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短暂地交接。
陈姝迅猛地一头撞上去,直击他的胸腔。
安冉措手不及,一个踉跄倒地,被陈姝用腿死死绞索。他的胳膊在地面奋力扑腾着,引动了外面的曹鑫。
原本并不想进来的曹鑫立刻闯了进来。
陈姝像不知痛般,无视安冉的一切反抗,嘴巴死死咬住安冉的一块皮肉,似乎是穷途末路,不顾一切代价也要将安冉至于死地。
但她的手不能用,就只能用这种愚蠢笨拙的法子。
曹鑫看出陈姝的艰辛,没有将她当回事。
一头被打了麻醉的猛虎和脚下的地毯没有两样。
他直接弯身去拉扯缠在一起的两人。
就在这一秒,陈姝忽然更改了攻击目标。
声东击西。
她已经掌握了不触发电击的弧度,就像在Abyssus里一样,像一个球棒干净利索地砸下去。
手里的刀片高速划过脖颈动脉,血瞬间喷溅而出。
曹鑫抬手去捂自己脖颈,可是一切都晚了。
陈姝扑在他身上,用两颗尖牙刺入一早瞄准的位置,向下撕咬。
安冉在地上‘挣扎’,因为是只有高层可以进入的重地,这间屋子里所发生的一切竟无人知晓。
直到曹鑫的脖颈被陈姝啃咬了一半,进了陈姝的肚子,他了无声息。
安冉才‘缓过劲’地爬起来,去拉扯陈姝。
陈姝像耗尽了力气,瘫在地上,望向安冉,对他用气音道:“老师,这是,我的投诚。”
根据她多日观察,这间屋子只会进来三个人。
曹鑫、安冉、皇帝。
这意味着对她的实验是项绝密,只有绝对的高层才能接触,其他实验人员也只能分散地接受任务。
曹鑫不会做实验,他的作用是武力镇压,看着她,同时更重要的是看着安冉。
安冉的作用可以和第二个老李头划等号,应该是老李头走后,第二个技术可以接近于核心的人。
现在曹鑫已死,这个实验室的龙头老大就是安冉。
因为再安排其他武力进来监管,效用低了不说,还增加了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倒不如一个绝对的自己人更安心。
皇帝在这方面是个很谨慎的人,但谨慎是把双刃剑。
皇帝很快接到通知过来。
刀片的事被两人共同守口如瓶,而她也将最初伤口的痕迹全部撕咬进了肚子,验无可验。
皇帝将恼怒发泄在她身上,直接将氢气值推到了百分百。
“加快研究速度!”
“是。”安冉低头。
陈姝的咽喉瞬间像胀起一个气球,仿佛在深海里即将失去意识。
这一次她甚至无法去抓地面。
好痛苦…,没有氧气了,没有氧气了…
安冉观察着,在本子上记下她的承受时间。
但其实他并没有精准地等到陈姝昏迷,就将按键拉到了百分之二十。
他可不想跟着受罪。
氢气停止输送,换进了大量氧气。
陈姝青紫的脸也渐渐恢复正常。
安冉现在有些忙,他不仅要做自己的那份工作,还得接替曹鑫,向下分散的下达任务指令。
陈姝不知道自己又在这里呆了多久。
白炽灯在头顶照射着她,烤得她有点脱水的感觉,眼睛不停流泪。
窒息的痛苦让她时时刻刻游走在昏迷边缘,却又无法真的睡眠。
她所能做的就是等。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也或许是一天一天流逝。只是‘分秒’对她而言,在此时与‘天’也没有什么区别。
安冉回来时端了个熟悉的托盘,上面摆着粗长不一的针管和消毒用具。
陈姝被重新拉回椅子上,以方便他下针。
她像一只被捞出水面的鱼:“老师,你赢了。”
“你给我树立人生的希望,又毁掉我人生的希望,就是为了,让我和你拥有共感。”
“你是对的,人类的世界,需要清洗。”
“毕业时,你曾说,以后你依然是我的老师,等我想通了,还可以找你。”
“那么现在,这个承诺依旧吗?”
陈姝唇瓣不停翕动,虚弱地问。
安冉将针扎入她的腺体,笑着反问:“清洗?可是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末日的模样,怎么清洗才洗得干净?”
陈姝见他搭话,仿佛见到了希望般‘循循善诱’:“我一直在思考老师你给我说过的话,站得越高,所能决定的事情越多。”
“所以我看到了阶级对立,把人划分三六九等,皇室贵胄站在数百米的顶楼,远离一切声音,他们可以在别人的苦难中欣赏极光,普通百姓却在水深火热,煎熬在油锅之中。”
“林雨泠他明明不输于任何一个Alpha,他拯救了沿海城市,可就因为性别,他的努力,他的付出,就什么都不算。这是性别对立。”
“罗森,他的腿是执行任务中为了救人才牺牲掉的,却被军部转脸抛弃。跌跌撞撞好不容易适应假肢,却再也融入不进社会。这是人类骨子里的卑劣,对弱者,对不同于自己的人的歧视。”
“如果所有人都断掉一只腿,那么残疾就是健全,健全才是应该消灭的一种病。”
“老师,只要把所有人都同化成一种样子,这才是理想的国度!”
陈姝像一个疯子,说着骇人听闻的构想,眼中全是热切。
她甚至不顾电击地去抓安冉的衣服。
“老师!只是基因上的提升,只会再一次拉开贫富差,等级的差距才是世界污糟的根源!”
“…”
她在赌。
她不能摆出一副‘我已经知道你想要的’的模样去跟安冉谈合作,那样安冉只会怀疑她作假。
所以她顺着安冉思路,融进去自己的感想,让一切变得真实,又不谋而合,仿佛印证了安冉布下的棋局起到了成效。
事实上,陈姝说得也并不是假话。
她完美地继承了自己父亲的疯狂,也跟着安冉青出于蓝。
她说得每一句都是真话,只是组合起来,那并不是她的真实目的。
四目相对,是后浪与前浪的博弈。
安冉需要她,这就是安冉的软肋,也注定了安冉会‘输’。
“配合我的实验,我会给你想要的。”
但他依然在审视她。
“我怎么确定,老师你的实验,就是我想要的?”陈姝立刻紧逼:“你要拿出你的诚意!”
安冉似乎被她搞得节节败退,唇角却上扬起了一抹弧度。
真真假假,输输赢赢,是很难说得准的。
他很满意陈姝的现状。
如果陈姝顺杆爬,意味着她一直在布局,一直在欺骗他,陈姝对他有质疑,这才是好现象。
他必须确定陈姝有反骨。
但这还不足以让他放心,他不信任任何人,他只信任自己,所以时时刻刻都要审视陈姝的反应。
而针对现阶段的陈姝,他能给她看的东西很有限。
“我们换个地方。”
他将她拽起来。
这是陈姝第一次离开观察室,见到自己所处地方的更多面貌。
洁白的长廊,很像医院的布局,但却是一个庞大的圆弧状。
从窗户往下望,距离地面是很远的,大概有居民楼十层那么高。
也就是说,上面和下面都还有不少东西。
一间间的屋子走过去,陈姝目光一滞。
她看到了一个人。
他浑身赤/裸,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对应着每一个器官的位置都有刀口痕迹。
那是陈姝看不懂的仪器,里面装着一罐又一罐的血液,似乎在进行什么处理。
而这个人,已经衰老的像一个老头。
但陈姝还是通过眉眼辨认出了他。
俞在川。
他被皇帝以交换器官的方式,进行全身换血,‘窃取’了‘生命’。
虽然人造器官已经很成熟,但‘成熟’是个相对概念,要看跟什么比。
跟已经坏掉的器官比,人造的当然是救命稻草。
可是跟天生的比,人造就总有人造的弊端,无法真的一劳永逸。
同样,如果人造真的能一劳永逸,人类就不再是人类,而是人造人。
直系亲属不能进行输血,会出现免疫反应,但要想达到最高匹配度,又长期的全身换血,就只能靠直系亲属成为最稳定的血包。
俞在川,就是皇帝一早计划好的那个血包。
他想要将生命无限延长,达到‘永生’,在一个新的星球,一统万年,成为真正的‘神’。
多么可笑。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能是最终得到好处的那一个,为了权,为了利,为了名额,去争,去斗,去算计。
皇后以为,她在利用皇帝给自己和自己的儿子铺路,等实验完成皇帝也已经年老,又有多少年活头可以继续统治?而她也不过是个‘药材’,根本对她儿子构不成威胁,所以以后这个帝位肯定是她儿子的。
在一个全新的,资源丰沛的星球,带着已经有的科技知识,少走万年弯路,就可以将文明直升,将节俭下大半损耗。
那么新星球的寿命,肯定还有着几十万年,几十亿万年。
他们完全不用忧愁。
他们将享受最顶尖的科技,最优质的资源,还不用给贫民百姓分一杯羹。
就是这样的春秋大梦,让他们迷失其中。
完全没有想过,一个把自己当做‘神’看待的统治者,他怎么会放过成为真神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