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闲聊的农妇们走远后,乌尔比安轻巧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从她们的对话中捕捉到一个词汇——“林中夫人。”根据有限的信息分析,她,或者她们听起来似乎无所不能,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给予人们庇护与食物,但是也收取了相应的代价——乌尔比安并没有忽视那位妇人所说的“献出两个孩子”的言语。
这看起来似乎是一场合理的等价交换,但是乌尔比安脑海中残留的梦境却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咆哮着展示自己的怒火。
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动,他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尽力放空思绪,把精神重心转移至自我本身。
所剩无几的碎片不甘心地消失殆尽,现在他的感知中一片寂静,乌尔比安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他再度睁开眼睛时,村庄已将热闹起来,有穿着麻布衣服的幼童拿着树枝,正要用力戳向他的小腿。他移动身体避开,任由对方失去平衡,扑在草地上,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
觉得疼痛的孩子不甘心地抬头,看见他红色的眼睛,又发出半声尖叫,连忙爬起来滚走了。
乌尔比安没再多看他一眼,他已经将近两天两夜没有摄入过任何能够补充能量的东西,在探寻“林中夫人”的秘密之前,他需要先找一家旅店,餐馆或者酒馆——管它是什么,他需要先填饱肚子。
他用新熟悉的语言技能查看了村庄内的路标与告示栏,从中提取了能派上用场的信息后,转身向一家酒馆走去。
当他走在村子的道路上时,很少有人会对他投以注视,村民们对于单纯从自己家门口路过的深海猎人表现得漠不关心,只是专注于自己手头上的活计,筛麦子、缝补衣服,这些都比一个路过的陌生人重要多了。
除了有些喝酒的男人在他经过时会啐一口唾沫,喊他“怪胎”以外,大部分的女人都沉默而麻木(除了某些寡妇,她们热情地凝视着他被外衣包裹住的身躯,目光让他不寒而栗)。除了萨卡兹和乌萨斯,只有孩子们的精力不管何时何地都是一如既往的过剩。
酒馆的门槛对乌尔比安来说有些矮,他不得不微微低头才能进去。值得庆幸的是,房屋内部能够让任何一个高个子的家伙站直身体。
格格不入的装扮与外露的武器让酒馆里的所有人在他进门的那一瞬间都提起了精神。而在乌尔比安始终没有表露攻击意图后,这些零散的酒客又做起了自己的事情,好像方才无事发生。
乌尔比安径直走到柜台前,他直截了当地开口,低哑的声音吓了正在整理木杯的老板娘一大跳。
这个见多识广的女人很快冷静下来,她迅速地为他端来了食物,并盯着他被面罩覆盖的下半张脸猛瞧。
令她遗憾的是,面前这个看似危险的古怪男人并没有想要进食的意图。他放下钱后,就带着盘子与食物离开了,她点了点对方留下的钱币,假装自己并没有收到那多出来的一部分。
可惜对方似乎并不打算久留,否则她就能给自己打一套新的首饰了。
……
乌尔比安当然不打算在酒馆里吃东西,他并没有忘记自己进门时闲散酒客们一瞬间的警惕。
他判断着空气中的湿度,尽可能快的解决掉了食物,将盘子放入仓库后就动身上路。
乌尔比安的方向准确无误,越往前进,空气就越湿润,若有似无的腐烂物气息也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愈加强烈,穿透面罩刺入他的鼻腔。
环境泥泞,地面下陷,不知深浅的泥潭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四处是倒下的林木与杂草,太阳还未升到头顶,稀薄的雾笼罩着这个地方——他在正午前抵达了沼泽。
而在正式踏入这个地方之前,乌尔比安在分界线难得矗立的树木上注意到了其他的痕迹。
巨大的爪痕,四指间隔不长,深深地斜刻在树干上,位置高于乌尔比安的头顶。
他移动目光,在附近找到了一具男性人类的尸体:简易的皮甲被同样的痕迹撕成两半;骨头断裂的很干脆,能够看出攻击他的家伙的巨大力量;部分肢体被撕碎,断裂处可以看出啃咬的痕迹。
这些痕迹太过明显,乌尔比安将线索一串联,就能在脑海中的图鉴里找到对应的目标。
沼泽里有狼人。
这对他来说似乎不是个好消息。水鬼与狼人并不处在同一分级,乌尔比安不确定在面对这种怪物的时候自己能不能占上风,不过总得试试看。
他不知道会在这个世界呆多久,几个月还是一辈子?与其逃避总会到来的现实,乌尔比安更愿意去与之对抗。
再度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他踏入了沼泽。
……
他随意挑选了一个方向前进,一路上遇见不少水鬼从泥潭里扑出来想要袭击他,只是很快就永远沉眠在了船锚下。不论它们从哪里获得了冰冷的第二次生命,都不会再有东西垂青它们第三次了。
血融入沼泽无法分辨,乌尔比安倒是没有受到如同第一天那样的影响,或许是他已经适应,也可能是因为沼泽的气味已经短暂腐蚀了他的嗅觉。
沼泽的水鬼分布零散,乌尔比安没有遇到海滩那样规模袭击的水鬼群。他在杀戮的中途短暂的想过,却不清楚造成差别的究竟是海还是死亡人群。
他希望是后者,乌尔比安本身与海的纠葛已经够深的了。
……
离开泥潭遍布的区域,他脚下的泥土似乎也更凝实了些,水鬼的数量在减少,直至完全失去踪影。
他似乎没有完全走出沼泽的区域,现在他在哪儿?
乌尔比安相信自己的方向感,他往深处继续迈步,直到他听到狼嚎。
狼的残躯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乌尔比安发现与男人如出一辙的伤口,这一迹象表明了狼人就在附近活动。
看起来他/它马上就要有大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