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机线!
三个字让楚晴心中的疑惑得到解答,她在十四州流浪多年,虽未亲眼见过牵机线长什么样,却知道它的来历。
牵机线问世只有十二年,对于它出现的地点,大部分人认为是在漓河以北的黎安城。因为曾被誉为天下第一机关大家的秦家就住在黎安城内,时至今日,秦家的机关术依旧无人能超越。
牵机线就是秦家最后一件作品。
在牵机线问世后的第二个月,秦家便举家搬离黎安城,从此没了消息。
有传言说是因为秦家造的牵机线威力过于强大,引起了天子的注意。天子想请秦家大规模制作牵机线,用于抵御北羌人。
但秦家起了歪心,竟制作牵机线欲刺杀天子,最后秦家被冠以谋逆之罪,全家一百一十二人于刑场秘密斩首。
不过此消息并非由天鹰传出,因此真实性是存疑的。
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看长公主的表情,您似乎已经知道原因了。”那人从袖中取出牵机线,“如此,便不用浪费我的时间了。”
楚晴下意识后退,这才想起自己的手还被牵机线绑着。眼见蒙面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楚晴心一横,左手抓紧牵机线为支点,猛地抬脚将身边的碗踢向蒙面人。
碗中的冷汤撒出,蒙面人不得不后退。
“果真有些本事。”蒙面人弹了弹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可惜没什么效果。倒是委屈了长公主金贵的手。”
牵机线过于锋利,若是控制不好几道,使用者自己也会被伤。
楚晴松开手,掌心已经被划出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她握紧手,不解道:“下令杀你全家的是我已逝的父皇,我离家流落十四州多年,根本不知此事,更与秦家无仇,你为何要纠着我不放?”
“呵,你与秦家无仇?那当年秦家一百一十二人又与你父皇有什么仇?!
“若不是你父皇三番两次派人到黎安城求秦家,秦家又怎会答应进京帮他大批制作牵机线?他说牵机线可保边境平安,秦家此举乃天下英雄之范,必将载入史册为后代所赞颂……可后来呢?
“哦对,长公主您那时不在京中不知道。没关系,我告诉您。后来您的父皇说秦家谋逆,当诛九族……他甚至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秦家谋逆!仅仅是听了几个人的谗言就将秦家所有人赐死,连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你说他们若是在天有灵,会放过仇人的孩子吗?”
“你……呃!”
蒙面人掐住楚晴的脖颈把她抵到墙边,替她惋惜:“其实哪怕我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也可以不用死。怪就怪在你运气不好,偏偏撞见我在杀人。父债子偿,你又主动送上门,那当然是有一个算一个了。”
说着,蒙面人逐渐加力,楚晴很快被掐得呼吸困难,意识也逐渐开始模糊。
她挣扎着抬起右手,似乎是想扯下那人蒙面的黑布。
蒙面人见状,心想反正她也是要死的人了,让她看看也无妨。
他刚要抬手解开蒙面的黑布,忽觉身后一寒,连忙侧身躲开。
雁阑珊持剑而来,挡在了楚晴身前。
蒙面人一怔:“你……你是何人?”
“大理寺少卿,雁阑珊。尔等逆贼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及时收手,兴许还能留个全尸。”雁阑珊唬完人连忙转头,“桂…呸,长公主,我来拖住他,你赶快跑。”
说完雁阑珊便挥剑朝蒙面人砍去,与他斗在了一起。
楚晴默默看了眼自己被绑得血痕累累的手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另一边,雁阑珊与蒙面人打的有来有回,蒙面人内力似有不足,在雁阑珊霸道的剑法下被逼得连连后退。
但雁阑珊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佩剑被师父扣在家了,眼下拿的是从街边摊里买的劣质铁剑,根本无法与牵机线相比。
因此没过几招,剑就断了。
雁阑珊忍不住骂道:“我去你大爷的剑做成这样拿出来卖个锤子!要不要点脸啊?!”
趁雁阑珊分心,蒙面人连忙缠紧牵机线,看准时机一把勒住雁阑珊的脖子。牵机线很快在雁阑珊脖子上勒出血痕,好在雁阑珊及时用手握住线,不然这会儿就该血溅四方了。
庆幸之余,雁阑珊又有些疑惑。
按理他这么反抗,蒙面人应该立刻加力把他勒死才对,可他的力道与自己始终维持在一个胶着状态,没有进一步动作。
为什么?
总不至于是怕牵机线勒着疼吧……
这个有些荒谬的想法一出现,雁阑珊便下意识低了头,余光中瞥见对方手上似乎有一抹白。
白?
他明明一身黑,怎么会有白?
雁阑珊突然强烈想知道对方的长相。
他猛地发力向后仰去,把蒙面人压倒在地。见状,蒙面人也顾不上什么怕不怕疼了,握紧线开始拼命拉,恨不得立马弄死雁阑珊。
雁阑珊奋力抵抗,双手被线勒出了很深的口子,血迹顺着指缝不断滑下,大半落到了蒙面人身上。
蒙面人勒着他由下转上,雁阑珊被反压在地,更难发力。
该死,要不是佩剑不在……也没人告诉他做大理寺少卿这么危险啊!
想到大理寺少卿,他忽然想到了魏长敛。
魏长敛以往抓凶手,会不会也面临类似的情况?
可他连上个屋顶都需要人借力,遇到有人要他命的情况该怎么办?
会有人及时保护他吗……
按理在生死面前,人是不会想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的。但苗头一出来,雁阑珊就满心都是那人,甚至忍不住叫了那人的名字:“长敛……”
他的声音很轻,却被蒙面人听了去,他突然松开雁阑珊,警惕道:“你竟还有帮手?”
雁阑珊捂着脖子,闻言道:“是啊…我有帮手……他马上就会过来,你逃不掉的。”
蒙面人瞥了眼大门,或许是真的怕有人来,“哼”了一声后便翻窗离去。
蒙面人走后,雁阑珊长长舒了口气。脖子和掌心的痛感开始放大,那牵机线上似乎抹了什么东西,雁阑珊刚缓过来便觉得眼前一黑,随后失去了意识。
…
“阑珊?雁阑珊?快醒醒。”
嗯……头晕,不想睁眼。
雁阑珊在心里回应那个声音道。
那个声音可听不见雁阑珊的心里话,见他不答话,当即加重语气:“雁阑珊!”
这声音……是魏长敛!
雁阑珊猛地睁开眼,就见魏长敛一脸愤怒地看着自己,那眼神恨不得把他当场吃了一样。
雁阑珊不由心虚:“长敛……”
“还知道醒?”魏长敛没好气道,“分开前你怎么跟我保证来着?说了不准擅自行动,你倒好,直接给我玩命是吧!”
“这也不能怪我啊…”雁阑珊试图狡辩,“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跟在你后面来了西边。但一眨眼就找不到你的人影,我又不认路…骑着马到处瞎跑,歪打正着找到了这里,刚好看见长公主有危险我就……”
“他说得不错。”楚晴开口道,“若没有他及时出现,我这条命恐怕就没了。到时候你们都得被我皇兄砍头。”
魏长敛:“……”
“对了,那个蒙面人呢?”雁阑珊起身问,“他后来翻窗逃跑了,长敛你遇见他了吗?”
“嗯,遇见了。那人很是狡猾,用牵机线偷袭了我,抢了我的马跑了。”
说着,魏长敛举起手,他的掌心赫然是被牵机线勒伤的痕迹,不过比雁阑珊的情况要好上几分。
雁阑珊下意识去握魏长敛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手上和脖子的伤都被包扎好了。
“先关心好自己吧。”魏长敛从袖中掏出帕子随手给自己包扎了一下,“脖子勒成那样…三日内少说点话。”
雁阑珊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嘿嘿笑道:“这点伤不碍事,但你让我三日不说话,我会活活憋死的!”
“……随你。”魏长敛略带无语地起身走到楚晴身边,行礼道,“长公主殿下,先前下官多有得罪,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楚晴哼道:“现在知道我不好惹了吧。也罢,看在你大理寺地牢伙食还不错,你又及时来救本公主的份上,饶你一命。”
“多谢殿下。”
“好了好了,别在那里说客套话了,快点想办法把这个给我解开。”楚晴晃了晃左手说,“这牵机线实在厉害,被绑这么久,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魏长敛看了那线一眼,摇头说:“抱歉殿下,这牵机线太过坚硬,下官也无能为力。”
楚晴“啧”了一声,蹙眉道:“真是麻烦…那秦家有病吧?好端端的造这种麻烦难缠的东西出来害人干嘛?”
魏长敛刚要张口,雁阑珊就走过来道:“殿下话不能那么说,这牵机线可是为连州边境筑起了一道保护墙,专门防西南大漠深处的蛮人呢。而且我听说,牵机线在北边的浮云城也防着北羌……”
“别说什么蛮人北羌人,我就问这线到底要怎么解!”
“其实有一个办法的。”魏长敛说。
“什么办法?”雁阑珊问。
魏长敛掏出街边买的短刀,冷言道:“既然线砍不断,那把手砍断不就行了?”
楚晴:“……”
雁阑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