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夭夭病了。
上个月衣不解带地照顾君琰,每天又吃得少,接连受伤,小身板早就支持不住……
琉璃在她跟前照顾。
她这头病着,君琰那头却在紧锣密鼓地准备与张家小姐的婚事,三书六礼,一样不少,迎新妇进门——忙得一次也没来看她。
张美珠一大早开始就在精心打扮了。
今天她就要嫁给最喜欢的人。
直到身后的侍女弯腰悄声对她耳语了几句,她的脸色才陡然沉下来。一掌,将一根朱钗拍在梳妆台上。“没用的废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野丫头都解决不了,我养他们何用?!”
“姑娘息怒,那洛夭夭不过是一时钻了空子才侥幸跑掉,这次不中,不是还有下次么?”
张美珠冷笑了一声,问:“她现在还在王府?”
侍女惊鹊咽了口口水,“是的,姑娘。”
“啪!”她一掌拍在梳妆台上,“琰哥哥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打算以后纳她为妾吗?我这还没入门,他就打算要养个小的了,把我张美珠当什么人?又把我张家当什么了?”
“姑娘息怒,想来是那狐媚子想攀高枝,抢先一步勾引了王爷。王爷日后也不可能只有姑娘一个人,大凡男人都是有三妻四妾的,姑娘该忍的时候还是得忍一些……”
“你这叫什么话!便是要纳妾,那也该找个有头有脸的进来,要一个山里的野丫头算什么?我是何等尊贵的身份,怎能跟一平民同住一个屋檐下姐妹相称,他这不是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吗?”
惊鹊笑道:“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满京城谁不知道,您才是和王爷青梅竹马的,那个山里王爷捡来的野丫头,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王爷觉得她新鲜而已,玩两天就丢了而已。”
张美珠依然皱着眉,心下有些烦乱。“但愿如你所言吧!”
大婚当日,京城所有有头脸的人物都来吃酒了。喜讯飞遍了大街小巷,满街的欢庆之声,人们茶余饭后,也依然会说起先前被景王带回来的那个女子。
“听说之前景王被禁足生病的时候,是她给他求药、衣不解带地照顾,现在成这样了,这姑娘以后还要怎么嫁人?”
“为何要嫁给别人,她做这些不就是千方百计想嫁进王府吗?景王要收她做个妾也不是不行,只是要看那张家姑娘的态度了。”
“难呐!张家姑娘可是出了名的……”
“嘘,别说了。她家姑娘总派人到外头来转悠,你说她坏话,要是被盯上可就惨了。”
“还有这等事?这也太没有王法了,张大人不管管他女儿吗……”
“我觉得你刚才说的不一定,九爷是什么人,难道还能被一个女的摆布?就算是张家……”
“快看,喜轿过来了!”
华灯初上,数百人簇拥着一顶华丽的喜轿款款走来,满街看热闹的百姓都退到了两边……
走在前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是君琰。他穿着一身华丽厚重的喜服,胸前还戴着红色礼花,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身后的喜轿里,张美珠不由得想掀开帘子看一看他,手却停在了半空……
“看呐,那就是新郎官儿!”
“好俊啊!!”
“要不是他娶妻,我等还没机会一睹九爷的风采呢!”
年轻姑娘们都看呆了,一下子都嘀嘀咕咕起来。
“九爷竟然这么帅!不是说他是个大魔头吗?”
“魔头就不能帅了?只要他对我好,我管他是什么……”
“真是羡慕张家姑娘啊……”
“也怪你我命不好,没投胎在张家,不然说不定也能嫁给九爷呢。”
“那九爷之前带回的那个洛夭夭不也是平民,她怎么就那么命好?九爷是准备纳她做妾吧?”
“也未见得好,我听说啊,她已经失宠了……”姑娘们低头议论起来。“指不定马上就被赶出王府了呢!”
“哎,真可怜……”
夭夭这一天从早上起就听到了喜乐声……
脑中一片迷茫,不知是不是那张家姑娘要嫁进来了。她揉了揉脑袋,慢慢地从榻上坐起来。
铜镜中的人儿消瘦而憔悴。天气一点一点地和暖起来了,冬天就要过去了,可她的心却一点一点地被冻住了……
“琉璃,王爷呢?”她的声音还微有些沙哑,欠着身,轻轻唤侍女。
“姑娘,你醒了!”琉璃笑着,端上来刚准备好的膳食,“姑娘一定饿了,吃点东西吧?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看着那饭食却没有一点胃口,脸色苍白,唇上没有一点血色,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怔怔地又问了侍女一遍:“王爷呢?”
“王爷……”琉璃将饭食放下了,来到她身边,牵住她的手。“姑娘别难过,王爷今天要迎娶新妇进门。”
“啊……是吗?”
她听着这个并不意外的答案,眼中愣愣的,许久,一滴泪水还是淌了下来。“他要娶别人,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我……”
她慌乱地掀开被子就要下榻,“他说得对。琉璃,我应该现在就走……”
“姑娘。”琉璃上前拦住了她,“王爷说你可以把身子养好了再走。云青山离这里很远,姑娘若是身子还没康复就着急上路,可能途中会病情反复。”
她的眼中空落落的,“都这时候了,他还会关心我吗?”
琉璃心里琢磨着怎么说才能让她留下来,毕竟一个病人急匆匆跑走是会出事儿的。“姑娘甘心就这样走了?之前王府被封禁的一个月,王爷的饮食起居可都是姑娘照顾的,王爷就算要娶别人,对姑娘也还是有情分和恩义在的。”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她看向琉璃。
“姑娘先留在这儿,先把病养好了再说,毕竟身子是自己的啊。”
“我是大夫,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王爷若是真的变了心,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她站到窗前,看着外面一点一点融化的冰雪。
“王爷也是圣命难违。”琉璃在她身后说。
“我知道,但他可以和我说他的苦衷啊……为什么,为什么他什么都不愿意和我说?又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她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转头对侍女道:“琉璃,你帮我一个忙。”
夜晚,喜房里静悄悄的。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
君琰有些踉跄地走了进来。
红盖头下的张美珠面颊潮红,垂着目光看着那两只红靴越来越近,心都快要跳了出来。她的两只手绞着喜帕,一动也不敢动……
君琰慢慢地走近了。
夭夭藏在床下,脸贴着地板,偷看着他……
他喝得微醉,穿着新郎官的衣服,烛光映照得脸庞轮廓分明,是那样丰神俊朗,走至新娘子面前停下,拿着玉如意——挑起了她的红盖头。
新娘子一副娇羞的神情,脉脉含情地看着他。
“琰哥哥,人家等你好久了。”
“辛苦你了。”英俊的新郎官笑着捧起她的脸颊。
洛夭夭倒吸了一口凉气,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流出。
他怎么可以也这样捧着别人的脸?从前,他也是这样温柔地捧着她的脸……
那曾经独属于她的一份温柔,竟也可以被转移到别人身上么?原来他不是和她怄气,而是真的不要她了吗?可是,为什么呢,她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即便会偶尔和他使小性子,她内心里是从来都爱着他的呀……
君琰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包子,亲手递到了新娘子嘴前,“忙了一天累了吧?来,娘子,吃一口。”
那一声“娘子”……洛夭夭的心在滴血……
张美珠羞得满面绯红,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有意咬到了他的手指。
“你我自小一起长大,这情分自是旁人比不得的,其实本王也早就对你有意,只是不好意思说。如今正好皇兄赐婚,我们也算是天作之合。”
“琰哥哥。”张美珠嗲着嗓子道:“你知道的,阿珠最喜欢你了。”
他坐下来揽过她的肩,继续十分流畅地说:“你于我而言,是青梅,也是唯一。本王看着你就像看着天边那轮明月,从前觉得你可望而不可即,如今总算是把你这轮月亮摘下来了,本王心中好生欢喜,真是此生无憾了。阿珠,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天地人间。”
“好啦好啦,”张美珠被心上人如此一通夸赞,一时乐得合不拢嘴,满脸羞红,“琰哥哥从哪里学来这么多油嘴滑舌的话,真坏!”
君琰笑着拿了合卺酒,将其中一个瓢递给她,“来喝交杯酒吧。”
“嗯,好。”张美珠笑着接过。
“哐当!”忽然从床底下传来一个声响。
新郎新娘不觉都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张美珠往床下一看,登时讶然道:“琰哥哥,竟然有个人躲在床底下!”
洛夭夭心里“噗通”一声……
那双男子的红色长靴出现在了她眼前。
“出来。”君琰冷淡的声音从上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