?

“非常有。”周柏羽佯装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打了个寒战。

向春生没忍住笑了。

脸上漾开的笑,像是蒲公英被风吹散,恣意又生动,没有丝毫的拘谨严肃,一板一眼。

让他感到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她笑到最后转为了咳嗽,几声剧烈的咳嗽声连带着桌面一齐震动,同样,触碰到了前桌白衬衫的背。

艰难止住咳嗽后,她率先弱弱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前桌像是从沉睡中蛰伏已久的巨龙,懒散地支起身子,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很吵。”

毫不留情。

“别管他,他就这副死德行。”周柏羽听见铃声才悻悻回头,嘴里还念叨着巨龙的不是,“没睡醒就等于欠他八辈子的身家性命。”

向春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她没有与巨龙抢夺金银珠宝的念头。

除了上课,他的所有时间都拿来补觉。

一是,避免那些无用且麻烦的社交;二是,真的困。

陈念荒在地理老师走到讲台后,才慢慢抬了眼皮,直起脊背。

这样一来,以他的身高完完全全挡住了向春生的视线,她只能把头探出桌面,才能看全老师写得板书。

地理老师的语速很快,ppt播放得也很着急,以至于她总是抄到一半就没了。

面前的后脑勺和他手中一下一下转动的笔,越看越不爽。

“来,同学们看,这里是一个易错点,地壳的范围是从地面以下到莫霍面以上……”地理老师重重地敲击了黑板。

与此同时,陈念荒感受到左肩胛骨有一股微弱的力道。

他转头,向春生正低头专注地记着笔记,并且用一种非常礼貌冰冷地语调说出:“你挡到我了。”这五个字。

平铺直叙出两个人因位置落差造成的局面。

“哦。”

他就回了一个冷淡单音节,不带情绪,没有道歉。

只不过挺直的背瞬间松懈了,散在了离向春生书桌很近的靠背上,即使矮了半截,周身强硬的气场也分毫不减。

让人莫名觉着他不是来上课,他是来御门听政的。

陈念荒转过身,轻轻叹了口气。

手里的笔转得更快了,所以转校生就是在诊所遇见的那个人。

周柏羽把头探过来,好奇道:“你怎么了?”

额头就快贴到陈念荒,被一只手推开老远,同时收获了一把刀子:“离我远点,恶心。”

周柏羽瞅他那嫌弃样儿,真想来上两拳,就不该关心他,妥妥的农夫与蛇。

某人还在思索那句“你挡到我了”,向春生早就心满意足地写完了笔记,合上本子。

下课铃一响,所有人都往同一个地方蜂拥,兵家必争之地,学校食堂。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就连学校食堂那种菜色都得靠抢,一个人慢慢地走,落在队伍的最末。

一中和二中差的不止是师资力量。二中的食堂只有两层,一层是学生的一层是老师的,天然的井水不犯河水。而一中的食堂有四层,甚至还有专门的西点房,学生和老师一样都是刷饭卡。

不过两个食堂的味道都是相似的,混合着饭菜、塑料、泔水的油荤气。

向春生不喜欢这些附在大理石瓷砖上的味道,所以比起食堂,她更喜欢便利店的冷饭团。

不过开学第一天总得试一试,这样以后吃到再难吃的菜也会觉得比食堂的好一点。

应该是从初中开始,女生之间就连上厕所都会形成一个稳固的联盟,去食堂,体育课,大课间的路上。结伴而行、迅速抱团是最明智最合群的做法。或许是为了给不太稳定的青春期套上一层友谊的“枷锁”。

至少向春生是这么认为的。

只不过在她的初中生涯,一直是一个人。

不用停下脚步等待面前系鞋带的人,不必花时间应付除学习以外的事,那种状态很好,也有点冷。

所以当她走进学校食堂,看见一桌桌早已彼此熟识,谈笑风生的人,顿时感到有些无措。

因为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去得太晚了,食堂的取菜口就只剩下一个营养不良的小鸡腿和一盘虚弱的大白菜。

打饭阿姨看着面前单薄的小身板,心疼地说道:“小同学,你下次早点过来。”

“谢谢阿姨。”向春生点点头,托着餐盘去找位置,心想:下次还是吃饭团好了。

开学晚了,食堂也晚了,哪怕是晚来一天,群落里也会被不同种类的菌群占据迅速瓜分领地,没有供她站立的地方。

环顾四周,空桌子基本上都坐了人,她不习惯与别人拼桌,但没有办法只能迅速地找个地方坐下。

向春生走近的时候,那些人的眼神在闪躲。

或许此刻的她正处于南太平洋中心的尼莫点,是地球表面距离陆地最远的地方。

她有些孤立无援。

周柏羽率先发现了她,看了眼陈念荒面前的大片空位对他说:“转校生是不是没位置坐,要不要叫她过来。”

他抬头看,似乎轻“啧”了一声。

不知为何,每次见她总觉得隔着一层雾,好像离远些就溶解进空气当中。

她细细的手吃力地托着巨大的铁盘子,可笑的是盘子上只有零星的菜,东张西望,慢慢吞吞的,像呆头企鹅。眼睛藏在厚镜片下面,但那个眼神是在向他求助。

周柏羽脑补出了一出大戏,“你说她会不会被孤立了?本来人家就是转校生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要不要叫她过来一起吃。”

陈念荒横了他一眼,不屑地几乎是脱口而出。

“关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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