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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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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寻芳阁的晚上热闹非凡。

苏晏今日换了一身素色长衫,头发也半束着,用一根发带束于脑后,倒是与这街上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打扮得很像。去寻芳阁的途中,苏晏就遇到一个与他相似打扮的人,不过那人神色匆忙,好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追一样。不小心撞到苏晏后,也是浅浅地作了个揖,就匆忙离去。

这个小插曲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苏晏本就不想惹人注意,来寻芳阁也是为了他的画。因而在门□□完茶位费后,他就带着允知进入门内。

允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知道还有进门前先交钱的道理。在他看来,这种行为与强盗何异?但当他绕过门口的屏风,真正走到室内之后,就被眼前的布景装潢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哪里是青楼啊,这不一整个宫殿嘛。

入目就是一个圆形的大舞台,舞台正对着门口的屏风,三面皆是阶梯,阶梯下,是错落有致的圆桌,圆桌上,瓜果蜜饯,应有尽有。

舞台上方,是挑高的楼层设计,每层楼的栏杆上,都挂满了绸缎铃铛,与那主舞台的轻纱交相辉映,更显神秘氛围。屋顶是圆形的,上面满是透明的琉璃瓦。琉璃瓦之下,又是满墙的手绘壁画,在偏黄的灯光下,竟然有种独特的味道。

而苏晏的画,此时悬挂于舞台后方二层楼高的位置,画两旁用了琉璃灯照着,画前面有轻纱掩着,仿佛今日的一切,都是为了烘托这幅画。

来之前苏晏预想过许多,他也不是没有出入过风月场所,也去过许多字画坊,也预想过他的画会被摆在一个什么位置。只是没想到今日所见,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扬州也有许多秦楼楚馆,各家虽然名号不一样,但内里的装潢却大同小异。他来京城后也经常听人谈论起寻芳阁,甚至听说不少佳句都是诗人们在寻芳阁内所作。以前苏晏不理解,现在却是知晓自己的浅薄了。

他是画工笔画的,自然知道画好一副画,要从布局、细节、纹饰、构图、色彩搭配等多方面入手,各方面协调一致,方能画出一副佳作来。

这房屋装潢,也是如此。

刚进门时,他感叹于屋内的色系和谐,待到龟奴将他们引到座位上后,他才有心欣赏起细节来。

若是将这屋内布景比喻成一幅画的话,倒像是一副千里江山图。而屋内的宾客就是这江山图里宴游的人,以人入画,以画为景,也难怪每一个刚进门的人都要不自觉地惊叹一番了。

苏晏因为想着要买画,进门时没有给龟奴多少银子,龟奴便将他带到了大厅之上。大厅的人,因为座位有限,就只能与人拼桌。苏晏来的时候,寻芳阁内已经很热闹了,因而能坐的位置不多。

他不想被人看见,就跟允知说让他待在原地,他四处逛逛。允知因为头一次来,对什么都新奇,也不像苏晏那般害怕与人交际。因此想都没想,就应下了,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苏晏离开允知后,上到三楼。这儿离舞台远,愿意上三楼的人便不太多,苏晏也算是寻了个清净地儿。

然而,苏晏忘了这是青楼,越是清净的地方,越容易发生些什么。他眼见一男一女搂抱着进了一间厢房,耳根子一红,转身离去。

下楼的时候遇到一个侍女打扮的人,见了他,松了一口气似的道:“哎哟先生,临场撂挑子可不行,这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您还到处跑什么啊?”

苏晏猜想她是认错了人,想要开口解释,但女子手劲大得很,他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她一路拖着进了后台。

后台在二楼,也就是舞台上方被纱幔遮住的地方。苏晏从底下看时,完全想不到这里还有一个空间。

进了后台,一个满身珠翠的女人上下打量了苏晏一眼,然后颇有些不满地朝那侍女道:

“小红,眼睛瞎了是吧?这是温先生吗?”

那名为小红的侍女立马一脸做错事了的懊恼样,朝那满身珠翠的女人道:“金妈妈,我有些脸盲,这您是知道的。我与那温先生拢共没见几面,您还让我去找……”

说着就抽搭了起来。

苏晏被这突发状况搞得有些紧张,但听她们说话,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在寻芳阁外撞到自己的男子。于是苏晏询问了一番那所谓的温先生样貌特征,得知与他自己相似之后,便断定了方才撞自己的就是温先生,正要跟金妈妈说那人朝哪个方向去了,金妈妈却忽然道:

“算了,都这么半天了,就算现在派人去找,肯定也来不及。演出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开始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神色焦急,苏晏见误会澄清,正要朝两人请辞,金妈妈却忽然将目光落到苏晏身上,连语气都变得和善起来。

“这位公子,看您的打扮平日里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可通音律?”

苏晏不是愚笨的人,听出金妈妈话外的意思来,正想回绝,金妈妈忽然道:“五十金。公子只要帮奴家应付完今日的表演,五十两黄金,霜娘双手奉上。”

苏晏是想拒绝的,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那可是五十两黄金啊。但凡她说五十两,他都不可能答应。

于是,苏晏权衡一番后答应了下来。他问金霜儿今日要演奏什么曲目,金霜儿说就两首,一首《春晓》,一首《蝶香》。怕苏晏不熟悉,还将曲谱拿来给他看。

苏晏久不弹琴,有些手生。但这两首是京中名曲,苏晏还是略会的。便让金霜儿给他准备一个房间,让他练练。

金霜儿自然应好,当即就把二楼的一个房间给苏晏腾了出来。

苏晏一进入房内,入目所见就是女子的妆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是哪位姑娘的闺房?”

金霜儿被他这话逗笑了,道:“公子说笑呢,我们这寻芳阁哪还有闺房?公子放心练琴吧,这房间的主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公子待到演出开始即可。”

虽然有金霜儿表态,但这毕竟是苏晏第一次进入女子的房内,多少有些拘谨。就只好将屏风拦在屋子中央,人为地隔出了两处空间。

外面大厅里人声鼎沸,还有持鼓的乐手时不时地发出振奋人心的鼓点,因此苏晏一点不担心自己的琴音被人听到,便放心地在房间里试起琴来。

琴是好琴,音色一试便知。苏晏得了好琴,久未抚琴的手也蠢蠢欲动起来。

他看着琴谱,指尖轻划,流泻出一连串和谐的音调。但他仍有些不满意,因为力度不够,他便缠上指套。

有了指套之后,拨按的时候便好使力了。苏晏按照琴谱来了一遍,十分顺手的旋律,几乎是一遍就能记住。

临近上场的时间,金霜儿又带来一套衣服想让苏晏换上。苏晏不解,他还以为他只需要在幕后弹弹琴就可以了,没想到金霜儿说到第二曲《蝶香》的时候,琴师也是剧目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所以也需要换装。

而《蝶香》的表演者,正是寻芳阁的头号花魁蝶香。当年寻芳阁成立之初,蝶香就已经是寻芳阁的头牌了。花柳巷中竞争异常激烈,蝶香就凭着这首同名曲,再配上精心编排的舞蹈,以一己之力杀出重围,彻底让《蝶香》红遍大街小巷。

《蝶香》的成功提升了寻芳阁的名气,也改变了大家对勾栏院的看法。原本大家去花柳巷只是为了寻欢作乐,可从《蝶香》开始,大家忽然就开始培养审美、陶冶情操了。

精美的舞蹈被搬到大舞台,优美的乐曲取代了靡靡之音,花柳巷的妓子开始有了红倌与清倌之分。清倌卖艺,红倌卖身,二者互不干扰。

金霜儿对苏晏道:“还未问过公子名姓,怎么称呼?”

苏晏垂下眸子。

“在下姓苏。”

“哦苏公子。”金霜儿从善如流地道,“这《蝶香》乃是独舞,舞者演绎的是一只流连花丛的蝴蝶,但光有蝴蝶还不够完整,得有花。所以往常是需要一位琴师扮演花的,给您的这身衣裳,就是您要扮演的花。”

苏晏低头看去,只见手中的衣裳大体呈玉白色,玉白色的布料之外,是一层又一层云雾似的纱。那纱不知道用什么丝线织的,灯光下泛出七彩的色泽,看着很是华贵。

苏晏道:“金妈妈您之前未曾说过还要在人前露脸的,若是早知如此……”

他下意识地就要推拒。

虽然临时毁约很不君子,但他来这里是为了画,而且他很肯定谢望生一定在,甚至有可能苏晟也在,若是被人知道苏家的嫡子在寻芳阁当众卖艺……往后就算苏晟不故意折辱他,他在苏家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了。

金霜儿显然猜到了他的顾虑,紧接着又递给他一副面具。那面具不知什么材质做的,也是通体玉白色,眼部和脸颊两侧都有暗金色的花纹。

金霜儿道:“公子若忧心被熟人看见,戴这个即可。只要公子肯完成演出,今日之后,公子就是我寻芳阁的恩人。往后只要是不太过分的要求,公子只需派人找到金妈妈我,奴家一律答应。”

演出一场,不仅能拿五十金,还能白得一个人情。苏晏再没有顾虑,戴上面具,就到后台去了。

随着一声锣响,大厅里的鼓声骤停,交谈的宾客们也都安静了下来。纷纷期盼着看向舞台的房间。

金霜儿一扭她那妖娆的身姿,笑容满面地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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