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三乐拧眉轻呼,一个不经意翻身扯到身上的伤,痛醒过来。
待看清眼前景色,睫羽下的黑瞳猛然一缩,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落地。
再一次扯到伤口,不禁咬牙抽气。
屋内除去床和桌椅,便无一物,四壁由黄泥土砖砌成,屋顶盖的是茅草,相当之简陋。
还未弄清为何身处此地时,身后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一抹白色的衣袂出现在门口。
三乐转过身去,惊诧出声:“小白姑娘!”
相比她的惊讶,潶墨白则是淡淡点了点头,端着一木碗走近,将碗递过。
三乐看着面前黑乎乎的东西,想着可能是治伤的药,于是伸手接过,随口道了谢。
但未立即喝下,而是沉思许久。
摔下马后,到底发生了何事?
难道是小白姑娘一个人将她带到这处?
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身上还有伤,是如何办到的?
况且她明明伤势不轻,为何眼下却能恢复如此之快?
这一切都不太寻常。
三乐掀起眼皮,朝身前的人看去。
潶墨白见人端药不喝,早已察觉不对劲。
走到门边,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在布满尘土的地上写道:
‘这是我向大婶买来的伤药,对你的伤有好处。’
三乐反问:“你一个人,是如何将我带到此处的?”
潶墨白知晓她是起疑了,接着写道:‘你摔下马后,有一对夫妇路过,我拦下了他们,付了些钱,他们便带我们回来了,你的伤也是他们处理的……”
潶墨白所言是真,刚喂下药,远处就来了一辆驴车。
上面坐着一对四旬上下的男女,他将车拦下,不过没有付钱,那对夫妻见他好看,又可怜,这才将其带回了家中。
三乐身上有伤需要就医,可这处荒僻,并没有大夫,这家男主人是个兽医,于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给她处理了一身伤,没成想竟还不赖。
潶墨白大手一挥,将三乐身上的钱袋子洗劫一空,竟数倒进了那夫妻的兜里。
三乐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开,若是这般,倒也说得通。
不过,他说的钱……该不会!
瞳孔倏的放大,随即将手中的药放到桌上,身形一闪。
拿过床上的包袱,掏出里面的钱袋,打开一看,登时嘴角一抽,里面赫然只剩下十几个铜钱!
“不是!里面的银子你全给了?”她一脸错愕,拿着钱袋急匆匆冲过去质问。
见他无辜点头,三乐捂脸苦笑,心如刀绞。
那可是正正二十两银子!是她一路上的盘缠啊!
这个败家美人就这么霍霍光了?
这也不能怪潶墨白,谁叫他从小衣食无忧,不知人间疾苦,对钱这种东西根本就不知轻重,撒钱跟洒水一般。
要不是袋里只有这么多,那给的就不只是二十两了,剩下的几个铜板也是不好意思拿出手,这才没给。
不然怕是一个子也见不着咯!
屋内人凄凄又戚戚,屋外两夫妻乐得笑嘻嘻,以为遇见了大财主。
三乐缓了缓,将桌上的药一饮而尽,整张脸都皱到一起,脱口而出:“好苦啊!可没我的命苦!”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妇人,一袭灰色棉裙到处都是布丁,面容和蔼淳朴,头发梳成一螺髻。
她手中端着一托盘,上面放着一大碗鸡汤和一碟青菜,盛菜的碗显然有些年头,几乎都豁开了口。
见此一幕,三乐刚还懊悔的心思,一下就歇了。
唉!都是穷苦人家,给了就给了吧……
“两位姑娘,我做了鸡汤,快些用饭吧!”妇人温声开口,走到桌边,将饭菜一一摆好后,便出了门。
三乐跟在身后相送,道了谢后,将房门关上。
“咕噜噜——”腹中发出一阵响动,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
一刻钟以后,屋内两人都已吃饱喝足。
这时,门口又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门被敲响。
三乐起身开门,发现又是那妇人。
“姑娘,到了换药的时辰。”妇人手中端着一盘子,里面放着一些伤药和干净的布条。
三乐接过东西,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夜色,出声婉拒:“多谢婶子,这药我自行来换便是,您今日也辛苦了,天色也不早了,快些歇着去吧!”
也不等妇人推拒,推着人转身,径直关上门。
三乐端着盘子朝床边走去,嘴上招呼着屋内的人,“小白姑娘,劳烦你帮我换下药,我自个够不着。”
说话间,已将衣物脱了个干净。
一旁的潶墨白迅速垂下眼,愣在原地。
三乐见人半天也没反应,以为他不会,于是提议道:“你可是不会?要不这样,我先帮你换药,你仔细看着,到时你就按照我的法子来,如何?”
说罢,随意将外袍披上也没系,端着东西就走过去。
直到三乐走到桌边,将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放出了声响,才将端坐于椅上愣神的人惊醒。
潶墨白一抬头,才发现面前的人离他,仅一寸之隔。
“让我看看你的伤。”三乐俯身牵起他的手,随着动作,身前的衣襟敞开来,露出一片春色。
这一幕,让近在咫尺的潶墨白呼吸猛然一滞!
眼前的白,定不是白!不然,怎会将他心底恶,差点引出来。
三乐一倾身,肩后的一缕乌发向前滑落,挡住一半的好春光,若隐若现,黑白交织。
半遮半掩,反而更加要命!
潶墨白气息愈渐紊乱,直到手臂处传来一阵刺痛,才回过神来。
三乐将药洒在手臂的伤口上,伤口足有一寸长,皮肉外翻,甚是狰狞!
她不禁唏嘘,那狗男人,毫无人性,竟连这样的美人,都能下如此重的手,简直禽兽不如!
要是落进她的手里,一定扒了他的皮!
这么想着,手下的动作便重了,握住的那只手,不禁往回一缩。
“诶,实在是对不住,一下分神了,手下没收着力。”三乐面露愧色,连忙道歉。
随后又牵过另一只手说道:“这次我轻些。”
说罢,径直将袖子拉上去,开始上药。
不多久过去
三乐将手中的瓷瓶放下,朝对面的人说道:“好了,该由你帮我换药了,刚刚你可看明白?”
潶墨白紧抿双唇,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最终还是点了头。
“那快些来吧,换完好歇息!”三乐收好东西,走到床边脱去外袍,径直躺上床。
见人未动,不禁催促道:“小白姑娘?”
不由纳闷,这姑娘怎么回事,每次叫他都这般慢。
潶墨白起身走来,步子迈得相当慢。
他用一旁的清水净了净手,擦干后,这才帮床上的人上药。
上药的动作可谓是相当迅速,一刻的功夫未到,就将三乐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给处理妥当了。
潶墨白转过身去,额间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一阵夜风袭来,吹乱了浓密的长睫,掀起渐暗的眸色,也吹散了心底的躁动。
他站在树下,抬头看月,眼底早已恢复一片清明。
忽然,一阵马儿的嘶鸣声传来,惊动了院内的人。
潶墨白后退几步,警惕看向院外。
突然,几枚寒光袭来,来不及细看,迅速侧身躲到树后。
“咻咻咻!”
几枚五角飞镖径直定在树干之上。
紧接着,几道黑影从天而降,寒光出鞘,朝树后的人挥剑而去。
潶墨白眼神一凛,正欲唤萧何现身。
这时,一把青剑飞来,在周身旋身一圈,“叮叮当当”,如烟火四溅,将袭来的剑气挡了个七七八八。
紧接着,潶墨白手被人倏的一拽,倒进一柔软的怀中,脚下顿时腾空而起,落到一旁的屋顶之上。
三乐伸手接住飞来的青归剑,手腕一翻,挽出个剑花,朝迎面而来的黑衣人身前一挥!
一道霸道的剑气横空而现,拦住几人的来路。
随后施展轻功,飞身一跃,落到院外的黑马之上,用剑身猛拍马腚,疾行而去!
三乐不是不敢战,而是有伤在身。
对方人又多,她还带着个人,那处又住着无辜之人,还是先走为上,最为妥当。
一刻钟过去,身后的马蹄声紧随其后,愈渐逼近,根本甩不掉!
身下的黑马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渐渐慢了下来。
身后的黑衣人趁机追上,成夹角之势,将两人围在其中。
寒光从两侧袭来,凌厉非常!
三乐眼神一凛,双手掐住身前人的腰,用力向上一抛,一手拍在马背上,纵身一跃,避开袭来的剑势。
利剑出鞘,朝左侧马上一人挥去,趁那人挡剑之际,紧随一脚将其踹落下马。
动作行云流水,仅在一息之间!
三乐抢了那人的马匹,一脚踩在马背上,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人,将其一把丢到马上,猛拍马腚,让他先行。
随后身子腾空而起,飞身落在身后一马上,与马上人相对而坐。
那人当即就是一剑,她抬剑一格,挡了去!
马上颠簸,震得三乐身上一痛,背后早已渗出一阵冷汗。
她咬紧牙关,用力推剑,将身前那人压倒在马背之上,动弹不得!
这时,旁边驱来一马,马上一人趁机挥来一剑。
三乐顿感脑后生风,迅速松开身前那人,随即一个侧身,悬挂于马腹之上。
旁边利刃已出,显然收不住势,马上那人刚坐起身来,就被袭来的寒光斩断了脖子,鲜血飞溅而出,又被疾风吹散!
潶墨白骑着一马,将身后一行人甩去甚远,腰间泛起的微微麻意还未散去,不自觉又想起那女子。
突然神色微变,双腿用力一夹,径直催马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