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万分理解那天长乐拍案而起了。”
边亦宽慰道:“这些话本多半是传闻,不必当真。”
故事讲完了,但是糕点还没吃完,知顷和边亦默不作声吃喝,直到报童叫着自己的午休结束了,要回去学茶。
这次又剩下师徒二人。
边亦道:“按照地图,已经把所有的餐馆都吃遍了吧。”
知顷点点头。
其实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从万剑宗御剑飞行来京城算得上是便捷,想吃随时都可以过来,又是留下来看新皇,又是吃馆子,又是来听书,归根结底是因为边亦那句话——
“不要在这里说……结束了回万剑宗,你再说。”
两个人默默拖着回万剑宗的时间罢了。
知顷答道:“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其实是有点害怕的,知顷想着,要是当时直接了当的把这件事儿聊开,他或许还会攒着一口气畅快利落的说出口。
但是现在两个人又界限不分明的相处了这么写天,通吃同住,现在他竟然有点后悔那天的一时冲动了。
他虽然说并不在意边亦喜欢自己与否,但是边亦这段时间的表现如常,他又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知顷也会在夜晚偷偷想,他本人是那种不喜欢一个人就会果断说出口的人,可是这样的标准不能落在边亦身上,尤其是本来就面临这样问题困扰的边亦身上。
他踩着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只是在这点困扰之前还有新的困扰,师徒二人才刚落地,就被顾长茗和严赋拽住,两个人双眼放光盯着知顷。
“……你是知顷?”
“真的假的,师叔还真没说错啊,只是离开万剑宗几个月竟然就长这么高了!!”
严赋拽着知顷的袖子,神色很惊讶:“竟然已经金丹——天哪师尊,你到底在后面偷偷教他什么了!!!我也要学!”
边亦那边情况更严重些,被一些三轻峰的弟子缠着叫着师尊,竟然抽不出时间来回答这边的问题。
严赋没得到回答,只好重新砖头看向知顷,盯了半晌,终于问出了一只想问的问题:“师叔说你或许可能大概差不多真的是苍天……他是怎么发现的?”
顾长茗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时师叔是最不信神佛的人,我们被骗很合理,但是他现在也能相信,这很值得探究。”
知顷笑着拍了拍顾长茗的肩膀:“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我真的是。”
顾长茗拍掉知顷的手,“没和你开玩笑。”
知顷不厌其烦的把手按上去,这次指节用力严丝合缝的扣在了顾长茗肩头,任由后者拨弄也摘不下。
“我从来也没和你们开玩笑。”
严赋见知顷神色严肃,而顾长茗油盐不进,“哎呀”着打断两个人的纠缠,她说:“这个不重要,有重要的事儿。”
“在你们走之后,江惑应他回弘墨渊啦!”
知顷闻言一怔,松开落在顾长茗肩头的手,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的确确是人魔混血,而且是前任魔尊的小儿子,司马淳的弟弟!”严赋说道这里的时候咬重了“弟弟”两个字,手脚并用,看得出真的很惊讶。
“江惑应他!是上一任魔尊的私生子!”
顾长茗点点头:“司马淳好几次来这边想要接他回去,但是他一直坚持要等到师尊回来,说有问题要问他。”
严赋闻言翻了个畅快的白眼:“他想问什么人尽皆知,只是被师尊捡回来几个月竟然就想要和师尊成为道侣,简直是痴心妄想,异想天开。”
知顷:“……”
虽然众人的职责对象是江惑应,但是他好像中了一剑。
严赋道:“而且更不要提他这人实力很差,年纪又小,师尊那种样样精通的大能贪图什么才会和他在一起,完全不对等!”
知顷:“……”
严赋:“最最最重要的,他是个男人啊,虽然修真界对这个讲究少一些,但是怎么也要是某家仙门天才女侠之类的才能和师尊成双对吧,师尊又没说过他是断袖。”
知顷:“……”
对哦。
就在他被严赋这些话扎得千疮百孔的时候,他突然反应过来,人类似乎很讲究性别方面的问题。
男人要和女人在一起,不像上天庭那样自由,牛鬼蛇神随机排布。
边亦他从来没说过他喜欢男人!
知顷被这个结论打得五雷轰顶,转念又觉得也没什么,他也不是不能化成女相。
而且他在是男是女之前,先是龙。
……虽然按理来讲,边亦理应喜欢人类大于神兽。
他这边思绪万千,那边三轻峰脚下弟子正蹬蹬跑上登顶来。
顾长茗喝道:“万剑宗禁止疾行!”
就听那弟子道:“师兄!那混血魔头又来了!扬言今天不见到边仙尊就不罢休!”
顾长茗咬牙骂道:“他倒是说得威风,我们万剑宗三轻峰还成了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这些天没要他狗命是看在师尊的份上,现在竟然还敢来狗叫!”
“长茗,别急。”边亦转头对上来通报的外门弟子道,“和他讲,我一会儿就下去。”
三轻峰众弟子跟着边亦一并下山,才走到半山腰就遥遥看见那个在寒风中矗立的单薄身影。
少年还穿着万剑宗的校服,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师尊!弟子等你好久。”
边亦问:“听说你有问题想问我。”
江惑应笑道:“您应该知道弟子想要问的是什么吧,为什么还要过来呢?”
山腰风大,他的声音被风带走了一部分,不得不扬起声音来。
他说着,闷闷的咳了两声,似乎并没有等待边亦对这句话的回复,继续道:“既然您来了,那弟子今天是必然要说出口了。”
“从您救回弟子性命那一天起,弟子的心就已经无条件的偏向您了!或许弟子那些时日表现的方式不对,或许为您带来了困扰,但是弟子我的心是不变的。”
他越说越激昂,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甚至上前几步,眼神中是无法掩饰的狂热,边亦面色不变,但是脚下不受控制的连连退了几步,直到脊背挨上知顷的胸膛。
知顷自然察觉到边亦的情绪,他的手搭在边亦肩头,轻轻拍了两下——就像他挥不出最后一剑时边亦常常做的那样。
山脚的江惑应见状竟然红了眼睛,他问道:“师尊,您身后的是谁?是知顷,那个您默不作声选定的亲传弟子吗?您其实更喜欢他对吗?”
“他会什么,吹牛,逃课,吃饭,我也都会,我也能做!”
他说着说着,就把“弟子”的自称丢掉了。
江惑应一步步往山上走,声音也越发急躁起来,“师尊,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留在万剑宗当您的弟子,也可以回弘墨渊酒池肉林,或者您希望竹林隐居……都可以的,弟子都可以的!”
边亦终于插进了话,他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很坚定:“抱歉,本尊对你并无爱慕之情。”
对面咬着“本尊”两个字来回咀嚼了好几次,就在这两个字快被咬烂的时候,江惑应终于笑出声来了。
“师尊,好一个‘本尊’,即便是在面对司马淳的时候,您也会用‘你我’二字,而不是‘本尊。’”
“好,本尊,本尊。”他又重复了几遍这两个字,面目逐渐从悲苦变成了癫狂,他仰天长笑,像是要把接下来半辈子的笑尽数提前透支。
知顷见状几乎移不开眼睛,这世间倒真的有人的爱恨浓烈成这种样子,倒是叫人怀疑起自己的情感来了。
只是知顷看着,总觉得江惑应不像是在征求边亦的意愿,反而只是在求他自己心想事成罢了。
凌风可不会允许他在万剑宗脚底下猖狂,听见边亦给出了肯定的否定,下一瞬就从天而降,长衫随着狂风猎猎起舞。
突如其来的一剑清晰干脆的插在江惑应胸口,见知顷吃惊的神色,女人站起身子拔出长剑,一脚踹上那伤口,“他是混血,死不了,我只是叫他闭嘴罢了。”
江惑应连连后退,咳了口血出来,他盯着边亦看了好一会儿,眼底的颜色越发变得清浅起来,到最后呈现出一种鲜明的红色。
凌风拔剑剑,正准备在他彻底魔化之间将他打出万剑宗,天边却突然卷起红色云霞,在云霞中,一只手探出,揽着江惑应的腰匆匆离开了。
“司马淳!”凌风长剑过去的时候,那团红霞已经重新消散在空中了。
万剑宗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众人各怀心思,但是没人开口。
凌风却看起来身经百战的样子,不知道这样的事儿在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次。
她打发走了众人,最后对知顷和边亦道:“没事儿,小问题,万剑宗以前还有过更严重的情况。”
知顷脑子里还回荡着刚刚江惑应的话,除了他的话还在心中回响,更多的却有一种陡然而生的感觉。
他似乎搞错了些什么,而且是从始至终,很重要的事情。
只是无论怎么去想,却也摸不到热任何清晰的脉络,只好暂时作罢。
白菖回来的晚了些,已经错过自己亲传的这场闹剧,他盯着房间里已经长得比他还高半个头的知顷,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这这这,这是、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