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医院的叫号声清晰响亮，人来人往，输液大厅的门敞着，日光毫无保留地全部照进来。
刺眼。
惊扰了姜萤的梦境。
她起身揉了揉眼睛，摸了摸额头，退烧了。身上披着衣服随着动作往下滑落，手疾眼快间，迅速抓住衣服边角，才没有掉下去。
一系列动作，却惊动了身边的人。
江峤掀了眼皮，似乎是一夜没睡好，声音带着沙哑：“醒了？”
他一晚上都在这吗？
衣服还是昨晚来的那套，她猜测是的。
微转过身盯着江峤有些困倦的神色，眼下有些乌青，脸色紧绷着。
“你没回去吗？”
男人捏了捏眉心，身体向后仰，两条腿站了大半位置，视线缓缓下移，停留在姜萤的脸上。
他索性没回答这个问题，风轻云淡道：“身体还难受吗？”
“已经退烧了。”
江峤点点头，“走吧，送你回去。”
说完，快步走向大门。
姜萤愣了一下，追上去说：“不用，我打车就行。”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入秋的季节，不是很浓，暖烘烘的，细数洒在路面上，金发更加耀眼。
眼前的人转过身，等姜萤站定在身边，他的目光扫过脸颊，漫不经心道：“行啊。”
姜萤没想到他答应这么爽快。
他挑眉地看着她。
可当她看见医院门口拥堵的情况，鸣笛声刺耳，催促着前面的车辆。
她后悔了。
正值工作日高峰时间段，别说打车，从这走出去都围得水泄不通。
江峤还没走，勾着唇，美其名曰陪她一起等车，好整以暇盯着姜萤犯难的模样。
姜萤关闭手机打车软件，神色尴尬，转头对身边人说：“麻烦你送我回去吧。”
她看着江峤的嘴角上扬，赤恍恍地撞近男人深色的眸子。
姜萤轻声抱怨了一句，“你故意的吧。”
男人的视线一点不收敛，语速不急不缓地，“麻烦我可是要回报的。”
“……”，她没说话，等着接下来的话。
“算上前一次感谢，昨晚，和今天，一共三次。”
他接着又说，“不急。”
“……”
快到停车场，姜萤一路走在他身侧，思考这三次感谢到底怎么完美地避开过多的接触直接完成。
她昂起头，身旁的人没什么表情，手臂上挂着昨晚的外套。
或许是自己的目光太明显，她听见男人说：“好看吗？”
停车上很大，几乎没什么空位，空气中似乎没有喘息的间隙，一片昏暗，闷闷地压下来。
小心思被戳中，姜萤俨然收回视线。
正前方那辆迈巴赫晃眼，车身流畅。江峤没再往前走，停在车门前转身面对姜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他的声音磁性低沉，莫名缱绻，“想好了吗？”
什么想好了吗？多年不见，她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要求还这么多。
她胡乱点头。
随后上了车，她自然没看见身后男人深沉眼眸中的潮涌。
“位置。”
姜萤系好了安全带，报了一个位置。
“还住那里吗？”
“嗯。”
她暂时还没有找到房子。
密闭空间，一片寂静，停车场出去时还算顺利，马路上堵得停滞不前。
她想了想开口，“江峤，我们好好谈谈吧。”
驾驶座的人没回答。
似乎这个话题在他这里总是显得禁忌，避之不谈。
沉默了一会儿，他才接话：“谈什么？”
姜萤望着前面排列的车辆，说道：“我会感谢你的，但……我们能不能不要像现在这个样子？”
“我们现在什么样子？”
黏黏糊糊，藕断丝连，暧昧模糊，很奇怪。
姜萤转过脸看着他的侧脸，下颌线锋利地勾着，唇角抿着，她拿不准这是什么样的情绪。
但她能感受到，气氛渐渐冷下来。
最后，她听到江峤说：“姜萤，你知道的，我不想听这个。”
“……”
一路驱车到家，两人都默契地没再说话。
直到车子稳当停下，江峤也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谢谢。”姜萤解开安全带，正欲下车，发现车门被锁住。
转身，只见江峤的目光紧紧锁住她，晦暗不明。
她听见男人说：“不请我上去坐坐？好歹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姜萤扯了扯嘴角，一口拒绝，“不了，没人打扫，怕你粉尘过敏。”
粉尘过敏？这理由都被编出来了。
他嗤笑一声，没再纠缠，顺手开了锁。
一溜烟副驾驶没了人影，江峤透过车窗盯着姜萤离开的方向，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粉尘过敏……
——
关了门，姜萤上了二楼，泄力地倒在床上。
找房子的事情得提上日程了。
一来二去，她跟江峤的关系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可控，发展成什么样她完全不能预见。
不能再这样下去，感谢完就得两清。
白色纱窗透着风而飘动，外面大片大片的景致映入，绿色树丛和两排石板路整齐有序。
她坐起身，黑色轿车扎眼，车身旁站着个人，随意地倚在车边。
江峤还没走，手里拿着烟，青灰色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神色。
路上堵车花去了大半时间，已是下午，没了早晨的阳光，寂寥廖的日光散落在他身上，遥遥无期。
她一把关上窗，拉着窗帘。
没什么可看的。
姜萤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对着电脑着手修改故事。
原本这个这个故事的主角就是一个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女生，父亲出轨，父母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女主年幼力量薄弱，她没有能力去改变自己的现状。某天，她意外得知了自己患有双相情感障碍……
姜萤对这个故事其实很满意，但甲方那边想把主角换成男生。她不认可这个做法，这个故事是基于自己的构思发散出来的，她并不了解男生患上这种心理疾病的表现，不能如此草率就换掉。
因此她打算从细节处入手，"心思细腻"就是这个故事的一大特点，甲方的反应也侧面反应了大众的部分心里，会把这个当成矫情。她只有把这点说好了，说透了，甲方才能明白故事的用意。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天色渐渐黑了。
姜萤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久坐的筋骨，已是晚上七点多。
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夏依然发来的消息，还有未读的。打开一看，是关于租房子的事情。
她点开图片，云月湾是市中心的房子，昂贵的地段，价格却还能接受。
Flying：这是真的吗？不会是骗子吧？
夏依然很快回复：真的，我一个顾客介绍给我的，挺靠谱的。
姜萤想了想，现在也确实着急租房，毕竟这个房子的位置比较偏，对于通勤都太不方便。
夏依然接着说：要不明天你有时间吗？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到时候不行的话咱就换！
思忖了一下，她跟甲方的见面时间约在三天后。
Flying：好。
第二天，夏依然准时出现在姜萤家门口。
等红灯的空隙，夏依然问道：“你妈妈哪天突然打电话给我，问我你回国的事情。”
姜萤拧眉，想起前几天姜蔓给自己发了消息之后就没再理，她没想到姜蔓居然找上自己的好朋友。
“抱歉，我……”
夏依然见她脸色变了变，说道：“也没说什么，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估计是有事找你，你怎么打算？”
她确实预感有事，那天的欲言又止过于明显，但她没摸清其中的目的。
姜蔓太懂得怎么试探别人了。
“她前几天突然给我发消息，我当时也是事情多，忙完了去问问她。”
夏依然点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依然，你那个顾客着急租出去吗？”
“那个顾客是个富太太，房子是她直接租的，没中介。来我这儿次数挺多，人还不错。那房子名下的一套，基本没住过，现在就想租出去，不过她也是随缘，不急。”
“哦，对我刚给你发了她的名片，你加一下。”
姜萤点点头，划开手机加了微信。
两人一路驱车来到云月湾，乘坐电梯到八楼。
房东本人是没有来，是个男人来接的，姜萤扫了他一眼。
“姜小姐您好，陈女士让我来带你们看房子，您到时候跟她线上沟通就可以了。”男人是房东的司机。
此时，姜萤的手机振动两下，她打开一看，正好是房东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房东：姜小姐，你先看着，适合的话跟我说哦。
Flying：好的。
姜萤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接待的男人很周到，两个人细致地检查房子的方方面面。
总体来说，姜萤很满意，几乎挑不出任何缺点。
回去的路上她跟房东确认了相关信息，签了合同就把房子租下来。
夏依然开着车，说：“那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要不，后天？明天把东西整理出来。”
“好，你到时候需要我的话就打电话给我。”
姜萤没应声，叹了口气。
“不用啦，你都帮我这么多了，太麻烦你了。”
夏依然转头看了她一眼，撇撇嘴说：“萤萤宝贝，你又来了。根本就不麻烦，你呀，老是这样，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姜萤是真的不太喜欢麻烦别人，都是人情需要还的，现在事业当头，这些人情世故对她来说简直是累赘。
但夏依然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她们认识很多年，不管是作为同学的时候，还是作为朋友的时候，这份感情都很纯粹。可她依旧害怕这些麻烦之后，会害怕失去这份感情。
还好，夏依然总会站在她身后，支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