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嗣……”江户川乱步的手贴在冰面上,叹息般的幽然长吐。他不太自然的扯起僵硬的笑,似乎已经受不了手心传递的冰寒。
真嗣自然无法应声,即使他头顶的血洞正在奇迹般的缓慢愈合。
“织田他,明天就要醒了……”江户川乱步垂下眼帘,晦涩的绿眸映着冰层特有的寒光冷漠。
这几天的工作确实累,但不只是文件琐事带来的疲惫,深入接触黑手党内部的心寒是足以抹杀江户川乱步固执的痛苦。
他麻木的处理着每一项事务,无与伦比的头脑自然能轻松得到最佳结论,即使矛盾不曾让他全力以赴。想要在淤泥中扎根,又不污浊内芯,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够达成。
“我不喜欢这样,非常,非常。”江户川乱步沮丧的对着沉眠的真嗣说着。
今天港口Mafia的武器库被袭击了,明天港口Mafia庇护的富豪被寄恐吓信了,烦人的事务不断的撩拨着江户川乱步脆弱敏感的神经。
但是……
“我没有权利去选择,因为你。”江户川乱步轻轻吐出一口气。
真嗣残破虚弱的生命维系着乱步在昏暗的里世界中最后的底线。
真嗣必须死才行,真嗣必须活下来才行。
真嗣让江户川乱步活的不像江户川乱步,但是……江户川乱步仅有的一切已经被系在了风中残烛的弱小生命上。
随心所欲的生活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总之江户川乱步几乎已经快想不起来了。意气风发的自己也好,骄傲任性的自己也好,在某个瞬间都变成了无比陌生和恐惧的平行线。
“乱步先生,森先生在找你。”芥川龙之介敲了敲门。
江户川乱步叹了口气,眼睛微睁,锐利的暗色光芒浮现。
“走吧。”
去见那位操控了一切的森先生。
“日安,乱步,我很高兴最近黑蜥蜴的工作效率提高了这么多呢。”森先生笑眯眯的支着下巴,从容的仿若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江户川乱步没有说笑的意思:“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掩饰并不到位的抑郁怒意,让室内瞬间充斥了沉默的火药味。
森先生依然不为所动,他不置可否的摊了摊手:“我可没有插手啊,乱步君。”
“如果一切发展到最后,情况不会对你有多有利。”江户川乱步冷静的指出。
森鸥外微眯眸子,紫红色的眸光并不聚焦在江户川乱步之身,他用鼻音轻轻浅笑,带着某种暗示般的意味深长:“你又怎么知道呢?乱步君。有些事情,即使再怎么样高明的智者也不比市侩的商人更加善于掌控,至少在利益之途,你要学的还很多。”
他似乎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循循善诱的老师,在江户川乱步绷紧的弦上狠狠一拨。
“你想要留下我,但是却并不满足我的安定,我真是搞不懂,你的期盼似乎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江户川乱步按了按帽檐,绿眸中依然是不变的透彻,呼吸却杂乱到急促的地步。
森鸥外站起身,透过窗户的间隙望向外面。
“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这个城市罢了。”
江户川乱步默不作声,这样[高尚]的情感是他不具备的。
任性自我这一点乱步从来没有想过掩盖。
“我要救织田作之助。”江户川乱步语气平淡的陈述着。
“太宰君也是这么说的,但是事实上呢?”森先生的笑容带上了一点漫不经心的讽刺。
“如果织田他自己不愿意死,没有人可以在战斗上强迫他。”江户川乱步清楚这位友人。
“织田君确实很厉害,但是弱点也很明显,你阻止不了他。”森先生并不慌张,甚至悠闲的把玩起桌上摆放的钢笔。
江户川乱步摇头:“我做不到,但是真嗣一定可以。”
“你真的能救他吗,乱步?真嗣的死是你造成的,你本来也没必要费尽心思去救他。”森先生似笑非笑的拉长尾音,似乎有些蛊惑的意思,但最终变成消遣的戏谑。
“……告辞。”江户川乱步避而不答,径直离开。
森鸥外坐在椅子上,无奈的笑了笑,低声喃喃:“太天真了啊,乱步也好,太宰君也好,甚至那位即将死去的织田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