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眇明知故问:“你喜欢啊?”
某人脑袋哒哒哒地点,束在脑后的长发像小狗尾巴一样摇起来。
她请墨家后人打造兵器时原是想着四方堂中众人来自五湖四海,惯使的武器都不一样,因此五花八门不拘形式,一应都打了一套。
论理,枪是最常见的兵器之一,偏偏堂内无人使得惯□□,因此才在箱底压了这么些年。她昨日收点府库时翻出它来,本也想着送给连云横,只是不知道他用不用得习惯。
如今见他这幅渴求的模样,反倒生出一点捉弄人的坏心思,故作为难地道:“可是这支枪是石钜子的遗作,我也很喜欢呢……”
连云横急着抢白,“你又不用枪,留着它做什么?不如送我吧,我保证好好珍惜,一天擦三趟!”
“我虽然不用枪,但这支枪打造的如此精湛,留着放床头观赏也好嘛。”
“这么好的枪不拿来杀敌那多可惜啊,岂不是明珠蒙尘?殿下,殿下!送我吧送我吧!好兵器就是要舞起来才好看,放在那儿干看有什么意思?”
谢眇半信半疑,“果然舞起来好看?”
连云横重重点头,“不信我舞给你瞧瞧?”
谢眇坐在桌边撑着脸,食指在鬓边点了点,似在思考。
“真的!我舞枪可厉害了!你还没见过连氏枪法吧,来来来,我演给你看!”
连云横见她微微点头,迫不及待地抓起枪柄,随手便将外袍一扔,大喝一声道:“殿下,瞧好了!”
只见他持枪四平,三尖相照,顿有不动如山之势,猛然抻臂刺出,寸劲力达枪尖,银链枪缨如一排惊浪般涌动。
谢眇观得这一式巧妙,集快准狠于一身,不由喝道:“好一个鹰扑兔!”
若在平常得她一句赞叹,连云横不知要得意成什么模样,如今却恍若未闻,满心满眼只有这一杆枪。
手拿枪杆正中,枪扎一线横至身前,绕腰舞出一圈光华潋滟的残影,如银雀开屏般将他笼罩在其中,看起来只觉光影散漫,瑰丽旖旎,实际上枪势极密,坚不可破。
敌人的兵器一旦进了圈内,轻则被弹退,重则被整根折断。
因他此时用的□□,还瞧不出这一招的厉害,若换做连氏一族惯用的八尺长枪耍起来,能横扫战场之上方圆五尺的敌人,以一抵十之威不在话下。
下一瞬枪身由横变直,抡圆拨搅,使出的便是苍龙摆尾,封敌退路。
枪花在眼前乱绽,时而凛冽,时而温吞,变化莫测,谢眇心底亦闪过纷杂的情绪。赏识?或是利用?
若说她与连云横攀交没有存一点拉拢连氏的私心,那是绝不可能的。
但此刻她想的只有一件事,天底下除了他还有谁配得上这杆枪呢?它仿佛是为他量身打造的,除了在他手中,再难发挥出这样的光彩。
“殿下,这一招是连氏秘传,我只演一遍。”
连云横说罢,枪身脱手飞出。
谢眇眼看着枪尖迎面刺来,却不偏不避,反而慢悠悠地端起了茶杯。
连云横一步跨出,全凭着腰上发力在空中侧旋一圈半,抓住枪纂转腕回枪,枪头贴着他的腰侧向后突刺而出。
看来这一招是回马枪的改良版,作保命之用,用来对付追击的敌人,若敌人毫无防备,近距离之下根本避无可避。
“怎么不躲?”连云横收了枪势,周身的锋芒顿时消散,笑嘻嘻地道,“不怕我没收住枪伤到你?”
谢眇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抬起眼,“你会么?”
这一眼好似蕴含了苍龙摆尾的精髓,搅得他心底波澜起伏,连云横忙道:“当然不会,我有分寸的!”
谢眇展颜一笑,“我知你不会,又何必躲?”
这句话落滚烫的烧红了连云横的耳根,他本就发了一身汗,此时只觉更热了,一边低着头扯松衣领,一边嘟囔道,“是啊是啊,我们是兄弟嘛,我肯定不会伤你的!”
谢眇递给他一盏冷茶,连云横接过一口饮尽,长舒一口气,一手提着枪,一手搂着她的肩膀,在她身旁坐下,“我的枪法怎样?比我哥厉害吧!”
“果然精妙。不过要说和连少将军比嘛——”
她话音兜兜转转,故意卖了个关子,连云横自然不依,搂着她的手臂摇摇晃晃,“和他比怎么样?哎呀,你就直说呗!有什么好吞吞吐的!还是不是兄弟了?”
“好好好。”谢眇被晃得七荤八素,眼也不眨地道,“当然是我们小世子更厉害。”
汗津津的脸怼到眼前,近得连额前细密的汗珠都看起来分外剔透,“那这杆枪?”
谢眇拿袖子搌去他脸上的汗水,笑道:“本来就是要送你的。”
“殿下万岁!”连云横把枪一扔,给了谢眇一个大大的熊抱,使劲儿拍着她的后背道,“我就知道你只因为豫竹心眼儿小的很,才表面跟他亲近,其实还是咱俩关系最好对不对?”
谢眇硬生生受了几掌,只觉前胸后背闷闷的疼,忙从他胳膊底下钻了出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瞥了一眼被扔到一旁的□□,“你还要不要,不要我拿走了?”
“要要要!”连云横忙把宝贝□□捡起来,仔细吹了吹灰,紧紧搂进怀里,“它是我的了!睡觉我都要带着它,你别想收走!”
“诶?等等——”他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你刚刚是不是说本来就要送我的?”
谢眇眨眨眼,“我说过么?”
“说了啊!”
“哦,好像是吧。”
“那我费这劲儿舞枪做什么?”
“就当锻炼身体了。”谢眇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总是好的。”
“啊!你又耍我!”连云横大叫一声,脑袋摇的跟波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你也要舞剑给我看,这样才公平!”
“好好好……”谢眇一边假意安抚,一边悠悠起身,“只是今天时日不早了,还是快点收拾屋子吧,不然今晚没地儿睡呢……”
不待某人反应过来,一溜烟蹿了出去。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低吼,“殿——下——啊!又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