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南山很急,司机猛踩油门,在限速范围内狂飙。
某条路口汇进来一辆别克,打了几下双闪,司机稍微减速和别克并排,副驾驶的车窗打开,两车贴近后别克的司机扔进来一张邀请函,帕萨特再次加速。
在庄园门口守了一晚上的门卫,正昏昏欲睡,一辆不起眼的小车嘎的一声刹车停在门口,走下来一个古装男。
门卫:?
祝南山让司机把车停好后自行离开,Z老板现在一定不愿意让陌生人见到他的样子,剩下的路他来开车。
祝南山给门卫亮了一下邀请函,就跑了进去。
越明烛坐在雕像的底座上,神色平静的望着影影绰绰的花园,祝南山喊他,就应一声。
也只能应一声,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就像有东西堵在了喉咙口,顶得嗓子眼酸疼酸疼的。
一开始他也慌了,祝南山让他躲起来,但他那会儿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焦虑地等祝南山来。
但祝南山怎么来,怎么进入这里,他完全没考虑。
渐渐的他竟然冷静下来,觉得祝南山来不来都行,他刚才都打算跟着幻觉里的人远走高飞了,还在乎名声干什么,大不了自己报警,让警察来抓人,闹个鱼死网破。
虽然沾了那东西这辈子就完了,完了就完了呗,反正他活的也不咋地,等写完遗嘱就找条河一跳,也算清白。
但祝南山一直在手机里喊他。
一直在说,你别睡,你跟我说话,你等等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出现幻觉,而是失血过多要死了。
越明烛被这个想法逗笑了,又意识到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甩了甩头。
身前覆下一个庞大的阴影。
越明烛抬头,祝南山站到了他面前。
祝南山冲向Z老板定位的路上念了遍净心神咒,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不能慌,Z老板现在一定比你还慌,你要支棱起来,替Z老板安排好所有,你现在是他的靠山。
要稳重,Z老板现在就指望着你了,你得表现出可靠的样子,连你都靠不住的话,Z老板一定会崩溃的。
所以越明烛就看见眼前的人,逆着光对他伸出手,压低了声音说:“走。”
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
多年后越明烛想起这天,十分遗憾没在侧面安排个摄像机。
身后,是背对着他,光辉照耀的天使;身前,是误入现代的古人,逆着光对他伸出手。
这么奇异的画面,没能记录下来真的很可惜。
但此时,越明烛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愣了,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心又开始乱跳。
祝南山在电话里说了再多遍“你等等我”,越明烛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来,来的这么快。
但是那么严肃干嘛?好像他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鬼使神差的,越明烛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被牢牢握住,然后整个人都被用力拽起来。
“走。”祝南山又说。
越明烛被推进了副驾驶,被系上了安全带,车开出去几分钟,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带走了。
“你要带我去哪?”声音哑得厉害,他都不确定祝南山能不能听见。
“去做检查。”祝南山说。
“嗯。”越明烛点了下头,片刻后又恐慌起来。
他后悔了,之前的一了百了的念头荒唐至极。
不能让除了祝南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
“不行!我不能去,万一……”万一被传出去。
“越总,”祝南山隔着扶手箱握住了他的左手手腕,沉声道:“我找的可以信任的私家医生,如果你没事,他什么都不会知道,如果你真的……他也不会说出去的。”
越明烛条件反射地往回抽手,祝南山的力气很大,抽不出来,越明烛感觉到了轻微的颤抖,分不清是他在抖还是自己在抖。
祝南山又用力捏了捏,像在让他安心。
之后祝南山一直没松手,直到车驶进一座小院。
院内是一栋三层别墅,此时正灯火通明。
越明烛被祝南山拽下车,揽住肩膀半拥半推带了进去,他一直垂头看着地面,祝南山说得对,如果他真的误吸了,谁给他做检查其实都无所谓,无论如何他都完了。
他被按着坐在了桌子前。
对面穿白大褂的男人问:“查啥啊?大晚上的。就给我半小时准备,结果你来的这么慢,这都快俩小时了”
“查……”祝南山没理会他的抱怨,迟疑片刻,试图尽量隐瞒越明烛的情况,“验血,验尿,查你这里能查的所有东西。”
“啊?”成正豪没听过这么笼统的要求,他看看对面沉默不语的帅哥,又抬头看看按着帅哥表情紧张严肃的祝南山,再想到现在的时间,突然产生了个有趣的想法。
“你搞对象了?上我这查传染病来了?”
“你胡说什么!”祝南山扬手要锤他,又想起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反正就是他身体里所有的东西你都给我查一遍,别问为啥!”
“行,给你查就是了,胳膊伸出来。”见祝南山要生气,成正豪也收敛了看热闹的表情,取出一大把采血管。
越明烛低着头一动不动,祝南山只好弯腰解开他的西装扣子,脱下右边衣袖,再将衬衫袖子挽上去,托起他的胳膊放在了桌上。
成正豪看着祝南山,挑了下眉。
这帅哥看上去完全被迫。
祝南山怕Z老板突然跑了,按着他的肩膀和手腕,示意成正豪动作快点。
“握拳。”成正豪说,越明烛还是没动,祝南山只好自己拢住他的手,辅助握拳。
针扎进去的时候,祝南山偏过头,看向越明烛,越明烛安静的看着自己的腿,头缓慢地越低越深,颈后的骨头凸起明显,看上去疲惫极了。
“好松开。”成正豪说。
祝南山松开越明烛的手,过了一会,成正豪说:“好了,按一下。”
祝南山按住棉球,越明烛手臂内侧的皮肤苍白到透明,血管清晰可见。
总觉得这样按着,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流淌。
成正豪又拿出一个小塑料杯和一个塑料管放到桌上:“你带他去厕所?”
祝南山右手按着棉球,左手伸到越明烛腰后,把人托了起来,让成正豪将东西放到他手里,把人推进了厕所,再往后一脚把门踢上。
站到小便池前,祝南山小心的挪开了一点手指,见针眼不渗血了,随手将棉球丢进了小便池里。
举着采集和塑料杯,迟疑了片刻,手伸向了越明烛的裤腰带。
越明烛一个激灵,终于动了,往旁边胡乱挥着胳膊把祝南山赶开。
祝南山往后撤了几步,越明烛没停,继续挥舞双臂,头还低着,但动作很剧烈,感觉比起不让他碰,Z老板更像是在发泄,要把他、空气、和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赶走。
显然已经在崩溃边缘,就算下一秒冲上来给他几巴掌也不奇怪。
“越总……”祝南山担忧的喊。
“别这么叫我!”越明烛突然低吼道,祝南山瞬间噤声。
越明烛的胳膊落下来,像两条被甩断的扯面,打在腿上发出啪嗒两声。他猛地仰起头,脖子令人牙酸的咔吧作响,他盯着头顶的白炽灯开始剧烈呼吸,仿佛刚找回自己的肺。
十几秒后他平静下来,朝祝南山伸手:“我自己来,你出去。”
最快也要一个小时才能出结果,成正豪去化验了,让他们在沙发上等。
祝南山取了纸杯,接了热水递给越明烛,越明烛看了一眼,没接。祝南山只好自己抿了一口。
房间内空调开的有点低,祝南山转了一圈没找到控制器在哪,他看看颓然靠在沙发里的越明烛,脱下自己的外衫,蹲下来小心翼翼的盖在了越明烛身上,越明烛没动,又回到了之前那种任人摆弄的状态。
古装戏服的外衫很大,正好把人盖了个严严实实。不知过了多久,越明烛感觉身上有些热,回了一部分神,认出身上的布料,皱了下眉。
大夏天穿这么厚的衣服拍戏吗?
转过头,看到一个人背对着他。
祝南山坐不住,在房间里到处走,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最后自己也嫌烦了,侧身靠在墙上,正对着化验室的方向。
放空了太久,灯光已经印在了虹膜上,越明烛看不太清东西,祝南山的背影很模糊,用力眨几次眼睛后才逐渐清晰,他穿着纯白的里衣,腰带掐出紧窄的腰,上边还挂着荷包玉佩,扎成高马尾的长发有些乱了,飞出来几绺。
双臂抱胸,头歪靠在墙上,虽然腰背挺直,但看上去也很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越明烛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祝南山瞬间站直,成正豪拉开门,手中拿着一沓单子,嘀咕着从化验室里出来:“除了酒啥都没有,也不知道查个什么劲。”
祝南山大步冲过去,一把抢过那些单子:“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啥都没有!”成正豪翻了个白眼,“根据从大量酒精里提取出来的少量血液,他的身体里啥都没有!”
“嗯?”祝南山像是没听懂般,胡乱翻着那几张单子。
“我说他很健康!就是酒喝太多了!”成正豪见祝南山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过来,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你希望有啥!他没准比你都干净,你的身体里都是垃圾食品。”
“我,我没,”祝南山终于反应过来,Z老板没中招,他激动起来,说话有些卡壳。
转过头想和越明烛共享喜悦,却发现他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祝南山想起来,他确实是出现幻觉了。
“没别的问题吗?”祝南山压低声音问。
“我连乙肝抗体都给他查了,没问题,就是血红蛋白稍微有点低,看他那样可能是有点气血不足,但是喝太多酒了不好确定。”成正豪皱眉看向越明烛,“他到底怎么了?你什么都不说清楚我查再多也没用啊。”
“有用,有用。”祝南山拿着那沓单子在越明烛面前蹲下来,笑着轻声对他说:“没事了,你可能只是喝多了,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