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卿久和陆影川结婚的第七年。
江卿久发现,他现在怎么看陆影川怎么不顺眼。
江卿久还记得他第一次见陆影川时,那是在7年前。
当时他24岁,是国内最年轻的三金影帝。
陆影川23岁,是横空出世的华语乐坛鬼才。
两人第一次遇见,是在一个颁奖典礼上。
那是个很有含金量的场合,众人都着正装出席。
江卿久身为影帝,同样穿得板板正正。
D家新款的高定正装,搭配同一设计线的领带和袖扣,严谨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
而在一众无聊沉闷的黑灰白西装中。
只有陆影川身穿休闲卫衣,戴着棒球帽,脸上挂着一只松松垮垮的黑色口罩。
整张脸上下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视线扫过众人,简直傲慢得不可一世。
江卿久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不同寻常的陆影川。
颁奖典礼进行到一半,主持人邀请陆影川上台领奖。
江卿久顺着人群佯装若无其事地看去。
只见---
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各种摄像机咔嚓咔嚓地闪不停,以及在场粉丝们那能把屋顶掀翻的尖叫声中。
陆影川不紧不慢地起身,懒洋洋地穿过一片闪光灯,上台接过奖杯,垂头握住麦克风,只低头说一句谢谢,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江卿久对陆影川的第一印象,是觉得这人像是古早民国文里的冷面少帅。
而且文里一定有个情节,暴戾少帅肩披黑色斗篷,脚踩军靴,一脚踹开女主婚礼大门,站在逆光处,抬眸冷声说要来抢婚。
又苏又b王又性感。
简直不像是三次元里的人类,像是二次元纸片人。
江卿久承认,他就是个颜狗,口味就是这么土。
那场颁奖典礼的当天晚上。
一些阴差阳错和机缘巧合,江卿久喝了杯下料的酒。
然后误打误撞地和陆影川滚到了一张床上。
等第二天两人清醒时,已经到了中午。
两人手机早就被各自的经纪人打爆了。
昨晚两人一起进酒店的画面被发上了网,热搜连续爆了好几个,好多论坛都塌陷了,现在两人所处的酒店楼下还围着不知道多少吃瓜的记者。
两人的经纪人都劝两人待在酒店不要贸然行动。
他们私下已经达成了协议,正在往酒店赶,会帮他们摆平此事。
挂掉电话,江卿久靠在床头,揉着发酸的太阳穴,顺手扔掉手机。
他下意识去寻找陆影川的身影。
陆影川站在离床不远的客厅里。
赤着上半身,下面系着一条浴巾,光脚站在柔软的灰色羊毛地毯上,
房间里没有开窗帘,光线有些昏暗。
陆影川拿着一瓶矿泉水仰头顿顿地往嘴里灌,若有若无地光线下,江卿久能清晰看到陆影川不断凸起收回有凸起的两侧胸肌,混动的喉结,以及后背上他昨晚留下的抓痕。
无一不在提醒着他昨晚战况有多激烈。
陆影川喝完一瓶水,顺手把塑料瓶拧起来扔到一旁。
塑料瓶在他手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陆影川顺势看向江卿久,在发现江卿久也正在看他后,他挑眉反问江卿久,“你看我做什么?”
江卿久,“要不要试试?”
陆影川像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亦或者是被他吓到,“嗯?”
其实江卿久在说完那句话后就后悔了。
他向来早熟,是个稳扎稳打墨守成规的人,就连在片场时,他每日的工作计划都会一条一条写出来。
明明才24岁,但圈里人都开玩笑说他活得像是34岁的老干部。
古朴保守得很。
昨夜的放纵已经属于意外一笔,他现在又在做什么?
江卿久将这一切归结为自己没休息好的后遗症。
他撇开视线,按着发昏的脑袋,强制开机,让自己重回理智。
江卿久,“没什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影川猛地打断。
陆影川,“直接结婚敢不敢?”
江卿久感觉脑子更晕了。
他又一次看向陆影川,眸中罕见地闪过一丝不确定和诧异,“嗯?”
“你说什么?”
床垫向下陷了一点点。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热气迎面扑在江卿久面前。
是陆影川不知道何时跳上了床。
陆影川枕在江卿久的腿上。
就那么窝在江卿久身边,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有几分邪气。
“还试什么试,直接结婚吧。”
说着,他攥起江卿久的手,紧按在自己手心。
有几分洒脱又有几分漫不经心。
陆影川说,
“现在就出去告诉那帮记者咱俩要结婚的事儿。”
“吓不死他们的。”
江卿久早就说过,他是土狗颜控,就好冷面少帅这一口。
没有人能拒绝23岁的b王陆影川。
江卿久也一样。
认识不到4小时,两人爬上了一张床。
认识不到15小时,两人去民政局扯了证。
可七年过后。
江卿久对陆影川的印象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陆影川回到家后,除了鞋子能乱七八糟地扔在玄关处。
剩下他的袜子、裤子、衣服、外套,那就是走哪儿脱哪儿扔到哪儿。
就跟那雨后蜗牛爬过留下的黏液似的。
江卿久很轻松就能根据这些衣服散落的痕迹,都能完整拼凑出陆影川在家的行动轨迹。
陆影川只要没工作,要么就整日宅在家里。
穿个亮粉色的连帽卫衣,戴着帽子,窝在沙发里,双腿架在茶几上,叼根棒棒糖,嘀哩哐当地打手游。
要么就等他睡着后偷偷摸摸地溜出去买机车。
家里各种各样的造型的老爷车重型机车塞满了整整两车库。
江卿久每每问起车库里新增的车是怎么回事儿。
就见陆影川大惊失色,连连摆手拒绝三连。
“不知道啊,我没买车啊。”
“这谁家的车偷偷停我家车库啊,他家自己没车库啊?”
“等着,我明天就找人把车拉走,顺便再报警高低得把这人揪出来,什么玩意,天天把车停我家里。”
语罢,陆影川就那么信誓旦旦地看向江卿久。
向来冷冽不近人情的脸上写满了真诚和坦率。
就像是一只乞求主人抚摸的表扬的大鸡毛。
江卿久自己就是搞表演的。
三金影帝,x影客座教授不是吹的。
就陆影川一个歌手,拍个mv都得ng800次的拙劣演技,江卿久怎么可能看不穿?
不是江卿久不让陆影川买车飙车玩。
是陆影川今年已经30了,身体骨骼早就不像20岁的小孩那么皮实经得起摔。
就一个月前。
陆影川还因为飙车受伤,右腿被缠成木乃伊,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地向他要抱抱。
他还得提着炖好的汤药去医院看望陆影川。
现在的江卿久真的觉得当初眼瞎。
他现在觉得陆影川一点都不苏不b王不性感。
并且还严重怀疑陆影川的脑子不太正常。
30岁的人了怎么还跟个高中生似的。
江卿久得扮凶发脾气,陆影川才知道将衣物叠整齐。
江卿久得恐吓陆影川再敢买新车,就滚去睡车库,少上他的床,陆影川才能安省几天。
结果过两天后继续犯病,气得江卿久有时候真的不想和陆影川说话。
江卿久有时候真的觉得,他不是陆影川的伴侣,而是陆影川的妈。
可话又说回来,结婚7年,陆影川就没一丁点可取的地方?
那倒也不至于。
曾经江卿久被某颁奖礼溜粉。
答应颁给他的奖项,等他人都站上颁奖台后,才被主办方告知,该奖颁发给了别人。
江卿久还没做出什么反应时,就见陆影川越过保安冲上台,他扯过麦克风,撂下一句,“就这种垃圾颁奖礼,还陪他们玩什么玩?”
之后就牵起他的手,不顾主办方的苦苦哀求,谁的面子都不给,直接带他下台回家
回家后,还嫌不解气,陆影川拒绝和该典礼再有任何合作。同时连发三首diss主办方的歌,一首比一首骂的刁钻歹毒,传唱度一首比一首高。急得陆影川的经纪人直跳脚,但又拿他无可奈何。
最后是江卿久命令他住手,轻飘飘说句,“行了。”
陆影川用脑袋顶顶他手心,哼哼两声,这才作罢。
他俩刚结婚时,国内对同性婚姻的包容度很低。
当时恰逢陆影川冲刺金歌奖,只有拿了最后的金歌奖,他才算是被主流认可的流行乐天王。
而金歌奖评选相对保守,评委需要考虑艺人对社会的影响。
金歌奖评委托人给陆影川递话,让他先别官宣结婚,先避避风头,或者假装分手,找个女孩契约假恋爱,保证舆论风向,凡事儿等拿到奖再说。
为了陆影川发展考虑,江卿久也觉得先不结婚的好,等他拿到金歌奖过去后再说。
谁知道第二天,陆影川开着直播,公开向江卿久喊话,问江卿久什么时候能娶他。
他就靠在江卿久别墅外的那棵香樟树上,对着江卿久喊话道,
“金歌奖我还要不要?”
“这种非纯艺术的奖项,我真不稀罕。”
“我只稀罕他江卿久什么时候娶我回家。”
哪怕恋爱脑上头。
这人也拽的二五八万。
仔细想想,凑凑合合,隐隐约约,这人还是有点苏点的。
想着这些事儿,江卿久不由自我安慰着。
害呀,就这么过着吧。
还能离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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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讲究七年之痒。
江卿久和陆影川结婚第7年,外界谣言四起,关于两人要离婚的假消息隔三差五上热搜。
关键是还真有粉丝信,天天在江卿久微博评论区、微博私信问真假。
起初江卿久对这些八卦是不屑一顾的。
但看得多了后,他也跟着有些提心吊胆,有时候也瞎琢磨,他和陆影川不会真的要gg吧?
说真的,尽管陆影川身上有一堆臭毛病,但他还真没想过要和陆影川离婚。
只是自从有了这个不安定的念想后,江卿久脑子里仿佛绷了个高压线,很多行为就控制不住。
他开始注意着和陆影川的日常相处模式。
他想着先稍微包容下陆影川。
至少熬过容易出事的婚后第七年,之后他再慢慢收拾陆影川,他有的是时间。
陆影川把衣服扔一地,扔就扔呗,他不念叨他了。
陆影川爱打游戏,打就打呗,随他便去。
陆影川爱买车,买就买呗,反正又买不破产。
陆影川爱吃个棒棒糖,有时候爱穿个粉色卫衣,穿就穿呗,又不碍着谁的事儿,而且也不是天天穿。
只是唯独一点,江卿久不能给陆影川开口子,那就是飙车。
毕竟这是跟命挂钩的事儿,要是陆影川真的飙车死在了这一年,他以后还上哪儿去教育收拾陆影川呢?
之前两人没少因为飙车、买车的事儿吵架。
江卿久不想再在七年之痒这个敏感事件段时间里吵架。
于是他想了个招。
他打算把陆影川的车钥匙,分别藏在家中不同地方。
例如客厅的结婚照后面,酒柜角落装饰花瓶里,衣柜转角的最深处,杂物室多年不用的盒子后,浴室柜子的最下层。
陆影川找不到钥匙,就没法去飙车。
到时候,陆影川来问他要钥匙,他就说他也不知道,不关他的事儿,让陆影川自个找去,省得两人再吵架。
只要他把车钥匙藏得够隐秘。
陆影川找不到车钥匙,就无法飙车,就不会发生意外。
江卿久觉得这招真的很棒。
那天,刚好陆影川有个为期一天一夜的通告,江卿久正好闲在家。
江卿久当即决定,就是今天了,他要把陆影川的车钥匙全给藏起来。
江卿久掐着时间,泡了个澡,披着浴袍,慢悠悠地从浴室走出来,打开陆影川放车钥匙的柜子,取出零零散散七八十串车钥匙,开始干活。
忙活了两个小时,江卿久才藏了车钥匙的一大半,还剩十多把车钥匙没藏好。
正当江卿久把玩着剩下的车钥匙,活动着肩颈,考虑着剩下钥匙往哪儿藏时。
谁知道陆影川提前结束了通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了家,此刻正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问他在干嘛。
江卿久一怔,浴袍没有口袋,他下意识将剩下的车钥匙塞进怀中,佯装整理浴袍腰带,防止车钥匙掉出来。
他将车钥匙藏在怀里。
然后转头看向陆影川,询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影川的视线在他脸上绕了圈,又往他身后看看,像是在打量着什么东西。
就连回话都有些漫不经心,“结束得早,就提前回来了。”
说着,陆影川脱下外套,随手往旁边的沙发上一撂。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影川故意的,沙发和他不到两米的距离,平时三分球投十中八的人,今天硬是没将外套扔准点。
此刻,外套袖子搭在沙发上,衣摆耷拉在地上,衣服拖着长长一条,看着邋里邋遢的。
江卿久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差点就发火。
这事儿要是放在往常,江卿久绝对是要收拾陆影川的。
掐着他耳朵让他把衣服重新叠好放好,然后再有下次三天别想上他的床,这些都是基操。
但秉持着第七年之痒不吵架,之后的账之后再算的原则。
江卿久只看了眼那衣服,压着脾气,淡淡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先洗澡。”
可谁晓得今天陆影川抽什么疯?
他居然直勾勾盯着江卿久看半晌,偏不去洗澡,反而一个劲儿地往江卿久身上靠,脑袋埋在他肩膀里拱啊拱,声音听着有些可怜兮兮,“好累,老婆,抱抱。”
江卿久怀里还藏着车钥匙呢,陆影川这么压在他身上,车钥匙扎进江卿久胸口,扎得人有点疼。
同时,江卿久也怕陆影川发现他怀里藏着车钥匙,到时候两人又要吵架。
江卿久推开陆影川,后退两步,皱着眉,催道,“你先去洗澡。”
陆影川停在原地好几秒,眼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江卿久就是搞表演的,对神色把控能力很强。
他发现陆影川眼里闪过的是种不可置信和怀疑的情绪。
江卿久:?
江卿久觉得陆影川今天怪怪的。
他绕过陆影川,想先找个地儿把怀里车钥匙暂时藏起来。
没想到,陆影川在他身后一把拉住他。
陆影川声线压得挺低的,带着股不容置喙的意味,“洗澡可以,但你得陪我去。”
江卿久对上陆影川的视线,同.床共枕七年,谁不知道谁啊。
这不就是想要睡觉的提前邀请么。
江卿久了然,淡笑,“我今天有点累,没法陪你洗澡,你就别冲澡了,简单洗洗就行了。”
结婚七年,一起洗个澡,本来是没什么的。
但今天江卿久怀里藏着东西,要是真一起洗澡,等一脱衣服,可不就暴露了么。
好在陆影川没在这事儿上再纠缠。
两人半推半拉地走到洗手间。
江卿久抱胸倚在墙上。
陆影川站在洗漱台前洗漱,从他面前的镜子反射里,正好能瞧见站在他身后江卿久的所有动作。
江卿久本来还想着趁陆影川洗脸闭眼时,他溜出去藏钥匙的。
只是陆影川今个可能真的吃错药了,哪怕洗脸,水流哗哗从脸上蹦过,他都一眼不眨,紧紧盯着镜中的江卿久,像是条狼在盯着猎物,未经他的允许,不可移动分毫。
说真的,江卿久挺喜欢陆影川这种凶凶的调调的。
他冲着镜子里的陆影川眨眼一笑,随即敛眸看向旁处。
镜子里,江卿久眼尾的那颗痣,随着主人的动作,像是只黑色的燕子,燕尾倏地掠过水面,激起涟漪。
陆影川喉结微不可察地滚了滚,唇角上扬一丁点儿,发丝上的水珠顺着下颚线滑入脖颈。
情趣氛围都烘托到位了,下一步就该办事儿了。
两人黏黏稠稠地走到卧室门口,江卿久推开陆影川,说是要先去取套子。
实则江卿久是想把怀里的车钥匙先找地儿藏起来,他不想让几.把车钥匙破坏今晚的氛围。
陆影川偏不让江卿久走,“卧室有套。”
江卿久又说要去厕所。
陆影川非要陪他一起去,就好像是笃定了今晚不让他离开他分毫。
三下两下的,两人间那点旖旎的氛围烟消云散。
两人今晚好像都有心事儿,几次推拉没成后,江卿久一把推开陆影川,转身回了卧室。
偏偏到了这时候陆影川还是对他寸步不离,跟着他一起回卧室。
两人情绪都挂了脸,一前一后地翻身上床,谁都不和谁说话。
江卿久翻了个身,背对着陆影川。
穿浴袍睡觉不仅不舒服,车钥匙还硌得人胸口生疼。
可关键是现在又没法去藏车钥匙。
江卿久是带着脾气入睡的。
谁知道陆影川今天发什么癫。
他最近真的竭力在包容陆影川了。
实在不行大家就都别过了好了。
江卿久迷迷糊糊再醒来时,就见四周一片漆黑,但似乎有双什么眼睛,正一直盯着他看。
江卿久一激,头皮发麻,连忙打开手边小夜灯。
灯一开,就见陆影川正坐在他床边,正一瞬不瞬地看向他。
陆影川眉头皱得很高,表情里带着些不可置信怀疑和错愕。
见是陆影川在发疯,江卿久狠狠松了口气,揉着太阳穴,没好气道,“陆影川,大半夜的,你又抽什么疯...”
江卿久的话说一半,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他看见,原本该藏在他胸口的车钥匙,此刻却在陆影川手里。
数十只车钥匙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卿久摸了下空荡荡的胸口。
他推测,是他半夜睡着后,陆影川从背后来抱他,摸到了他藏在怀里的车钥匙,从而东窗事发。
这事儿到底是江卿久理亏,他缓缓坐起身,靠在抱枕上,“陆影川,你先听我解释...”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陆影川给打断。
陆影川的有些瓮声瓮气道,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江卿久:?
陆影川撇过头去,将脸埋在阴影中,似乎还抽了下鼻子,看着还有点可怜。
很快,陆影川仰了仰脖颈,看向卧室的天花板。
“江卿久,你想跟我离婚想很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