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这下申润可以肯定，自己确实是被这个来自“疯子巢穴”，代号“天狼星”的家伙给耍了。

他倒没觉得尴尬，干脆直接承认了，握着通讯器继续回复消息。

“你认识我？”

同样的，申润也不再使用那套早已淘汰的加密代码，改为亚兰语。

通讯器发出欢快的“滴滴”声。

-久仰大名。

看到这句话，洁德情绪激动，反应比当事人还要大，“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还久仰大名，他这话说的像是你粉丝一样，而且偏偏用了这个代号......”

她得出结论，“你和这个天狼星之间一定有过什么！”

有个锤子。

申润抬眼看向洁德，“你知道讣告人是什么地方吗，进去之前都要做人性筛查，然后，倒着录取。”

“我可从来没有和反社会分子来往的兴趣。”

他说着，再次给“天狼星”发送了消息：“那就别躲着了，我们见一面。”

对方果断拒绝。

-不，我觉得和你玩捉迷藏的游戏很有趣，还不想结束。

“你的同事还在我手里。”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申润自己都笑了，虞杉落在他手里可不正是拜这位“天狼星”所赐，一个拿着小型战术武器轰炸队友的疯子，还能指望用人质来威胁他乖乖和自己见面吗？

果然，天狼星完全不在意他的威胁，反而表达了谢意。

-麻烦您替我杀了他吧，非常感谢。

既然威胁这条路行不通，那就只能从另一方面下手了，申润稍微思考了一会儿，抛出自己手中最大的那块鱼饵。

“是你拿走的吧？普罗米修斯的原型芯片。”

“什么？！”洁德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普罗米修斯被偷了？！什么时候的事？”

申润将通讯器按在自己胸口，挡住屏幕不给洁德看，“你不觉得偷看别人的对话很没有礼貌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普罗米修斯丢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又想自己一个人解决？”

在洁德看来，他们之所以能在翡翠湾，在不死鸟手里安然无恙的活到今天，一方面是因为她队长那双看狗都深情的眼睛迷惑住了敌方少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张让各方势力抢破头的芯片还在申润手里握着。

这么重要的东西能被偷？洁德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突突直跳。

“小点声，吵得人耳朵疼。”

申润受不了洁德的一惊一乍，觉得她还是颓丧不愿意说话的时候更可爱一点。

他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自己抽痛的太阳穴，“没丢，他拿走的只是个壳子，真正的普罗米修斯还在我手里。”

洁德面露疑惑，“壳子？什么意思？”

就在她要接着往下追问之时，被申润挡在胸前的通讯器发出“滴滴”声，天狼星的回复来了。

-没错，趁你睡着的时候拿的，因为看到你睡得很香实在不忍心打扰，所以没有打招呼，请原谅。

申润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然，无论是谁，知道在自己昏迷时有人非法闯入自家住宅后，心情应该都不会好。

“我一时竟不知道该从哪开始吐槽......”洁德又偷看了屏幕，“是该疑惑这疯子说话竟然挺有礼貌，还是该惊讶你把普罗米修斯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家里？”

“我家也不是谁都能进的。”

这些年也只有申泽一个人进去过。

滴滴声再次响起。

-对了，申少校睡觉的样子好乖，好可爱。

看到这句话，申润的第一反应是翻过手中的通讯器，遮挡身边那女孩的视线，可惜已经来不及。

“不是，我怎么感觉，你俩这是借着相互试探的名义在这里调情啊？”洁德的语气带着戏谑。

申润感觉手中握着的是个定时炸弹，他果断骂了句，“滚。”

见洁德还要凑过来看，申润转身倚在沙发靠背上，用上半身挡住屏幕，他不接“天狼星”的话茬，将话题掰回普罗米修斯身上。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被你拿走的那张芯片里面什么都没有。”

-是啊，害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这次可以结束得很轻松。

这话带着隐隐的责怪，让申润感到莫名的熟悉，他心底升起一丝迷茫，难不成之前真的和这家伙认识？

他观察了一眼自己意识体那边的情况，懒得和这家伙再拉扯下去。

“你们是为普罗米修斯来的，不是想知道它在哪吗？和我见面，我告诉你它在哪。”

天狼星依旧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态度。

-你就这么想见我？

申润用力按动软键盘。

“是。”

-那你求求我，说不定我心情好了就愿意和你见面了。

申润满脸黑线，我求你个锤子。

对方好像猜到了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复古的显示屏上弹出新的消息。

-开个玩笑，不要生气。

-我对普罗米修斯兴趣不大，现在我只对你这个人感兴趣。

“你想怎样？”

申润问他。

-我们来玩场正式的游戏吧，申少校。

-如果你想见我，那就想办法成为这场捉迷藏游戏的最终赢家，或者你可以求我，现在就亲口告诉我，你想见我想到活不下去，想到无法呼吸，恳求我大发慈悲同你见上一面。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选择。

申润一秒都没有犹豫，修长的手指快速摁下了两个字母。

“ok。”

“现在，游戏开始。”

发送最后一条消息后，他不再搭理天狼星，收起通讯器，起身往酒吧外走，洁德赶忙叫住他，“诶，队长，你要去哪？外面还在刮台风呢。”

“抓人。”

申润头也不回，“我找到那个古董通讯器的信号频段了，破解之后就能定位他的位置。”

洁德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他明明一直躺在沙发上和天狼星聊天来着。

“又不是真的在调情，陪他聊了这么长时间，核武器密码也该破解了。”

申润才不会告诉洁德，从天狼星第一次回复他开始，与他形象完全一致的意识体就开始在漫漫数据洪流之中，如同抽丝剥茧般寻找那么一点微弱的电信号。

他不断“引诱”天狼星回复他，甚至不惜抛出“普罗米修斯”这张理论上的底牌，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给自己的意识体创造更多的机会。

意识体也并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很快找到了经过层层加密过后的通讯频道。

“那你现在去哪？”

“找个深潜舱，冰块还有深潜服。”

上次在序曲号上，申润为了抹杀那群先驱者的数字人格，强行让接入仓超频运转，差点烧毁自己的神经突触，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清醒过来。

破解加密频道不是小工程，可能还需要超频，他不敢再冒那么大的风险，上次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提前做好准备，理论上在进行网络漫游前，他会先找个深潜舱分担接入仓的运行负担，换上特制的深潜服为义体降温，这才是职业黑客应该具备的素质。

伊甸二楼被那个联安局的小菜鸟霸占着，他不放心在别人面前深潜，恰好附近还有个地方同时拥有这三样东西。

申润离开伊甸所在的大楼，冒着风雨，往自己住了七年的那套小公寓走去。

*

“哦，申，大忙人，很久没看到你了。”

从电梯出来路过天井旁的室内活动中心时，一个坐在长椅上观看拳击比赛的男人注意到了申润。

男人名叫曼萨，在活动中心开了家武器商店，以出售违禁枪械为生，他同时还是不死鸟几个地下拳场的代理人，经常忽悠出入翡翠湾的毛头小子去打黑拳。因着这层关系，他和申润能说得上几句话。

“是啊，最近很忙。”申润礼貌回应。

“我手下的那些兄弟最近可是被你害惨了，有好几个现在还在义体诊所里躺着。”曼萨笑着打趣，“城市游侠，真有意思。”

就快要找到了。

申润想着，没再和他说话，快步走到自己那间小公寓前，打开门，被砸碎的阳台玻璃门已经修好，前来修补玻璃的人还贴心的为他打扫了房间，公寓内一尘不染。

“果然啊，比起天琴座顶层，我还是更喜欢这里。”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他脱下被雨淋湿的外套，径直打开走廊尽头那间储藏室的门，连接着很多设备和数据线的网络深潜舱安静地站立在墙角。

换好深潜服，申润拿起比小臂还粗上一圈的黑色数据线，将它与自己后脖颈处、隐藏在合成表皮之下的神经插槽连接。

双目之中泛起蓝光，意识上传至赛博空间，黑绿色的数据洪流重新出现在眼前，如同在深海中潜行。

他很快找到了那段被加密的通讯频道，另一部复古通讯器所在的坐标被加密程序包裹着，好多道反入侵防火墙覆盖其上，像个牢不可破的乌龟壳。

意识体漂浮着靠近，信息直接反馈至思维之上，恐怕连“格拉墨”也无法撬开这乌龟壳。

为了节约时间，申润放弃使用刚刚“收缴”上来的格拉墨芯片，黑色的光团再次出现在意识体手中，他脑子里的网络接入仓高速运转，全身义体开始升温。

神经插槽与数据线的连接处跳出黑色的电光，电光向四周蔓延，申润进门时顺手打开的电灯忽明忽暗。

同样的场景也出现在公寓大楼的其他房间，曼萨坐在长椅上，面前显示器上的拳赛出现卡顿，弹出窗口提示网络断开，“啪”的一声，整栋楼的电源断开，位于地下的电箱和共联网服务器冒起白烟。

赛博空间中，黑光如同锋利的刀刃，龟壳一样的防火墙在它面前脆弱的像张薄纸，一串数字直接反馈至申润的思维之中。

【37.75768，-122.39119】

他看着这串坐标，觉得有点熟悉，随意定位了一下后，意识体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他妈的天琴座吗？

申润只觉得一阵心悸，额头突突直跳，他立刻给申泽拨去电话，无人接通，是通讯芯片的信号被人为屏蔽了。

连接着深潜舱的身体不断向外冒出冷汗，他用了几秒钟的时间连接上天琴座安保系统“雅典娜”的服务器，问它，“我房间里那人呢？”

“十分钟前出去了。”

出去了？我不是特意叮嘱过他不要出门吗？

申润尽量保持冷静，一把扯掉神经插槽里的数据线，有温热的液体划过他的嘴唇，他想都没想，抬手随意擦了擦，抓过桌子上放着另一台车钥匙往门外冲去。

直到坐进车里，鼻血仍在不断向外流出，他拥有丰富的在恶劣天气中驾车出行的经验，车身灵巧地穿行于大雨之中，雨水混杂着碎石和沙尘砸向前挡风玻璃，或许是失血过多的原因，申润眼前阵阵发黑。

他启动自动驾驶，解除所有限制，以最快的速度驶向天琴座公寓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