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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郑,梦,霖,奉钧.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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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逸钧话到一半,攸梦就吓得魂都要飞出天外。

一个黑夜竟接连死了两个人,攸梦下车后肉眼见着的纱缦掩面人又一次晃在她眼前。

今早,缰辔骥马,麻衣斗笠,他见她下车,向她邪邪一笑。

这一笑,全然成了攸梦刻在脑门上的恶梦。

良霖身上的毛发根根竖起,有些后怕道:“嘿……你叫我们去找车夫,找到了我们还不得去地府报到。”

何逸钧道:“呵……你们这不没找到吗,我们去攸府不也很危险。”

“前车夫与假车夫打了一架,前车夫让血喷到了车帷上,假车夫没带利器,帷子弄不下来,只能拿泥土作掩饰。”

施清奉道:“没有利器就杀 不了人,所以凶手采用的是勒死法,凶器是绳子。”

沉默一会儿,良霖回过神来道:“案件完结了?”

乔三巾颔首道:“完结了,凶手恐怕早出了京师,剩下的交由官府处理,希望能早日逮捕嫌犯。”

话音甫落,良霖便开始侧过身向攸梦询问车夫容貌。

攸梦答不上来,挤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良霖仍在追根究底,攸梦又是一阵头疼。

乔三巾看了看他们,忽然想起身旁还有一个许久未发言的何逸钧,于是往身旁看去。

只见何逸钧此时脸色不太对劲,神眼比这初春气温还要冷上三分。

乔三巾眼皮一挑,却觉得何逸钧这副表情有些萌,唇畔上扬,道:“你怎么了?”

何逸钧回过神:“我没事。”

乔三巾见何逸钧还有点怏怏不乐,又道:“你要是不高兴的话,我带你到楼下去逛逛?”

何逸钧淡然道:“不去。”

何逸钧心想着,嫌犯下落不明,就好像自己与邺阳之间的距离一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掰远了许多,自己只能对着那遥远的地方空想,甚至连空想都被这道鸿沟给断开。

现在何逸钧十分后悔接了这桩案子,这桩案子给自己添了许多麻烦事儿,似乎自己在没事找事。

乔三巾道:“那……你带我去逛逛?”

何逸钧道:“可以。”

乔三巾莞尔,告辞了良霖和攸梦,跟何逸钧出了雅间,往下走了一层楼。

这一层楼灯火通明,人潮如织,喧嚣欢畅。

正因如此,每一道声音都是不能奏成章篇的,听得何逸钧心劳意攘。

何逸钧只喜欢清静的地方,只有在清静的地方,才能听清每一道声音所表述的情。

偶有错肩路人的衣角触到何逸钧。

何逸钧往另一边缩了缩,而另一边又有衣角触到了他,他又往这一边缩了缩。

不知他们穿过了多久的人群,也不知何逸钧缩了多少次。

当最后一次缩时,双肩却忽然被身后的乔三巾给固定住了,双腿莫名地动不了了。

何逸钧回头望向乔三巾,只见乔三巾的面容正在他的脑袋斜上方,也在望着他,眸光滟滟生波,炯炯有神。

轮廓细细长长的半月形型,是一双很漂亮的桃花眼。

此时的乔三巾仿佛就是他坚实的后盾,使他不再嫌弃这些游人触到他的衣角。

又仿佛,这层楼只剩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在这一瞬间化为泡影。

何逸钧:……

乔三巾道:“拉紧我,我带你跑。”

何逸钧还没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乔三巾就紧紧拉着他的手,飞一般往前面冲去。

一个人拉着一个人的手快速穿梭在人群中。

是何逸钧想松开手、也松不开的程度。

被牵引着,似乎救赎。

有一瞬间的错觉:他们才是人群中最快乐的、最耀眼的。

原来人群前方是楼台。

二人到了楼台上。

楼台的声音更杂,人也很多,但大多各聊各事,所以声音小了不少,酒香珍羞味也都散去了。

前面,醉梦一般的点点星火一泻千里,宛若黑色中嵌着的宝石,璀璨漫浪,万籁安宁,就连夜空也被燃亮了。

整座城仿佛浸泡在静水之中,明艳绝丽。

何逸钧道:“好美,我想一直陪着你。”

施清奉道:“说话算话。”

远方,千门万户灯火耀,浑成天底下的愿坛,温馨静谧,为失志的灵魂引出了一条光明的路。

二人又在楼台上观赏一会儿,宵禁就仅剩下最后半个时辰了,这才回到三楼。

良霖见他俩回来了,便道:“你那张纸人脸长什么样,拿出来让我瞧瞧看。”

乔三巾道:“真要看吗,塞布包里了。”

良霖急道:“我知道,我不嫌脏,快拿出来。”

“好。”乔三巾把布包取下来开了一个小洞,从中掏出纸人脸摆在桌上。

何逸钧凑过来看,攸梦也看了过来。

乔三巾注意力不在纸人脸上,先是看了眼周围盯纸人脸发呆的三人,问道:“画得怎样?”

文石绘肤色,朱砂绘唇畔,石墨绘眼珠,颜色深浅有致,绘得栩栩如生。

良霖赞叹道:“画得太好了,人脸似乎在看着我。”

乔三巾道:“如果你喜欢,这张就留在你那,时日不早,我先走了。”

何逸钧连忙接过话:“谁画的?”

乔三巾起身欲离,听到何逸钧这么一问,定住脚步,狡黠地睨了眼何逸钧:“你猜。”

何逸钧没再说话,乔三巾缓缓移开目光 ,转身离去。

此时雅室里用膳的人已寥寥无几,外面杂音传进来已声如蚊鸣。

何逸钧盯着乔三巾的背影,一会儿后,忽然起身,疾步走到雅室外的走廊上,俯视一楼大门外的道街。

良霖虽不明所以,但还是拉着攸梦跟了上去。

良霖问道:“你想买画,去画市买不就行了?”

良霖站在何逸钧身侧。

何逸钧仍然盯着 楼下那方小空地,道:“郑爷喜爱竹,秋竹枯,冬竹凋,我想用我这些年教书收的学费给郑爷买张墨竹图,在秋冬季节也能赏绿竹臻臻。”

“虽说画市卖画的人多,但大抵是画蛇添足之作,画人脸的人色泽掌握得好,笔锋灵话,颜料珍奇,肯定是位身份贵重的画师,绿衣人却不肯说画师是谁。”

实际上,何逸钧买墨竹图送给郑竹暮,是为了报答几年来的恩情。

因为何逸钧已经打好独自回邺阳的心思,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远。

何逸钧话至一半,只见乔三巾从一楼大门中走出。

何逸钧目光落在乔三巾身上,随乔三巾的身影而移动,左手搭在栏杆上,身子前倾,以使自己看得更加清楚。

乔三巾像是不知道有人在楼上盯着他看,依然自己走自己的路,直到背影遁入茫茫人海中消失不见,何逸钧这才回过头看了眼良霖。

良霖眉头皱了又皱,额头都皱歪了:“乔三巾又有什么新问题?”

何逸钧点了点头。

良霖的脸又拉长了好多。

何逸钧道:“他大有可能真名不叫乔三巾,他在马车时骗我说攸梦托付他来查案,我想查清他的目的,所以并未当面拆穿他,而是顺着他的意来。”

“再说了,你看他走的方向,是往皇城去了,想来身份并不简单。”

……

磅礴宫阙,闲人勿近,雕梁画栋,暇人勿往。

它生于众多屋舍之间,外人站在三楼危廊遥望它,能看得更加清晰。

逐日拂晓时分,它都会从中涌出大批禁军。

禁军喊着保卫国家领土、守护黎民安康等口号,一路往京师附近的山岗小跑而去,准备做晨练。

每当平民百姓听到他们洪亮的口号声,就会从梦中醒来,开始新一天的劳碌。

何逸钧的义父郑竹暮,对朝廷权贵最是讳莫如深,常常告诫何逸钧:

假如你哪天参加了会试,哪怕考得再好,也万万不得再去参加殿试,万万不得去念太学,万万不得到外廷任职。

外廷满是权贵相争的人,莫要去与他们竞争。

谨守本分,循规蹈矩即可。

也是从那时起,何逸钧开始认为郑竹暮也有自己的秘密。

郑竹暮教书,一年复一年,从未跟权贵相关的人深交过,并希望何逸钧将来也当个教书先生,继承郑竹暮的功业,与权贵的人不相往来。

书斋,古韵十足。

花落时节,落花满院。

花开时节,簇花盈瓦。

之前,郑竹暮在自己书房墙面挂上自己亲手写的书法字:“晨露未干,岂敢亮枪。”

书法字布上盖了有郑竹暮姓名的绯红色印。

郑竹暮无事时,习惯一个人来到书屋,盯着字布发呆,又像在思考着什么。

来晚竹书斋念书的都是平民家的孩子,学子们每每在书房外透过窗户,往室内看时,都能看到这幅垂在墙面上的字布,但都没人能摸透字中意。

每当学子们擎着这道问题去请教郑竹暮时,郑竹暮始终都是一个相同的回答:“字面意思,不言而喻。”

学子们听不明白,青丝都快掉光了,仍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有一天。

在一个雨疏风聚的夜晚,书房内点着一根忽明忽暗的蜡灯。

雨声敲击灵魂,风声吹透灵魂。

灵魂什么都听得清,什么都看得见。

郑竹暮立在字布前,意味深长地抚摸字布,向何逸钧解释字中意:“尸横伦安,满城腥风。”

这句话当时吓得何逸钧整晚睡不着觉,脑海中全是战场上厮杀的画面。

郑竹暮也没多作解释。

回来,每当郑竹暮不在书斋时,何逸钧便翻出自己珍藏起来的细竹枝,以枝代剑,模仿书上的内容,偷偷练剑。

郑竹暮气不过,把习剑书全给烧了,还把何逸钧藏起来的细竹枝统统折断,甚至院里晾衣服的细竹枝也都换成了粗木杆。

郑竹暮怒道:“朝廷无能,岂敢打仗伤我先帝!”

何逸钧这才了然郑竹暮对剑的恶意很大。

有剑就代表有战争,有战争就代表有枪,有枪就代表不死则伤。

毕竟郑竹暮活过了三任皇帝的年代。

小时候的郑竹暮为了赴京求学,不惧万里路来到京师。

刚下车入城,苍穹抛下雨锥。

郑竹暮背着用木奁裹起来的一摞书,顶上冒着狂雨,四处奔跑,寻找避雨的佳地。

雨水模糊了郑竹暮的视线,让他完全看不清哪处有人家,又人生地不熟,不知晓何处有亭台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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