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萤头陷进枕头里，回想着刚才的画面，痴痴地傻笑了一会儿。

那天深夜，她收到了江峤的消息，问她睡了吗？

她刚回复没有，房门就被敲响。

江峤的头发还没有被吹干，水滴顺着发梢落下，延至露出的肩颈处，他看了姜萤一会儿，问，“我能进去吗？”

他的皮肤冷白，耳朵一变红就会很明显，低垂着眼直勾勾地等着她，在深夜显得诱人。

姜萤的视线下移，这会儿看到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包装的方正盒子，她侧了身子让人进来。

她的房间很大，但东西不多显得很空，床的对面是一堵墙，上面什么都没有。

“这是干什么的？”盒子被放在书桌上拆开，江峤没回答她，旋转之际她看见了上面“投影仪”三个字。

姜萤看着里面的投影仪被拿出来，好半天说不出话。

这是送她的吗？

江峤的声音传来，“新年礼物，电影是要放在大荧幕上看才可以，你看看喜不喜欢？”

电影……江峤怎么知道她喜欢电影，她已经很久没去碰了……

姜萤盯着桌上的投影仪，逐渐放空，她回想起那日江峤外出回来的午后，桌上摆着的笔记本。

良久她才开口，情绪很低，“我……我现在不喜欢了。”

她低着头，“而且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要。”一时之间，她说话语无伦次，没经思考，一股脑地说着，“我一点都不喜欢电影，你送的这个我也不喜欢，你听到没有，把它给我拿走！”

内心原本的喜悦一下子被打破，江峤似乎也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的反应，被她推出了门。

她还是无法再次去触碰，尤其是江峤的后半句话。

大荧幕。

直到房门被重重关上，姜萤靠在门板上，视线再次聚焦在那个崭新的投影仪上。

礼物没有被江峤回收，完完整整地摆在桌子上，姜萤钻进被子里，蜷缩在床头，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放弃这种所谓的梦想，平平淡淡地过完一辈子。

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日复一日地工作直至死亡。

可当她看到这些关于电影的东西，整个人就像是跌入悬崖般失重，心提到嗓子眼，身体飘在空中，无限坠落。

房间一片漆黑，今晚没有月亮，空洞的双眼，泪水不断涌出。理智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弹在地面上，啪嗒啪嗒地扰乱心智。

姜萤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头昏昏沉沉，哭累了，喉间嘶哑发不出声音，她摇摇晃晃起了身，摸着黑打开了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可江峤却没有走，倚在墙边，一直在等她。

那一瞬间，她突然退缩了，没有勇气去面对江峤，那一份喜欢也变得没有无足轻重，她很想上前说一句道歉，我发病了控制不住，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姜萤整个眼睛都是红的，皮肤也泛着红，她看着面前的少年，以为会责怪她，骂她，问自己为什么。

可江峤只是轻轻地抱住了她。

姜萤知道自己是发病了，自己会变得喜怒无常，容易情绪低落，可是她控制不住，也控制不止眼泪往下掉，沾湿了少年的衣襟。

江峤一直都在门口等着，姜萤之前跟他说起过双相，但这样严重的状况他第一次碰见。

毫无征兆地。

小姑娘很脆弱，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母亲去世的那一天，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无力感。

因姜萤而起。

他的手抬起，轻轻放在姜萤的肩膀上拍着，情绪因她而牵动着。

江峤的声音缓缓，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丝上划过，一下一下，“会好的，都会好的。”

良久，她才开口，声音很哑，“我们不要谈恋爱了好不好？我明天可能会忘记今晚发生的这一切，我有病……”

一提到这些，心口不由自主地缩紧，姜萤的声音闷在少年的胸膛前，带着哭腔。

至少现在她还记得今晚发生的一切，因此她趁着现在说出来。

等到明天忘记了会来不及。

她很想回到最初的开始，那时候她和江峤还没有遇见，她只生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没有目标、没有渴求，不出意外的话她就会这样过完一生。

可是江峤就是那个意外，他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渐渐地，她才有了目标，会努力学习，比之前开朗很多。

但这一切总是要消失的，会离她远去，就像李东升那样，就像姜蔓那样，她什么都抓不住。

说不定明天，她就会忘记今晚发生的事情，这太对不起眼前的少年了。

她不值得江峤的付出。

走廊的灯昏暗，身前的人陷进黑暗，她伸手推了推拥住自己的人，可江峤没有放手。

姜萤抬起头，盯着少年的下颌线看了很久，那儿有一处伤口，已经结痂了，不凑近看并不显眼，她伸手摸了摸，想问出口的话却硬生生哽在喉间。

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说，“不好。”

她推了很多次，但力气抵不过江峤，感受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愈发收紧，强势地体现着江峤口中的不好。

为什么不好？这都不重要。

姜萤不想去问，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江峤，见眼前的人还要凑上的意图，她抢先一步开口，“江峤，我不喜欢你，我对你没有感觉。”

江峤明显一怔，眼底情绪重如墨，片刻才说，“那你之前说的呢？”

“都是骗你的，我知道你是江氏的继承人，所以才对你这么好，我跟那些女人没有区别。”

姜萤说的很冷静，指尖的颤抖却出卖了她。

面前的少年随着她的话嘴唇渐渐苍白，脸上笼着一层阴云，一语不发地盯着她，看了她半响慢慢地勾起一抹笑。

这些话，不知道他信了多少。

她没再等回话，直接关上了房门。

——

两个人没再说一句话，李阿姨在年后赶了回来，吃饭的时候，她会刻意避开江峤的点。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开学，她和江峤在一个班，但幸好，相差的距离很远。

A班是单人座位，江峤在班里很受欢迎，他是年级第一，不少人会去问他问题，可却因为江峤冷淡的态度而放弃。

这是姜萤第一次见到江峤的另一面，跟自己平时相处的好脾气样子不同。

放学后，她没有再跟江峤一起回家。

有时候会准时离开，有时候会在教室做一会儿题再走，有时候下课会跟夏依然出去。更多的时间，她会花在学习上，这会让她忘记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姜萤没有忘记那个夜晚，她推开了江峤，事后想想这样的决定也没有错，这对两个人都好。

他们本来就不应该有那样的纠缠。

学生会那时候组织了一场篮球赛，这些活动姜萤并不怎么感兴趣，连看看也没有兴趣。

但江峤参加了。

那她就更不想看了，梁一舟是学校篮球队的，他是裁判。篮球赛那天，夏依然还是把自己拉到了篮球场的观众席，手里还拿着运动饮料。

夏依然拉着她坐在前排的位置，一眼望过去，那头金发格外惹眼，身形高挑，露出一截白色的手臂，看着不像经常打篮球的样子，棱角挺括，依旧一副疏离冷漠的样子。

人很多，一旁坐着的是大部分是女生，在一旁喊加油，有人在那儿小声讨论着，问那金发是谁，一部分男生被安排候场，热烈地讨论着那一队会赢。

夏依然撑着胳膊，说，“怎么样啊，宝贝转了班没了你，我都要无聊死了。”

姜萤想了想，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她倒是没什么感觉，“还好。”

结果夏依然撞了撞她的胳膊，“没良心。”

比赛正式开始，场上的少年身姿矫健，动作迅速敏捷，带着球越过重重包围，猛然一跃，将球灌入篮筐。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时间，讨论声更加激烈了，还有人举起了相机拍照。

中场休息的时间，她看到徐玟凑过去，给江峤递了水。

徐玟今天打扮得跟平时不同，穿着校服，原本艳丽的口红换成日常颜色，她长得挺漂亮，这样一来显得清纯动人。

江峤顺手把头发往后撩，冷着一张脸，像是没看见徐玟一样，径直略过了徐玟往前走。他在姜萤的身边坐下，随后夺过她手里的水，喝了一口。

留着徐玟在身后气急败坏的样子。

观众席人很多，江峤本身就是焦点，这样的行为太容易引人注目。

“这谁啊？”

“我觉得她之前是B班的，这个学期进了尖子班。”

“那她和江峤什么关系啊？还喝了她的水？”

“我的天，徐玟居然被拒绝了，我的女神！”

姜萤盯着一旁云淡风轻的人几秒，见江峤喝完捏了捏水瓶放在一旁，嘴角勾着不明所以的笑，跟个没事人一样。

分明是故意的。

夏依然戳了戳她的手臂，小声问，“什么情况？”

讨论声不偏不倚地落入姜萤的耳中，她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场面，对夏依然说，“我去趟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