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瑶虽早已习惯常有轻浮之人向自己表明爱意,但每次遇到这种无聊之人,她还是会有些心烦。慕瑶合上纸条,笑里带着一丝不屑,“你们公子太客气了,慕瑶不敢领受。”
诗怡的脾气没有慕瑶那么温和,抢过纸条在上面写了一句话,“不要以为会写几句破诗,就觉得有资格当癞蛤蟆。今天是诗会,不是什么相亲会。”
诗怡写完后,合上纸条,对那个丫鬟说道:“把这个纸条给还你们家公子。”
丫鬟也只是个“传声筒”,她没看见诗怡在上面写了什么,还以为可以交差了。丫鬟走到左侧男席处,即使是丫鬟,也不能随意进入男宾的席位,她只能把纸条交给“志卓独清先生”带来的小厮。
小厮不明所以,把纸条送去给自己的主子。他本以为会得到一点赏赐,或者至少是表扬,没想到志卓独清先生看完后大怒,只是这种场合不便吼出声罢了。
志卓独清先生每年都会来参加这个诗会,来的目的也不那么单纯。他这个人有点小学问,自然也不喜欢那种胸无点墨的“花瓶”,所以才想借诗会的机会,看看能不能遇到心仪的才女。今天,这家伙在签到册上看到有林慕瑶的名字,心里是又惊又喜。
志卓独清先生早就听说慕瑶是那种集美貌、智慧、才学于一身的侯门千金,只是恨没有机会相识。这个“志卓独清先生”本以为自己今天在诗会上的表现算是独占鳌头,一定会博得许多红粉佳人的青睐,他想当然地认为这些红粉佳人里也包括林慕瑶,没想到现在却碰了一鼻子灰,自然心中气恼至极。
志卓独清先生仍不甘心,于是又重新写了一张纸条,这次慕瑶更是连看都没看就给退了回来。纸条没有送出去,志卓独清的小厮回来后非常郁闷。他犹豫着,这次不敢再冒然地把纸条还给主子。
叶阳晨恰好与这个小厮在同一个桌子坐着,小厮就坐在叶阳晨的旁边。他们两人都不是受邀者,只是公子小姐的随行人员,是没有资格坐在主桌的。叶阳晨刚刚还见这个小厮喋喋不休的,简直就是个话痨,可现在小厮却一言不发,就像个霜打的茄子。叶阳晨好奇问道:“咋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小厮刚被训了一顿,心里非常不好,就说给叶阳晨听,“我家公子看上帘子对面的一位小姐,让我送了两次纸条了。人家拒绝他,他却拿我撒气。”
“哪位小姐?”叶阳晨随口一问。
“纸条上写着叫林慕瑶。”
一听此话,叶阳晨心里突然冒出一口恶气,他没想到参加个破诗会,也有人要“勾引”他的老婆。叶阳晨假装淡定问道:“哪个是你家公子?”
“就是那个穿褐色长袍的那位。”小厮说着话还用手指了指。
叶阳晨站起身,朝着那个志卓独清先生走去,走到他面前,二话没说就是一个耳光。那个耳光打得特别响,志卓独清趔趄着倒在地上,他的脸瞬间就红肿起来。周围所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见此一幕都瞠目结舌的。
志卓独清先生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爬起来吼道:“你这人是有病怎么的?”他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当然气急败坏的。
叶阳晨也不多解释,打完就立刻往回走。
“你给我回来?我还没问完你的。” 志卓独清在那里吼着,他太气了,完全顾不上读书人应有的斯文了。
见叶阳晨不理自己,志卓独清站在原地,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搞不明白,明明是自己被打了,怎么反倒自己更像一个挑梁小丑。
志卓独清跑到叶阳晨面前,刚要跟着叶阳晨理论,叶阳晨一脚把他踹倒,不过他根本没用力,否则志卓独清的肠子肯定被踹出来了。
志卓独清爬起来,恨恨道:“你给我等着。”说着他就走出了别院。他的那个小厮完全弄不清发生了什么,看了叶阳晨一眼,便跟着跑了出去。
场面有些混乱,动静也非常大,诗会只能暂时停止。
帘子那边发生了什么,慕瑶没看清,也隐隐猜出来了,她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诗怡低声悄悄问着:“姐,那边打起来了?”
“嗯。”慕瑶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不会是我姐夫打的人吧?”
“不是他还能有谁?”在这种地方,完全不顾及任何人的眼光和看法,甚至能把事情闹得那么大,慕瑶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只有叶阳晨这个性格干得出来。
诗怡眼睛瞪得溜圆,“那他为什么打人?”
“你脑子那么灵,会猜不到因为什么?我才不信呢。”
“不会是因为刚才那个癞蛤蟆写的信吧?”
慕瑶抿了抿下唇,缓缓点着头。
诗怡坏笑着:“我姐夫的醋劲那么大啊?”
“你少一句姐夫,一句姐夫的,叫得还那么顺口。”
慕瑶心想:“那就是个醋缸,打翻了可不得了。”
正说着,外边传来嘈杂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近了,原来是志卓独清先生带了几个打手回来了。
志卓独清不算是西关本地人士,他家住在西关下属郡县——乐阳郡。志卓独清的家境还算殷实,离家在外,自然会带些随从来保障自己的安全,只是诗会里面不让进那么多人,他才把那些打手留在外面。
叶阳晨看到几个壮汉闯进来,并没有半分慌张,“怎么?想打架?那么我们出去打,不要搅扰了文人的诗性。”
志卓独清完全不知叶阳晨的能耐,还以为他那么说是想出去后趁机逃跑,当然不肯同意。随着一声“给我打”,志卓独清的家奴向叶阳晨冲了过去。
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那些壮汉都被叶阳晨打伤在地,而且个个都特别狼狈,有的摸头,有的揉腿,人人疼得呲牙咧嘴。男席这边的桌子凳子都是歪着倒着,笔墨纸砚也是四处散落,简直是一地狼藉。
叶阳晨走到志卓独清先生面前,他的拳头刚刚举起,便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阳晨,不要再打了……”
话音落下,叶阳晨拳头悬在半空中,他转过头去,果然是慕瑶站在那里,只是她头上戴着帷帽,叶阳晨看不到她的表情。
这种情况下,诗会当然办不下去了。起初,周围的人还只是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后面那些参会的读书人越说越生气,吵着喊着要找叶阳晨讨个说法。
叶阳晨大吼一声,“都给我安静点。”场上瞬时安静下来。
叶阳晨耐着性子解释:“是那个什么志…什么清…给我未婚妻写小纸条,我气不过才动的手。而且我只是给了他一巴掌,是他把家丁找来打我,这里才乱成这样的,你们怎么不找那个志…清算账呢?”
听叶阳晨这么说,现场又是一阵群情激奋。这时,诗会的举办方说道:“这个志卓独清当然也要承担责任,但是你也不能不没个说法。”
慕瑶站出来,微微欠身,“大家对不起,这个打人的是我的家人,还请你们见谅。”想到叶阳晨刚刚说自己是他的未婚妻,慕瑶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那群人七嘴八舌的,“不能一句对不起就算了…怎么见谅?我们诗会都被他搞砸了……”
“那你们要怎么样?我能做些什么?”慕瑶陷入为难。
叶阳晨冲着慕瑶压低声音说道:“瑶儿,你这样没用,跟他们不用废话,他们要的不是道歉,而是赔偿。”
说完,叶阳晨转头看向众人,“你们这些人真给读书人丢脸,是非黑白不分。好啦,这样争执下去,也没有意义。你们不要闹,也不要吵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两锭金子随意扔在桌子上,“这些银子够你们再办十次诗会的了,你们明天继续办。”
叶阳晨也不再理那些人,拉着慕瑶的手就往出走,诗怡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出去。有钱能使鬼推磨,叶阳晨放下了钱,诗会上便没有人再拦着他。至于那个志卓独清先生,他站在原地,望着叶阳晨与林慕瑶的背影,心中很是窝火。想想也难怪,偷鸡不成蚀把米,志卓独清先生没有博得美女的好感,却挨了一顿揍,怎么都觉得这个买卖不划算。而且在诗会上出了糗,他再想勾搭别的女孩也没希望了。
叶阳晨他们刚走出芙蓉别院,慕瑶这才说道:“阳晨,你那个脾气就不能控制一下?做事总是那么急……”
慕瑶的话还没说完,叶阳晨便打断道:“不能控制,难道别人向你表露爱意,我也要忍着?我还觉得今天便宜那小子了,这要是在外边,我非要打到他两个月起不来床。”
“你……”慕瑶气得说不出来话。
其实慕瑶并没有想真的责备他,她也知道叶阳晨的那个脾气,尤其是沾上自己的事,叶阳晨就更是忍不了,只是今天的诗会黄了,又闹成这样,毕竟不好看。慕瑶本想只是劝劝叶阳晨,她没想到自己只说了那么一句,叶阳晨的反应竟然这么大。
慕瑶心里嘀咕着:“叶阳晨的醋劲又上脑了。”她收到那个小纸条的时候,还偷偷在心里想:“这个纸条可千万不能让叶阳晨看到,否则又是一场风波。”只是她没想到,叶阳晨还是看到了。
叶阳晨本来心里就很气了,见慕瑶又不理解自己,他就更气,“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不过我要告诉你,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打你的主意,更不能有人追求你。”
说完,叶阳晨转身就走。
慕瑶气得泪湿眼底,同时噘嘴嘟囔着:“我哪有说你都是错的?话也不让人家说完,我再也不理你了。”
林诗怡不合时宜地凑上来,“姐,姐夫是不是整日泡在醋里啊?”
慕瑶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林诗怡点评着:“不过,姐夫还真在乎你啊。”
“谁用他在乎了?最讨厌,最霸道的人就是他了。”
诗怡附和着:“是,他最讨厌,那我们也该回家了。”
两姐妹赶着马车回了林府。
回到家后,待在房间里的慕瑶想了想,还是去了叶阳晨的住处。有了误会,她还是想解释清楚。
站在那个小院门口,慕瑶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林伯正好经过,“小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哦,我想让小五帮我去办点事。”
“他走了啊。”
慕瑶讶然,“他走去哪了啊?”
“我问他,他说他回家了啊。”
慕瑶心急道:“那小五的弟弟呢?”
林伯问道:“哪个弟弟?”
慕瑶这才反应起来,在林伯那里,小六和叶清扬都是叶阳晨的弟弟。慕瑶语气一顿,“就是前两天才跟小五一起来我们家的小七。”
“哦,跟着小五一起走的。”
慕瑶咬着下唇,气得眼圈又红了,“好的林伯,没事了。”
“对了,这里有个诗笺,是我在小五住的房间地上捡到的。”
慕瑶接过诗笺,见这精美的笺纸正是刚刚诗会上的。慕瑶看见上面还有一句叶阳晨写的诗:“银河彩带缀天幕,瑶池甘露润心间。”
慕瑶很心细,这个叶阳晨自创的顶针诗,那个“幕”字和那个“瑶”字正是影射着自己的名字。那一刻,她的心里溢出一丝丝甜,慕瑶有点后悔刚刚没说清楚,导致叶阳晨误会了自己。
回房间的路上,慕瑶心里嘟囔着:“这个人脾气怎么那么坏?你走就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