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刺耳的尖锐叫声自庄卫口中发出,空洞的鬼脸几乎闪到几人面前,嘴角溢出的血“啪嗒”一声低落在木板上,散发着恶臭。
血盆大口似乎要将所有人一起吞下。
傅洵舟面不改色,灵力凝聚成细长的锁链,拉住几人腰间用力一拽。稳步落在安全的地方,与邪祟拉开距离。
邪祟停滞在原地,不知不觉地,傅洵舟的法术在它毫无防备下凝结成一张大网,将邪祟整个框在其中。
易轩见着地上的血水,不好的回忆奔涌上脑海间,下意识捂住了脖子。
他鼻尖动了动,很明显,邪祟身上透着的诡气,与苍梧山那次的一模一样。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赶忙低声道:“不对劲,上仙,这只邪祟身上的诡气有古怪。”
傅洵舟闻言,道“把邪祟抓了带回东院,叫宁姑娘处理吧 ”
邪祟在束缚中剧烈挣扎,黑雾翻涌而出,诡气愈发浓了。傅洵舟话音刚落,转头看向邪祟,邪祟对着他没有预兆地咧开嘴,似乎在笑。
“是你——”
邪祟的声音在风中稀稀落落,极难辨别。在场的四人中,只有傅洵舟脸色灰白,眉心凝住。邪祟嘴巴咧得更大了,黑雾在它口中跃动,“铮”的巨响炸开,所有人后退几步,灵力结成的网瞬间撕裂。傅洵舟前阵子动用逆转回溯的术法,这具身体伤了太多元气,已是分/身乏术。
但,解决眼前的邪祟,还是绰绰有余。
“上仙!”
房间里的黑雾不受控制地席卷起来,眼看形势不对,他们提腿打算离开,去开阔的地方。谁知地面攀出的手牢牢抓住他们,猛地一拽,往地底下沉去。
庄卫两眼一翻,径直晕死过去。
易轩当机立断,拔剑插/入木板里,企图阻止下陷的时间。他眼疾手快拉着卓昀山的衣领,卓昀山半张脸卡在雾气的漩涡里,无法动弹。他眼巴巴地看着易轩,身体在逐渐下陷。
漩涡的吸力逐步加大,桀桀森笑响彻屋内.木板松动,易轩支撑不了太久,手臂青筋暴起,几乎是咬着牙握着剑。傅洵舟身形一歪,整个人卷入漩涡之中。
“抓紧,别松。”易轩手臂肌肉绷紧,借着剑的支撑,已经撑不了多久。底下漩涡卷起的黑雾发了疯般拽着两人。木板裂出痕迹,易轩握着剑的手被翻飞的木片刺中,鲜血直流。他手指颤抖着,忽然一阵刺痛袭来,两人一齐卷入黑洞里。
房间凌乱,木板翻飞,片刻间恢复平静。
——
“没想到啊,居然会是上清神域的尊主。”
无数只手束缚着傅洵舟的身体,邪祟捏着傅洵舟的下颌,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邪祟化形成一个模糊的女子,她啧啧两声,看着那双银色的眼眸,道:“我喜欢你这副皮囊,但是主子说,要将你挫骨扬灰。”
傅洵舟嘴角带笑,眉眼间染上一股轻蔑感。
“……”邪祟捏紧了他的下颌,恶狠狠道:“什么意思?”
傅洵舟冷白的脸上被捏出几道红痕,他叹息着:“话不要说太满。”
“且不论你那个主子是个什么东西,就凭吾身为上清神域的尊主,想将吾挫骨扬灰,简直痴人说梦。”
邪祟抬起手,几道黑雾瞬间从背后刺穿傅洵舟的身体,汩汩鲜血染红白衣。傅洵舟嘴角溢出血,神情依旧不改。
它凝结出的形体扭曲起来,听傅洵舟方才所言,气得它的心肺要炸了。
又是一阵雾气涌上,傅洵舟闷哼一声,身上登时又出现几个血淋淋的窟窿。
“快不行了吧,”邪祟撇开他的脸,扬起下巴,“尊神再强又能如何,等着六界大乱,祂——也就活不成了。”
“不管是引渡人,还是其他神君,都会从上清神域消失。”
邪祟指尖在傅洵舟的伤口上游走,它将手插/入傅洵舟的身体,指尖带起血肉,它伸出舌头舔舐着,笑容阴森。
“……就这点手段,还妄想杀吾?”邪祟神色缓和下来,抚摸着傅洵舟的脸,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血印,傅洵舟发丝凌乱,宛如一朵凋零的雪莲。“你还是没一点自知之明。”
邪祟头顶的雾气竖起,灰暗的幻境里气氛瞬间压抑。
显然,它恼怒了。
傅洵舟还不忘继续煽风点火,道:“你不过是个不入流的邪祟。”
它口中发出刺耳的尖鸣,空间里雾气挤压过来,所以东西在那刻凝固起来。邪祟掌心托着一团黑红色的诡气,欲想了结傅洵舟。
傅洵舟低低地笑了声,眼看着那团诡气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脸上更多是平静,而不是惊恐。
“破。”
轻轻一声落下,邪祟的心口被灵力猛烈击中,诡气化开,周遭幻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下。
傅洵舟挣脱束缚,身上带着血窟窿整个人显得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抹掉嘴角的鲜血,惋惜道:“坏了,又得麻烦孤月天帮个小忙了。”
真糟心。
邪祟险些溃散,它不可置信地道:“你明明……怎么会……不可能!”
傅洵舟单手掐诀,一心二用:“怎么不可能,吾可是尊主啊——”
“轰”的一下,幻境破裂,银白色的灵力以力压之势盖过黑雾。傅洵舟盯着逐渐消散的邪祟,脸色沉下。
他大概知道邪祟口中的主子是谁了。
那家伙……是想杀自己,然后覆灭六界。
果然如尊神所料,傅洵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又是一阵叹息。
——
“你们……”怎么伤成这样?
宁忘夏没想到去了一趟收服邪祟,包括傅洵舟在内的三人,个个遍体鳞伤。
他们将大致情形描述一边,宁忘夏皱紧眉头,听到傅洵舟受了重伤眉头忽然就拧起来。
易轩的右手简单处理过了,包着一层纱布。卓昀山脸上两侧都是淤青,脖子处有细小的伤痕。
“殿下,此次的邪祟,身上的诡气与苍梧山那次的杀手,是一样的。”
宁忘夏重重地捶着桌子,伤口生疼。又是苍梧山……
“我知道了。”宁忘夏起身,问道:“上仙在哪,我去看看他。”
听两人描述,傅洵舟身上是大大小小的窟窿,听着就让人后背发凉。上仙也是人,受此重伤宁忘夏不信傅洵舟没有大碍。
卓昀山说:“上仙回屋了,说这点伤不用麻烦殿下,他自己就能治好。”
“荒唐!”宁忘夏柳眉倒竖,“那么重的伤,怎么治好?!”
易轩拉住卓昀山,眼神示意叫他闭嘴。宁忘夏什么心思他还能不知道,易轩第一次较为温和地拉住他的衣袖,眼神里也没责备之意。
卓昀山点点头,默默后退。
“……”庄卫在地板上悠悠转醒,睁眼就是宁忘夏灰暗的脸色,仿佛要吃人一般。他瞪大双目,又昏了过去。
易轩:“你去把这个人丢出去,太碍眼了。”
“怎么丢,丢哪里去,”人是卓昀山扛回来的,他自然不想再扛一遍。
“门口就好,”易轩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语气温和:“不用扛,直接拖。”
眼看着卓昀山就要过来,庄卫鲤鱼打挺就满血复活,他双手推前说:“我自己走,不用送了。”
卓昀山摊开手,应道:“慢走啊。”
等人完全走后,卓昀山靠过去,易轩反常地没有推开他:“诶,你说,是不是殿下真的看上上仙了?”
“不无可能,”易轩撇他一眼,没管:“我觉得殿下有这个意思。”
“那……”卓昀山面露难色:“上仙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殿下怎么拿下?”
两人对视一眼,易轩用剑柄轻轻推开他搭在自己肩头的爪子:“三十六计。”
“……美人计??”卓昀山整张脸皱起来,他不信宁忘夏像是会用美人计的人。
易轩翻了白眼,“呵。”
“那易大人会不会美人计?”卓昀山老早就想说了,易轩生得一副好皮相,稍作打扮必然能迷倒万千少女。
只可惜易轩有些不解风情。
“滚。”
“滚了。”
——
宁忘夏敲了敲傅洵舟的房门,里头没有回应。她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半天时间,依旧没有回应。
她心里头有不好的预感,宁忘夏推开门,里面寒气扑面而来。
整个房间弥漫着雾气,湿答答地糊了满脸。仔细闻,还夹杂了血腥味。
宁忘夏伤势也是恢复得七七/八八,寒气浸入表皮,激起阵阵痛感。
寒气的源头是那面画着梅花的屏风后面,宁忘夏裹紧狐裘,慢慢地走了过去。
“上仙?”
轻轻的呼唤间,屏风后修长的人影晃了晃,很快垂落下去。
傅洵舟整个人浸泡在冰水里,湿漉漉的衣衫贴在冷白的皮肤上,映出骇人的伤口。白壁微瑕,叫人心痛。
他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冻红的双手搭在浴池边,筋脉微微暴起。宁忘夏蹲下身,握住傅洵舟冰凉的手,眼里满是担心。
“上仙,”宁忘夏不敢想,什么邪祟能将傅洵舟伤到这个地步。
傅洵舟奄奄一息,身边多了个人也毫无察觉。
“非命非命,请尔赐……”最后一个字刚到嘴边,冰凉的手抓住她的手腕,轻飘飘的话音落在她耳边。
“别……”
宁忘夏愣愣地低下头,对上那双虚弱但依旧温和的银色眼睛,只是那双眼睛因伤势过重,黯然失色。
“……”他这是知道自己身上有请柬令的事吗?
宁忘夏贴近一些,问道:“上仙,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挣脱宁忘夏的手。宁忘夏握紧他的手,傅洵舟阻止她用请柬令,单凭她那点三脚猫的灵力,治好傅洵舟的伤似乎不太可能。
她只能姑且一试。
宁忘夏前身为妖的时候,经常与他族的妖打打闹闹,磕磕碰碰已是家常便饭。不学点治疗的术法很难在第二天生龙活虎。
灵力顺着她的手往傅洵舟那边去,他的伤口慢慢愈合,皮肤逐渐回了些血色。治好了表面的伤口,元气破损得问题还是得慢慢调养。
宁忘夏扶起意识昏沉的傅洵舟,往软榻去。
一顿倒腾,她身上的狐裘也湿了小部分。
她看了眼浑身湿漉漉的傅洵舟,身体冰冷,心想着是不是该帮他换身衣服,上仙穿着湿衣服不会得风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