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梦一对罗颂的万千愁绪一无所知,她只知道自己来姨妈了,终于又可以心安理得地请假了。
但一看日期,大四快开学了,或许这回要说的不止是请假,而是应该辞职了。
不过她还没想好,便也还是只请假,只是任性地一口气请了三天。
这第一天,从太阳高照到夜色深深,杨梦一大多数时间都在床上,刷手机、睡觉或处理实习的事情。
当然,她也没忘了跟萍姐说明天会去荣岗找她。
夜里,杨梦一拿着垃圾袋下楼,回来时注意到罗颂房间的灯亮着,这让她有些惊讶,才想起来这两天罗颂好像没给自己发过消息,以至于她都不知道对方已经回来了。
虽然罗颂的安静十分不同寻常,但杨梦一没什么好奇心,只当她是快开学了逐渐忙碌罢了。
从淮德回来的第二天,秦珍羽终于坐不住了,早早地就来叩响罗颂家的门。
宋文丽在围裙上擦擦手,才打开门。
看到门外的秦珍羽,她很是惊讶:“是珍羽啊。怎么来得这么早?不知道罗颂醒了没。”
秦珍羽乖巧一笑,说已经在微信上和罗颂说过了。
宋文丽知道两个孩子熟,招呼她自己上去找罗颂就行。
其实秦珍羽压根没提前报备,但罗颂昨天静悄悄的,自己实在是憋不住了,干脆直接来找她。
罗颂在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楼下的对话,知道秦珍羽来了,干脆掀被子起床。
秦珍羽上楼的时候,罗颂挂着牙刷正在刷牙。
看见她,罗颂把嘴里的泡泡吐了,又漱了几口水,跟着进了房间。
秦珍羽把自己一屁股摔进椅子里,抬头看向窗外那女孩子的房间,又看看罗颂,视线如此反复跳跃,罗颂就算是傻子也知道她憋着什么话。
但罗颂也不知能说什么,只能无言以对。
片刻后,秦珍羽举旗投降,率先打破沉默:“阿汤啊,你喜欢就喜欢呗,大气不出一个的吓死人了。”
罗颂叹了口气,想了一天了,她很清楚不仅是世俗不容这样的情感,更重要的是,人家杨梦一大概率就把她当朋友而已。
罗颂这样想,便也这样说了。
秦珍羽听完她的顾虑,那热血劲儿又冲上来了,“这有什么!这都什么年代了!做自己好吗!”
不过,针对第二点,秦珍羽也觉得有些棘手,但还是主打一个支持:“你先别打退堂鼓,你不说人家怎么知道你喜欢她?你不追人家人家凭什么喜欢你?”
道理罗颂都懂,但哪怕想得通通的,她也得慢慢消化。
“不说这个了,”罗颂换了个话题,“你什么时候去报到?”
罗颂不想继续聊,秦珍羽也不勉强,反正她已经表态了,真有啥需要自己的,罗颂也会主动说的,她还是不要操那么多心了。
“30号报到,我妈开车送我去。”
罗颂打开手机看日历,“我就不送你了,我31号去报到。各自安置好了,手机上聊。”
秦珍羽比了个OK,又问:“哎那你怎么去啊?东西那么多。”
“我舅舅开车送,放心吧。”
瞧着老友眉间仍有郁气萦绕,秦珍羽小心翼翼地问:“那要不……我们把《自梳》看完?”
罗颂觉得可以,便在iPad上打开网盘,两人坐床上看起了电影。
等电影结束,秦珍羽个大逗比,忽然来了句:“也算是happy ending啊这是!好兆头啊!”
罗颂的烦闷被秦珍羽强势祛除,终于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秦珍羽去陆工大报到那天,罗颂没去送她。
毕竟陆宁和祁平之间,哪怕坐绿皮火车,也只要不到一小时,更何况有高铁,真要见面,十几二十分钟就能到。
这点距离,在她俩看来,就不算距离。
31号那天,舅舅开着他的小轿车来接她们去祈大。
他进门的时候,罗颂正在神台处上香,而宋文丽仍旧像女儿第一次手握香烛时那样,担心她说错什么话冒犯到神明,站在一旁嘴里跟着念叨,将罗颂的话补得更得体漂亮。
很多时候,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罗颂已经长大了。
罗颂的行李其实不算多,床上用品是里头最大件的了,尤其是床垫,至于衣服之类的,学校离家不远,之后缺什么再回来拿也是很方便的。
舅舅坐副驾驶,驾驶位上是罗志远,罗颂和妈妈坐在后座。
罗志远空有一本驾照,平日里却没什么机会摸方向盘,今天又是送女儿去大学的日子,他整个人非常兴奋。
前面是舅舅和爸爸在略带吹水性质地谈天说地,旁边是妈妈抓紧这点时间对她不停歇地叮嘱,什么不要吃太上火的、和舍友要好好相处、上了大学也要用功读书之类的话。
罗颂把玩着手机,有些心不在焉。
妈妈推了推她的手臂,罗颂才回过神来,舅舅正在跟自己说话。
“阿颂,我说让你爸买个车,以后去看你也方便,你说对不对。”
罗颂摆摆手,“买车这种事,我做不了主。”
宋文丽插话:“有车也不好打理啊。”
舅舅“嗐”了一声,“你这老思想了。买车最难解决的就是停车问题,我看你家那个小院子,把墙开大点,换个大铁门,这问题就解决了啊!”
罗志远下意识点点头,看得出来他对这个提议很是心动。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夫他老出去接活,车子不就白放在那了吗?”宋文丽对这种大件的购置,还是谨慎得多。
舅舅不赞同,“我不也老跑活吗?但我也买了啊。而且有些工地能停车,有车带工具也省心省力。”
他继续加码:“姐,有车是真的方便,你们节假日想出去玩儿,自己开车,想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去,想去哪儿去哪儿。”
宋文丽没有继续争辩,“我们再想想。”
今天新生报到,祁大周围的路堵得水泄不通,眼瞧着五分钟都挪不了几米,罗颂提议自己带着录取通知书先下车,去找辅导员报到以后再汇合。
之前辅导员已经在班级群里发过宿舍名单了,罗颂分在了沁芯楼的303。
如果能停到车,他们也可以先搬行李去宿舍。
罗颂的提议得到了一致的认可,于是她率先背包下车,朝校门口走去。
祁平大学的面积很大,罗颂又不识路,从门口进去后,边留意指示牌边找人问路,也花了快二十分钟才找到体育馆入口。
循着班级号找过去,倒是很轻易地找到了法学部。
罗颂是法学二班的,辅导员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正和旁边也是新生模样的人说说笑笑。
罗颂走上前去,辅导员见有学生来了,率先自我介绍:“哎你好你好,我是陈老师。是咱们法学二班的同学是吗,叫什么名字啊?”
罗颂也礼貌地笑着报出自己的信息,站在老师旁边的女同学在表格里搜寻“罗颂”二字,并在最后面打了一个钩。
陈老师跟罗颂想象中的大学老师的样子截然不同,她年轻漂亮,活力十足,从外形和口音上判断,大抵是外乡姑娘。
罗颂和对方又简单聊了聊,便抱着一堆刚领的学生手册之类的书本,赶往宿舍片区了。
罗颂单手搂住书,一手拨通妈妈的电话。
宋文丽说,这条路实在是太堵了,所以他们先把东西搬到了大门口,她在原地看守,等停好车,再一起搬上去。
通话时间长了,罗颂右手拎书也有些吃力,“妈妈,我这也刚拿了一些书,那我先把书放宿舍里,然后再去找你们,刚好认认路,你们也不用找路了。”
宋文丽说好,让她不用赶着来,今天人多事杂,不要出错就好。
照着手里刚领的地图走,罗颂倒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宿舍楼,因为它是宿舍区最外围、最靠近教学楼的那栋,非常好认。
她快步走向沁芯楼。
罗颂进303的时候,已经到了两个人了,连她们的父母也在宿舍里,忙前忙后地打扫铺床。
见有人进来,他们齐刷刷的看向罗颂,家长们很热情,一口一个小同学地喊。
相比之下,两位年轻人就有些拘谨了,但依然是很友好地与罗颂打招呼。
从简单的交谈中,罗颂知道了这两个女生一个是李玲娇,一个是刘诗淇,都是和家人提前几天就已经从外地来到祁平,小玩了几天的。
四个人的宿舍,进门左右两边各两张床,上床下桌的设计,两张床公用中间的一条梯子上下进出。
都是远道而来,又是最早碰面的,两位新室友看起来已经是很熟络的样子了,就连床位也选了同一侧的两张。
罗颂在剩下两张床中,选择了靠近阳台的那张,将书堆到桌子上后,礼貌地与众人打了声招呼就出门找爸妈了。
直条条的路上人来人往,大家忙碌又兴奋,扛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甚至有聪明的家长用上了拉货的平板车和露营车,轮子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
罗颂走到门口的时候,爸爸和舅舅也刚好满头大汗的赶到,他们是从离学校七百多米的商场那走过来的,车子停到了商场停车场里。
四个人各拿起一点行李,往宿舍方向边走边聊。
无论是爸妈还是舅舅,其实都没有念过大学,所以他们对周围的一切也倍感新奇,舅舅更是直夸罗颂有出息。
等到了宿舍,原先两位室友的爸妈还在里头,最后一位室友也到了,宿舍虽然还算宽敞,但要站下这么多成年人也十分拥挤。
见后到的两人和亲友都来了,李玲娇和刘诗淇的爸爸妈妈很有眼力见,自然地通通招呼一声后,带着孩子出门了。
最后一位露脸的室友名叫刘京溪,和罗颂一样,也是祁平人,家住荣岗。
成年人的客套和礼貌就像被动触发的技能一样,两人的家长加罗颂的舅舅,凑在一起就自然而然地聊起天来。
两位妈妈聊了几句就去阳台接水了,要给孩子擦下床板和书桌。
刘京溪和罗颂反倒被晾在一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