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今没走几步就慢了下来,她没有要等卓原,只是担心对方追得太急冰棍掉地上造成食物浪费。
看见卓原手里还剩一半的冰棍,郁今忍不住想,怎么吃得那么慢。
她随便找个地方坐,卓原自然也跟过来,坐到了旁边。
有时候郁今会觉得卓原是磁铁,她是另一极,总会暗戳戳地吸在一起,她低头看了眼被人贴着的胳膊,冷着脸往旁边挪。
站长跟其它同事继续往前走,离开这前他好奇地往郁今那边看去,恰巧看见对方对着卓原手里的冰棍。
“你在看什么?”有同事见他老回头,问。
“我觉得……”站长摸摸下巴,“怪配的。”
“啊?”
“走走走,我们争取中午之前登顶。”
根本没有想吃卓原冰棍的郁今想回去了,明明是淡季加工作日,还是频频有人过来问路,这里上山下山好几条道,如果不注意看路边确实容易走歪。
但郁今怎么知道这里最近的洗手间在哪里、距离下个休息点还有多远、怎么走才能避开不好走的山路,她干脆摘了助听器,把脑袋埋进膝盖里装死。
卓原就边叼着冰棍边跟人打手语解释,大部分见他不会讲话,也就不问了,毕竟对方看着不像熟悉这里的样子,自己也看不懂手语。
偶尔几个会想多一些。
有人看看埋着头的郁今,又看努力打手语的卓原,看着看着眼睛就湿了,两个努力生活的哑巴。
看着还很乐观,大热天躲在这里吃冰棍。两个人浑身上下的钱加起来只能买一根,就计划好了一个吃前一半,一个吃后一半。为了防止自己看到伙伴吃冰棍而难受,特意把脸埋在膝盖里装睡。
天,好真挚的感情,令人动容。
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无聊地趴了会,郁今估摸着卓原应该把冰棍吃完了,一抬头发现卓原手里又多了两袋,她沉默一会,戴上助听器,“你饿了?”
卓原自然是摇头。
刚刚跟卓原互相推钱推半天没走的路人:“……”
原来她会讲话啊。
路人有点无语,又有点脸红,为自己的多管闲事,想马上跑走,却被卓原拉住了,他坚持要把手上的钞票递过去。
郁今看着卓原手上冰棍化了后留下的黏液,拿出手机,对离自己不远的人说,“我转你。”
“哎不用不用……”
“那你拿走。”
“哎不用不用……”
郁今有点不耐烦:“我数到三。”
路人下意识把码露了出来。
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想收回来,却已经晚了,郁今已经把钱转了过去。
“诶那好吧,你们好好休息……”闹了个乌龙,路人也不想多待,飞速溜了。
郁今看着卓原手里的两袋冰棍,沉默一会,“别人给你你就要么。”
卓原抿了下唇,把袋子放腿上,沾着黏黏的甜水就开始比划手语,他什么意思郁今不知道,但脸上的神情格外认真。
“如果里面有药呢,”郁今说,“不知道陌生人的东西不能乱接吗?”
卓原愣了两下,他刚刚接是因为那个人说郁今想吃,他的手指互相蹭了下,很黏,就默默背在身上,不去抱郁今。
他上半身往郁今那边靠,想亲亲她,郁今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很冷,“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卓原知道,他又开始比手语,郁今凭着仅会的几个知识勉强翻译下,看见宇宙这个词就放弃了,她不知道卓原哪来那么多奇怪的想法。
郁今没去打断卓原的动作,只是她很后知后觉地回过了些味来。
出来玩一趟代表不了什么,但现在就是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是哪里,郁今又说不出来,她的心情很烦躁,或许是因为旁边有人讲话,或许是卓原盲目信人,又或许,是因为昨晚。
她不社交,却也知道这种事代表着什么。
猫是要交|配繁衍,那人呢?恋爱,结婚,厮守终生。
卓原就这么轻易地做了决定,很草率。她也没有拒绝,同样很草率,事情就成了这样。
她很难想象出自己之后将以一个人的身份看待卓原——还是人类社会里最特殊的关系,之一。
最后郁今还是打断了卓原的手语,保险起见,她把路人买的冰棍扔进了垃圾桶,并给卓原买了两个新的。
卓原不明白郁今为什么让他吃这么多冰棍,但乖乖照做,吃得很努力。后来他实在吃不下了,轻轻把唇贴上郁今,带着甜味的吻落在她的唇瓣。
郁今第一下没躲,第二下避开了,她没去看卓原,称得上突兀地开口,“我们认识并不久,我也没做好以后的生活里就这样多你一个人的准备。”
卓原吃冰棍的速度慢下来,甚至停住,郁今没有看他,但他的目光一直在郁今这里,基本没有挪开过。
他弯弯唇想笑,棍子上的甜冰块却突然掉下来,就手忙脚乱地去接,他动作并不灵活,左手撞到右手好几次后直接把那小块弹飞,不偏不倚地打到郁今手里。
“。”又闹脾气。
郁今面无表情地拿起来,把这有点冻手的冰塞回卓原嘴里,难得心平气和问,“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都行,反正她也不给,就随便问问。
然后便见卓原弯着眉眼,开开心心地凑来亲了她,对方的唇很凉,还有点黏,跟人一样。
刚刚握着冰棍的指尖也变得黏糊糊的,上面肯定一股甜味,她下意识把手放在卓原唇边,指尖在他湿润的唇上点了点,想钻进去,卓原却反应有些大地抿住唇,咬得很用力。
郁今停下动作,看着他,片刻后松开手,却去握了他还没吃完的冰棍,重新递到嘴边。
卓原耷拉着眼皮,小口小口地往肚子里吃,他吃得很慢,过了会偏着头,亲郁今没挪走的手指,在对方没反应过来时又亮着眼睛继续吃。
郁今:“。”
他吃得真的很慢,郁今只是随便给他握了会冰棒的棍,现在指缝里便沾上了黏腻腻的甜水儿。乳白色的汁液从冒着冷气的白色方物上流下,尾部聚起一滴圆润的液珠,郁今觉得很适合让卓原舔掉。
但他来不及,光吃上面快化掉的冰棍都很费力。
郁今不明白,吃得这么麻烦,为什么卓原还要吃,她盯着对方不住抿起又微张的嘴,突然问,“会放屁吗?”
哑巴是不是连屁都悄无声息。
卓原愣愣地看着她,耳朵被阳光晒得有些红,反应过来后摇摇头。
郁今不确定这个摇头是在说不会,还是不知道,她又盯着越来越少的冰棍看,等卓原全部吃完,才以一种看起来很自然的语调说出了并不自然的话,“回去把东西搬走。”
卓原看着她,慢慢抱过去,直到手指拢住腕部、他的下巴搁在郁今肩上,也没有被推开,他弯弯眼笑出来,很亲昵地蹭了下郁今的脸。
“你很吵,”郁今听到了卓原的呼吸与心跳,“跟我在一起时要保持安静。”
她看见卓原点头,“我不会去睡沙发,所以你跟我睡床。”
卓原这次没有点头,清亮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郁今的脸,他试探性地凑近,唇又落在郁今嘴上。
甜滋滋的味道,郁今想。她后仰中断了这次亲吻,又问,“喜欢吃甜的?”
卓原依然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笑笑,如果不是戴着助听器,郁今都要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将这几句话话问出口。
她伸手要摘掉,脸上却又被碰了几下,卓原的吻总像蜻蜓点水,从不用力,却也没有一触即分,他现在黏糊糊地抱着郁今,眼睛里含着笑,在恼人的阳光下越发清亮。
要说什么时候没有笑,郁今想,可能是昨晚最开始时,当时卓原疼得背脊直颤,嫩软的皮肉在她身边发出抖动所带起的摩擦声。
明明疼,明明害怕,他却还是一步步做完了。
郁今把挨着自己蹭的那张脸推开,喊,“卓原。”
这是她第三次念卓原的名字。
被喊了名字的人眨眨眼睛,又蹭她的掌心,还是黏黏糊糊地挨着她。
“回去把你的身份证找出来,”郁今任他贴着自己,“那边民政局周末不上班,你周一前找到就行。”
她搜过,网上回答讲这种情况得结婚。
很烦。
她还搜过,网上回答讲对方就是想结婚。
很烦。
卓原愣了愣,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兽类般湿漉的眼睛反出太阳照来的光,那似乎懵懂的情绪传递到郁今这里,她面无表情地问,“干嘛。”
对面的人突然笑了起来。
郁今的脸更冷了,她憋闷地转过头,半晌又回来,强调道,“我并没有做好准备。”
卓原亮着眼睛亲她。
郁今:“……但给你个机会”
卓原又笑,笑得和暖温柔,他似乎从没接触过恶意,整张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觉得你们都是好人”的字样。
郁今思考,她是吗?她是个屁。
人类都是心思险恶的坏蛋,她觉得没有例外。
郁今坏蛋去捏卓原坏蛋的下巴,觉得手感很好又多揉几下,她语气很凶地说,“现在,把你吃剩的垃圾丢到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