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摔伤了,你看小主播现在得扶着树才能走路了!]
猫包里传来一阵微弱的猫叫声,像是在问徐笑之怎么样了,但紧随其后的又是一阵呕吐声,听声音也能感觉到北山已经虚弱至极了。
“我没事,北山,你还好吗?”她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用力地借靠着古树,手腕处的青筋都加深显露了出来,“你再等等,马上就要到了!”
北山躺在猫包里,浑身湿漉漉的,他能感受到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腹部也传来针扎般的阵痛。
他的黑色鼻尖已经干燥到快要开裂,他能闻到一股血腥味,但他自己的喉咙也冒出一股血腥味,他已经不能分辨出哪个味道是徐笑之的,哪个又是自己的。
耳边传来徐笑之焦急的呼喊声,北山想告诉她没事,但是连喵的力气都没有。
他身体疲倦得不行,思维却开始发散,他能感受到灵魂的精神力在恢复,这具身体却处在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他依稀记起自己从前做事总是随心所欲,像个混世小魔王,受了伤就窝在一处地方静静待着,大不了耗损精神力再换具身体,然后便陷入了久久无法结束的恶性循环。
但这一次,他从心底萌生出了一种酸涩的,不知名的情绪,他有些后悔了!
徐笑之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笨重,她嘴里的软肉已经被她自己咬得都出血了,还在一声不吭地继续行走。
网友们看得心酸,但是又没有能帮到主播的办法,只能在屏幕上刷起礼物。
直播间的大屏上被礼物特效砸得让人目不暇接。
[我哭死了,小主播现在一定很疼吧!]
[虽然看不见,但刚刚那声砸得可实诚了,小主播的膝盖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为我之前说话大声道歉!]
[对不起主播,嘤嘤嘤!]
徐笑之走出森林的时候,满身狼狈,吓得在路边等候的司机浑身一颤。
本来接了这么个在路边等的单子就已经很奇怪了,野草里还蹿出个看不出模样来的野人。
总之,司机想了想自己这一单能赚到的钱,还是壮着胆子把窗户摇下了一道缝。
“哎,你是干嘛的!”司机高声喊道,给自己壮胆打气。
徐笑之逐渐走到他面前,司机这才发现这似乎是个胸前背了个大包的小姑娘。
徐笑之额上的头发凌乱,外套被荆棘割出好几道口子,衣服上都是绿色黄色的植物汁液,脸上和膝盖上都蕴含着一抹血色,鞋子更是不能看了,满是烂泥。
她看了眼车牌,拉开车门,“去宠物医院。”
“等一下!”就在徐笑之的脚要踏上车的那刹那,司机师傅开口连忙拦下她!
他随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头来,“姑娘,那个,能不能麻烦你把鞋子脱了,”他又补充道,“不脱也行,我这车的清理费……”
司机的话没说完,徐笑之了然,她迅速地脱下鞋子,只穿了双湿漉漉的袜子,她朝司机看去。
司机立马开口,“袜子就算了,”反正也不脏。
徐笑之拎着鞋子沉默了一瞬,到了市区还要进宠物医院,想到这,她利落地扔下鞋子,又把脏兮兮的外套脱了盖在猫包上,随即坐上车,“师傅,麻烦你开快点!”
……
司机师傅一路风驰电掣地飙到宠物医院门口,徐笑之刚打开车门,就被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拦下,“猫包给我。”
徐笑之抬眼,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说话已经带上了哭腔,“柳医生,你救救他!”
来的路上,北山在车上又拉又吐,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念着北山的名字,急得她眼泪在眼眶当中直打转,又不知所措。
市区的空气燥热,一下车,徐笑之被一阵阵滚烫的热浪拍得她整个人眼前发白发黑。
“没事的,你别慌,我看看怎么回事。”柳医生带着口罩,说话的声音莫名地让人安定,稍稍抚平了徐笑之焦躁的心情。他拎过猫包就大步跨进医院。
医院的前台看见了,两个人私下谈论着,“哎,你看见了吗,柳院长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亲自去接的,什么人啊?”
“我看有点像之前那个经常来的,养了一只很可爱的大金毛的主人,长得还怪好看的,你说柳院长会不会……”
“不要吧……”
他们的柳院长可是医院里人人垂涎的香饽饽啊,多少医生护士客人都明里暗里地打听柳院长,没听说柳院长有对象啊,难道柳院长一直不谈恋爱就是因为……
冰冷宽大的台面上,明晃晃的灯光照得北山睁不开眼。
北山侧躺在台面上,眼睛紧紧闭着,腹部呼吸得非常明显,整只小猫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没多久的样子。
柳清远带着医用手套的手指在北山的腹部按压,北山立即发出呜咽声。
“和你猜的一样,的确是因为吃了生冷的肉类,小猫的肠胃脆弱,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柳清远双手撑在台面上,认真地向徐笑之解释。
“所以导致了急性的肠胃炎,现在已经到了脱水昏迷的地步,先给小猫进行皮下注射生理盐水,等抽血检查的结果出来。”
徐笑之点点头,她听着柳医生的话,看着奄奄一息的北山,眼底满是心疼,这才没多久,她就见过两次这样虚弱的北山了。
她看着柳医生撕开一次性针筒外壳,抽取盐水,麻利地给小猫在背部注射生理盐水,又在小猫的嘴里滴上几滴稀释过的葡萄糖水。
徐笑之看得恍惚,每次看柳医生治疗,都觉得他的动作优雅的像是在做一件神圣的艺术品。
做完这些,北山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
来递检查结果的医生看见是柳院长,吓了一跳,嘴里嘟囔着“什么时候柳院长还负责这么简单的事情了,今天值班医生不是都在吗?”
说这话的医生并未刻意降低音量,治疗室内的徐笑之和柳清远二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房间内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连空气都变得厚重浓稠起来。
徐笑之脸上的表情出现些许不自然。
柳清远却好似没听到这句话似的,拿着检查结果扫了一眼,和他诊断的一样,的确是急性肠胃炎,他准备好北山要用的药,“走吧,换个地方。”
柳清远带着徐笑之走到单独的输液室,将放在小推车里的北山推到她眼前,然后他转头走到门口拿起一双拖鞋。
这是他刚发信息让护士放到输液室门口的。
柳清远弯下腰,将拖鞋摆到徐笑之的脚边,“新的,穿上吧,地上凉。”
徐笑之没想到他还能注意到这一点,她的脚一直踩在冰冷的地面上,雪白潮湿的袜子底已经变成乌黑的了。
她站在原地愣了几秒,低头脱下袜子,乖乖地穿上鞋,“谢谢。”
柳清远口罩下的嘴唇微微一抿。
细细的输液管里出现一小段深红色的血液,随后又被白色的液体推回去。
柳清远摘下手套,面对徐笑之,“药虽然输上了,但是猫太小了,能不能熬过这关还要看他自己。”
见她的紧张得一直在捏自己的手,柳清远和她聊天,“怎么又多了一只小虎斑猫,喵喵和臭巴呢,有段时间没看见你了,臭巴最近该打疫苗了。”
徐笑之站在北山的治疗车一旁,目光还停留在北山身上,一时没回过神,迟疑地道,“呃,啊?”
她仰头,柳清远比她高了许多,“我最近换了工作,带臭巴和喵喵去郊外了,北山也是在那捡到的。”
“臭巴,”她脑子都在打结,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的,“臭巴也是等这几天就带过来。”
柳清远了然,“怪不得……”小猫叫北山,北山又荒又远,从郊外赶过来,怪不得小姑娘把自己弄成这副狼狈的模样。
徐笑之的心绪又被北山牵引了过去,全神贯注地盯着输着液的小猫崽。
柳清远看着她的侧颜,小姑娘现在惨兮兮的,眼眶通红,白皙的肌肤上不经意地沾上了泥点。
让他想起两年前的凌晨,雨夜,徐笑之怀里抱着一只从泥塘捞出来的小金毛,自己浑身脏兮兮地冲进医院时,也是这副光景。
像极了他前几天刚救治的小垂耳兔,又惨又乖又软。
那时徐笑之还在附近念大学,自己则刚研究生毕业,不愿意接手父亲的医院。
后来,自己还是妥协了,在宠物医院的时间也多了起来,渐渐的,总是能碰到她抱着流浪猫流浪狗来让他做绝育。
关键是,这个奇奇怪怪的小姑娘,她看不得手术,不让她进手术室也不行,一看到小猫小狗昏迷着出来,眼泪就开始决堤。
有时候是公猫,这种时候还忍得住,小姑娘就会像现在这样,含着眼泪惨兮兮地盯着他。
这一盯,就……
门被打开,又合上。
房间内只剩下徐笑之和北山。
“唉,”徐笑之只敢用手指轻轻悬在北山的脑袋上空,柳医生出去了,没人在,她的鼻头陡然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眶当中打转。
“烦死了,”她说话鼻音很重,最后那个字咬得很轻,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治疗车的边缘。
指尖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