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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梦,霖,奉钧.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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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独自站在玉兰林间,忽然拔剑出鞘,划破寂静,空气似乎也被这道剑锋给撕裂了。

四野依然荡着风过树梢的萧萧声,好像无人留意他。

他望着手中紧握的剑犹豫片刻,最后决断将剑锋凌架在自己脖颈之上,一瞬间,林间俱穆。

光阴定格了一般。

恰在这时,他的对面忽然蹦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幼年的何逸钧就站在他对面。

何逸钧并没有立即上去阻拦他自刎,而是先捡起一根木枝,学着他的样子,将枝杆架在自己脖颈之上,面上竟是盈盈粲笑。

这天,树影摇曳,玉兰蹁跹。

最后,他垂下了剑,踱步来到何逸钧跟前,居然道了一声“谢谢你”。

何逸钧比他矮了两个脑袋,年纪是比他小那么三岁四岁的。

顿了一会儿,他又道:“你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可以说,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当中,最无瑕的人了。”

闻言,何逸钧就惊醒了过来。

原来这只是一场梦,像真的似的,封存在往事中的记忆。

梦里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隐隐感觉他长得十分像睿文王府那位半个月前新上任的亲王施清奉。

梦里的何逸钧很是个幼年的孩子,也就是何逸钧初来书斋时的那个年纪。

梦醒后,何逸钧仿佛穿越到了七年之后的时空中,也就是今天。

这个梦,何逸钧已经重复做了不只一回了,至今对这个梦依然解释不清,也想不起来这个自刎的人是谁,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想寻死。

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只能出现在他的梦中。

——题记

建宁二十七年,孟春午时,寒风料峭,伦安城街上人影绰绰,车如流水马如龙。

再过几日便是会试日子。

一早,郑竹暮就差刚从梦中醒来的何逸钧,和他的同桌良霖出去采买宣纸。

回来途中,他们经过一家书店。

书店门外围了一大波人。

原来是书店的掌柜正狗血淋头地骂着跪在地上的女孩,声称女孩偷了他店里卖着的宣纸。

二人为了探个究竟,挤身到前排。

意外发生了——因为围观的人太多,不知是谁在何逸钧身后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掌柜面前。

掌柜以为他是主动出来解围的:“这位是?”

何逸钧随机应变道:“江湖豪杰纷繁,惟是一面之客,你不必知道我是谁。”

这时,女孩忽然起身将手中的宣纸还给掌柜。

何逸钧转身欲离,众人又低呼一声。

紧接着,良霖遽然厉声道:“小偷!”

接着他往何逸钧身后冲去。

何逸钧这才发现布包中的宣纸失了踪,身旁的女孩也没了影——女孩把宣纸偷走了。

他继而忆起什么似的,迅速翻了翻布包,结果什么都没翻到——

女孩也偷走了他藏在布包里的那封家书。

他自打入学书斋以后,年年寄信给父母,常在信中询问他何时能回家乡邺阳。

每当他问出这个问题,寄回来的信中都会奉告他暂时不需要回去,说是家里忙,七年前的笞刑过后,家中声望降低,收入也降低,他回去则会给家里添麻烦。

并说等他跟他的义父郑竹暮再多学点家务活儿,再回家帮家里做家务。

他日日都在等着他能回去的那一天,但年复年过去,一直没等到。

他越发觉此事离奇,身在伦安也打听不到邺阳相关的事。

他继续去找良霖他们,最终在一条逼仄的胡同内找到了良霖他们。

良霖将手中夺回来的书信和宣纸插回他布包中,之后二人开始询问女孩。

女孩真名叫攸梦。

攸梦哭着说出了自己的苦衷:偷宣纸是为了写信寄到邺阳,寻找遗漏的线索。

原来,攸梦的祖君带着攸梦去邺阳看望故友,回京途中经过邺阳,下马车时刚好是夜间,二人便进邺阳城买马粮,刚买完,城门就关了。

二人出不去,最后在邺阳酒楼上住了一宿。

翌日,住客们发现祖君房门开着,门里是祖君的尸首,猜测祖君是夜晚遇害的。

攸梦一大早就乘上了拉他们回伦安的马车,马车上有车夫、攸梦、尸首。

攸梦在夜深时听见有人驾驶马车,紧跟在他们身后,是同条路的,不过那辆车跟到一半就不跟了。

第二天一早,原本干净的车帷上忽然多了一滩泥迹。

车夫解释说夜间下雨,车帷是被雨水打脏的。

中午,攸梦回到京师,被家主赶出家门,只好自己查案。

何逸钧难得听到与邺阳相关之事。

心想为了探明邺阳郁府的具体家境,此案必接,把凶手抓起来,然后再询问凶手邺阳郁府的事。

于是他想到一个妙子——去攸府灵堂验尸。

其余二人连连答应,翻墙偷溜进攸府。

然而,三人验尸并不成功,因为灵堂有人守着。

但来了不能白来,攸梦还从攸府中带出一件祖君被害时穿的衣服。

……

攸梦从攸府出来后,一直阴沉着脸,萎靡不振。

其余二人也不去打扰她,自顾自在她身后闲聊。

攸梦似乎忘却身后还有两人跟着,头也不回,愈走愈快,使身后两人险些跟不上攸梦的脚步。

攸梦带着二人来到酒肆前,也不抬头看下酒肆招牌,就这样径直入内了。

其余二人呆呆地怔在酒肆外边,面面相觑,不知攸梦进酒肆是为甚。

二人又对着酒肆外观又是一番打量。

酒肆自然质朴,仅一层楼。

看来看去,他们仍没晓得半点端倪,终是懵懵懂懂地同步迈入酒肆之中。

酒肆内陈设简朴无华,井然摆列着微有绽裂的桌椅,桌椅却是出人意表的洁净,不染一尘,竟给人一种温馨感。

何逸钧甫入门来,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抹墨绿色锦衣。

身着锦衣的是位背对门口而坐的青年男,锦衣上绣着苍绿色线状图纹,颇为隽秀,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引得何逸钧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滞了一弹指时间。

绿衣人身旁立着个男子,看着这布衣着装,貌似掌柜。

掌柜正同绿衣人低声细语些什么。

奇怪的是,绿衣人身前的桌上并没有酒菜,只有一本敞开的泛黄陈旧的书。

掌柜只顾着与绿衣人交谈,却不看一眼新来的三位“客人”,然而掌柜似乎还能感受到这三位“客人”正目不转睛盯着他。

他又往前一步靠近绿衣人,将谈话声音压得更加低了。

临近黄昏,店中客官都各自散去,此时店中只剩五人。

何逸钧环顾店内一圈,没见小二,但见此刻坐在墙角、相对而坐的攸梦和良霖。

攸梦和良霖正不动声色地望着何逸钧,何逸钧才从门口处往他们所坐之处而去,边走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绿衣人。

绿衣人没感受到有人在看他似的,继续翻阅他手中的书本。

何逸钧侃侃坐到良霖身旁的空位上,刚一坐下,攸梦便将放置桌上的衣服一把推到何逸钧跟前。

同时,良霖对何逸钧耳语道:“绿色衣服的,是有问题?”

何逸钧耳语回去:“他桌上净洁,不像是来饮酒用膳的,话语尤为低音,像是怕被别人听见,看的那本书……酒肆应该没有书卖罢,要不是门牌有‘酒肆’二字,不懂的人还以为这儿是书室。”

良霖伸长颈部,朝绿衣人那儿望去,企图看清那本书的名称。

可书被绿衣人压在桌面上平展,全然看不到书本封面。

良霖便恢复原先坐姿,正了正色,耳语道:“你们先看衣服,我想办法接近他们。”

言毕,良霖又自喃:“太巧了,我们也不是来饮酒的。”

温馨气氛随此言一出,隐隐生出几分古怪。

何逸钧这才顾得上跟前的衣服,垂首嗅了口气,味道呛得他轻咳几声,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

衣服发散着一股浓烈的酒味,浓得像是整壶浊酒灌在衣服上,或者说是整件衣服浸渍在浊酒中。

何逸钧扭过头另吸一口清新空气,左手握拳挡在自己唇边,还在咳嗽,感觉有些脑胀。

攸梦见状,忙道:“小心点儿。”

攸梦语气中透露出难以隐藏的悲恸,搭下眼帘,接着又道:“祖君被害后的一早,祖君房门是开着的,身上就这酒味,旁边还放了壶斜着的坛子,还有一个碎了的盅,地上有尚未干涸的酒液。”

何逸钧接过话:“听起来像被人下了酒毒,令祖君是否有嗜酒喜好?”

攸梦回答道:“有。”

何逸钧呼了口深气,垂下手,算是缓了过来:“令祖君那晚可能是订了酒,开门让送酒的人进来,可既然酒有毒,晕倒后弄碎了盅,又怎会带着整坛酒一起弄翻,味道如此重又怎会喝得下去。”

此话不像在问,倒像在自言自语。

攸梦自然也解答不出这些问题,不懂得怎么答话,绞着双手,脸上默默浮现出一份浅浅的优伤。

良霖一直在原位苦思冥想,忽然下定决心似的站起身,正要往绿衣人那边傲气走去。

谁料他前一只脚刚跨出一步,冷不防何逸钧单手按住他的肩膀。

他一愣怔,整个身子就这么被强行按回原位。

良霖臀部隐隐生疼,全程看似有些暴力,可何逸钧只是轻轻一推。

没等良霖开口,何逸钧忙道:“你们先坐在这儿,我去问掌柜一些问题,我若不成功,你们再上,上时你们直接去问那个绿衣人就行了,不用问掌柜了。”

何逸钧言罢,便决然抓起衣服转身离去。

良霖乖乖坐在原位,与攸梦低声交谈起来,谈得还十分起劲。

何逸钧捧着衣服来到掌柜身后。

“叨扰台兄,敢问此件衣物上的酒气在何处可闻?是何处的地区产酒?”何逸钧平淡地问道。

语言未落,良霖先是一惊,心道:“说话那么直接!不会暗示?真不怕打草惊蛇?早知道我去问。”

掌柜循声望去,见到新来的三人并不意外,嘴角上扬,眉眼弯成两道弧线。

这是一张严肃的面孔,笑起来难免有些违和。

良霖心下又是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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