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易宜感到意外。
他和李酒音,远不像余远岸描述的那般亲密。
外人眼中,李酒音性格开朗。
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她为人谨慎,很少聊过去。
易宜曾经心生好奇,找李酒音的大学室友打听,终于稍微了解了一点她性格背后的原因。
李酒音高中毕业那会的经历,堪称闻者落泪。
高考月里,她父亲完成机密任务回国,中途遭遇飞机事故,就这么走了。她母亲得知消息,突发精神性失聪,吵着要带李酒音回江城。
李酒音心疼母亲,只能离开深城,一边在江城念书,一边还要照顾母亲。
整个江城大学都知道,李酒音的高考成绩远远高出学校录取线,而接触过她的老师也无一不对她称赞有加。她大三就获得了国内最大商贸公司“凌云”的入职机会,这件事,一点也不让人惊叹。
发光的金子从不会被埋没。
进入“凌云”短短四年,“李酒音”的名字被整个圈子津津乐道。
就连易宜,也由衷佩服她对待工作的热情干劲。这次项目遇阻,领导一答应借调支援,易宜就想到了找李酒音。
“她不可能对我有想法。否则,大学四年,同事四年,我为何到现在还不行动?”
易宜敲了敲手上的烟盒,自嘲地笑,“她能成为江城王牌,靠的是实力。要是她早点来深城,说不定现在就是总部‘副总’。她一个女孩子跑业务,苦,累,还容易被误会,幸好报酬不低。等她再干几年,财务自由,最好跳出这个火坑吧。”
身旁,余远岸一直在打量易宜的表情。
他心底的疑问,好像都有了答案。
“你喜欢她?”
“喜欢也没用。她心里有人,我根本没机会。”
易宜点开微信二维码,举给余远岸,“您加我?以后您有任何想知道的,我愿意随时为您解答。”
余远岸微怔,“没必要,用短信联系也行。”
“听您的,保持联络,”易宜走去前台拿打火机。
余远岸手机响了。
助理隋堂提醒他,今天送车保养,这会儿她开了另一辆车来,停在敬老院大门外。
“我送车钥匙进去?”隋唐问。
余远岸这边工作快结束,一会确实要用车,便劳烦她送一趟。
“跟我还客气?”
隋堂挂了线,下车,从大门走进去。
第一次来敬老院。
隋堂没想到这里格局太大,绕了两圈,愣没找到正确的路。
正要电联余远岸问问,她眼神一凝,在附近一栋楼前看见个熟悉的人影。
“李酒音?”隋堂对她挥挥手。
被叫住的人站在原地,不失礼貌地,也挥挥手。
“您是……”
李酒音在资料里见过隋堂的照片,今天第一次见到本人。
隔了会,她把资料和面前的人脸对应上,客气和善地笑起来,朝隋堂伸出右手。
“隋助理,幸会!”
隋堂习惯性提着文件包,另一手拿着车钥匙,她空不出手,说了声抱歉。
李酒音摇头,“你来找余先生?”
隋堂看看她身后的大厅,“嗯,给他送车钥匙。对了,你昨晚……住余远岸家?”
听人直呼他的名字,李酒音莫名不悦。
好比自己东西被人抢,不再是她一个人的。
她看隋堂的眼神变冷,“余远岸连这也告诉你?”
隋堂忙说,“不是他讲的。昨晚你醉得不省人事,不记得是我开车,送你们回他家的吧。”
李酒音的脸发烫,“原来。我昨天确实太醉,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如果真是你送的我,我该谢你。”
“不客气。”
隋唐眨眨眼,“那个,你还没说,昨晚是不是住在他家?”
李酒音尴尬未散,摆出防御姿态,“我和他都单身,共度一夜,又没什么。”
隋堂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对不起,恕我唐突。”而后绕过了她。
听说隋堂比自己还小两岁,年纪小,难免感情不冷静。
李酒音收回目光,重新拨通妈妈的电话。
妈妈这会在来深的飞机上,说让她安心工作,自己能找到家里去。
李酒音猜到妈妈这趟来要见几年未见的朋友,带的行李一定不少,“您等着我去接,好吗?”
“好吧。”
说服了妈妈,李酒音没急着回大厅。
她又给易宜拨电话,“大哥,事情严重了。我刚见了隋堂,感觉她和余远岸关系不一般。”
易宜顿了顿,“怎么呢?”
“她很可能是余远岸的现任女友。”
李酒音不是瞎猜,若非如此,刚才隋堂不会追问昨晚她住余远岸家的事。
“这个,我倒没听说。余远岸很少出来社交,身边也只有隋堂一个助理是女人。”
易宜口气严肃起来,“啊……就算不是男女朋友,恐怕也很亲近。”
李酒音眯起眼睛,望向西斜的落日。
也对,余远岸今年二十六岁了。
像他这种年纪的豪门少爷,不订婚也不谈恋爱,是不正常的。
手机挂断,李酒音锤了锤胸口,气不顺。
妈妈发了微信照片过来。
为了弥补她丢的红宝石耳环,妈妈又买了一对同款,正好这次带来送她。
【谢谢妈,原来那只,被我找回来了。】
李酒音从包里摸出余远岸还她的耳环。
指尖捻着丝线,似乎还能感受到余远岸的脉搏。
缓慢平静。
和她无关。
叮的一声。
正出神,她被易宜的微信惊醒。
易宜:【音音,别气馁!目前余远岸还没对外公开恋情,就说明,咱还有机会!】
李酒音:【?】
李酒音:【我对余远岸本人没兴趣,只为了工作,为了项目。】
易宜:【哦,我意思是,你接近余远岸的时候,完全不必顾及隋堂的存在。她和他,不可能。】
我和他,也没可能。
李酒音没回,气呼呼地退出聊天框。
易宜还不罢休:【你最棒!你加油!我在前台留了一罐热豆乳,你记得喝。有事先走了。】
看豆乳的面儿,李酒音回他一个(微笑)。
她的手冷得很,这时能喝上热的,再惬意不过。
今日的调查走访,进入收尾。
下发了五百份纸单,全部集中回收,由回音助听带回公司,做进一步的分析总结。
“后续有结论,也告诉我一声,”李酒音客气地和余远岸商量。
余远岸公事公办,“你是项目代表,会有正式邮件。”
时间不早,回音助听的人坐公司大巴离开。
李酒音临时去趟厕所,再回大厅没见到半个人。
“拜托,怎么能我忘了?”
李酒音站在大门前,大道上闪烁着车灯,车影川流不息。
打车软件上,最近的车赶来也要一小时。
李酒音等不起,再不动身就赶不上接妈妈出机场,万一妈妈出了意外……
她不敢多想,直往路口跑,期望能遇上空出租。
日落之后,气温回降得猛。
鼓囊囊的羽绒服抵挡不住逼人的寒气,李酒音不过等了五分钟,已经打起哆嗦,原地蹦了几下。
“……余远岸,我好冷啊!”
记忆回溯。
李酒音恍惚又听见曾经她对他说的话。
高三那年冬,深城遭受百年寒流。
她听说周末有降雪,拉余远岸一起翘了数学培优。趁日暮,爬上学校后山,在凉亭里等待人生中的第一场雪。
那天她最御寒的冲锋衣洗了没干,在校服外套里加穿羽绒服,却抵不了一点用。
到夜深,四小时的寒气带走她的体温。
她急得跺脚,冷得跺脚,嘴上喊着,“什么时候下雪呢?余远岸,我好冷啊!”
“我的给你,”余远岸的冲锋衣落在她的肩上。
他牵起拉链帮她拉高,阻隔寒气。
她不冷了,却用嗅觉记住了多年难忘的樱花香。
“还冷不冷?”他问。
她笑出酒窝,“现在很暖和!”
悄悄飘落的雪花,是这一场往事的见证。
可是经年而往,雪花早已融化,他们的情分还剩多少?
“自作多情。”
李酒音低喃,对着冻僵的指尖哈了口气。
又往路两边张望一回,依旧不见出租车的踪迹。
大门另一侧,路口。
男人坐在温暖的车内,已经在此观察了一会。
明明李酒音认得出他的车牌,明明他的车停在显眼的路边,李酒音却有选择性夜盲症,怎样都看不见他的存在。
余远岸拿起手机,给李酒音拨语音。
因为使用不多,接通了才发现打的是视频电话。
“余远岸?怎么了呢?”
镜头里的她,眼神迷蒙,完全在状况之外。
“原地等我。”
余远岸难以忽视她发抖的嗓音、冻红的脸。
他侧身拿上备用毛毯,想了想,又放下。
砰。
李酒音听见夜幕里有人下车。
远远地,他朝她来。
跨越未有联系的八年,到她面前来。
“还冷不冷?”他把自己的冲锋衣脱给了她。
她讷讷地望他,摇摇头,“……现在很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