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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朝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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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绮罗院子,我忽然觉得不对。停下脚定睛细看,确实不对:院子门呢?这门框上安的两扇红油大门怎么没了?

听说过大门为人夜里偷走的笑话,我没想这种事还能发生在我府邸后院。

高福这个管家怎么当的?

眼风扫向高福,高福硬着头皮答应:“爷恕罪,奴才这就去查!”

高福一溜小跑地进了院。

我一个爷不能在大门口干站,我跟着进了院。

才转过影壁,就看到正房廊下阳光最好处斜倚着失踪的两扇红油大门。门板上糊着蓝黑白碎布拼接的布片子。

抬头看到我,高福丢下手里的布片小跑过来禀报:“爷,绮主子拿大门当膙板糊了膙子!”

看到了!前几日我曾听金嬷嬷跟绮罗提议糊膙子,就没想到还有糨板这个茬。

我府里妇人糊膙子都是统一规制的杉木糨板,糊出来的膙子也是最合用的四方形。

拿门板糊膙子,我虽是第一次见,但也能想到:没有糨板的穷人家,多半就是这么就地取材,拿现成的门板凑活。

扫一眼鸦雀无声的西厢房,我丢下高福进屋。

管规矩的孙嬷嬷早前不阻止,现又躲着不露面,自然是在观望。

“贝勒爷吉祥!”为春花春柳强行推醒的绮罗只着中衣,光着脚丫踩在床炕脚踏上睡眼惺忪的跟我请安。

“罢了!”我扶起绮罗,顺手搂进怀里,拥坐到炕上拿被捂住,数落:“你睡觉刚起,这热身子下地也不披件衣裳,可是招病?”

绮罗偎着我不说话。我抬手抚弄她的长发,随口问:“这拿大门糊鞋膙子是谁的主意?”

绮罗一个格格,能够知道穷人家糊膙子的法子,我直觉是她奶娘教给她的。

那个金嬷嬷一看就是个苦出身。

郭络罗太太吝啬,先金嬷嬷教绮罗这些没错,但时过境迁,现绮罗归了爷,往后一切行事都得照爷府里的规矩来。

怀里的身子闻声一僵。

“回贝勒爷,”绮罗转着杏眼小心翼翼地跟我解释:“这个糊膙子需要平整木板。早前奴婢的房门是木板门,糊膙子用正好。现在贝勒爷府奴婢院子里的屋门,连厨房门都是雕花隔扇,不够平整,就只有院子大门才是平板木材。”

顺着绮罗的话,我想象了一下绮罗领着丫头婆子各屋转悠找能糊膙子的平板门,最后找到大门的场景,我有些想笑,告诉自己忍着,不能笑,笑了,还怎么提绮罗规矩?

“今儿天好,膙子一天就能晒到半干,至晚剥下来,就把大门安回去,一点不耽误晚上关门。奴婢,奴婢没预备贝勒爷现在来。”

眼见我板着脸,总不理她。绮罗越说越小声,最后可怜巴巴地垂下了头。

什么叫没预备爷现在来?

我听着生气,抬手敲绮罗脑袋:“说半天,敢情是爷来得不是时候?”

就绮罗自己连带她院里人一点儿错儿都没有。

“哎呦”绮罗惊呼栽倒,双手抱住了头。我扶起绮罗,拉开她的手,看她额角不红不肿,不免数落:“又发虚!”

顺手掐捋她的长发:“今儿晒一天,鞋膙子才只半干。是不是明儿还得卸了大门接着晒啊?”

“不会,不会,”绮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跟我保证:“贝勒爷放心,明儿一定不卸大门。大门太沉了。膙子今儿已晒定了形,明儿随便卸两扇厢房的隔扇门就好。”

“还想着卸门呢?”我恨得咬牙,敲绮罗脑袋:“你这脑子就不能想点别的?”

真是无可救药!

“哎呦!”绮罗再次抱住了头,哭泣叫屈:“奴婢早前晒膙子都用竹床,现院里又没有!”

竹床,我听着一愣:这不是夏天用来纳凉的吗?还能用来晒鞋膙子?

拿糨板糊膙子都是连着糨板端进端出,直等干透了,才揭下来。

不怪绮罗的女工不成,我叹息:连个荷包都做不好,实在是早因陋就简太过,糊个膙子都要各方凑活。

“不就是竹床吗?什么好东西。”我不以为然道:“回头爷让高福给你送来。再糨板子也给你两块。省得你以后糊膙子卸大门。”

说话间我拉开绮罗的手,眼见额角确是红了一块,不免懊悔:手又重了。

抬手替绮罗轻轻揉着,嘴里继续数落:“这要是来个人瞧见,成什么话?”

回想刚进院时发现大门不见时的震惊,我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绮罗一本正经的淘气比《笑林广记》都招我笑。

……

正房出来,廊前的红油大门已安回门框,院里多了两张青翠竹床,床上摊着半干的膙子。

不错,我暗暗点头:看着齐整多了。

竹床原是夏用之物,循例得到端午换季才拿出来使。似我府邸妇人家常晾晒被褥,都是用条几。

心念转过,我转回头方发现绮罗堂屋除了一张条案,案上一套茶壶茶碗,一张八仙桌,两张高几和六张椅子外,再无别物——连张中堂画都没有。压根没有条几。

一下子想起早前我赏秀英佛玉观音香炉烛台的故事,我又细想了想,无奈叹息:完全想不起秀英房里有没有条几。

我对条几晒被的印象,完全来自玉婷。

毕竟我早前不说白日了,即便入夜也不大来后院。

从绮罗只知竹床,不提条几看。条几可能真是件稀罕的家具,绮罗早前在家也没有。

孙嬷嬷站在廊下,看到我,给我行礼。

我抬手叫起,一步不停地越过。

孙嬷嬷来绮罗院子近一个月,除了庶福晋的二十一条规矩外,什么都不教给绮罗和她的陪嫁。孙嬷嬷如此藏私,自然是不看好绮罗。

而绮罗也确实不大聪明。就我府庶福晋要守的二十一条家规,一个月了,都还没能背顺溜,更别提举一反三,灵活应用了。

先孙嬷嬷跟着秀英管家一呼百应,现伺候绮罗,注定再没有这些威风。

如何叫孙嬷嬷甘心服侍绮罗,我得细想想……

绮罗院子出来,我回书房。歇一觉,再洗一个澡,格外的神清气爽。

晚饭后照例来上房,难得的,琴雅可算没问我绮罗明儿去不去吃胤祥喜酒的话,我自然也不会提。

若有可能,我情愿绮罗一辈子都不进宫,都不再见胤禩、胤禟才好。

今儿四月初六,胤祥娶富察氏的好日子。早起乾清宫请安。皇阿玛赏胤祥一对翡翠珊瑚吉庆有余盆景。

胤祥这对珊瑚盆景看似不及胤?的高大,实质雕琢成两条红金鱼的珊瑚够红够粗,很是难得,再“吉庆有余”的口彩也好,除了跟牡丹花一般寓意“富贵”有余之外,还有子孙绵延,多子多福之意。

胤祥母孝未除,皇太后早有明言,现不圆房,皇阿玛特地赏胤祥“吉庆有余”,我揣测:大略是叫富察氏娘家放心,他期待富察氏替胤祥开枝散叶。

富察氏出身好,皇阿玛赏赐就厚。先我娶玉婷,皇阿玛才赏了一对掐丝珐琅荷花盆景。价值跟胤祥这对翡翠珊瑚盆景压根没法比。

敏妃薨逝,皇阿玛依旧宠爱胤祥,这很好。

宁寿宫叩拜皇太后,皇太后照例赏胤祥如意不必说。

胤祥又给母妃磕头,母妃拿出一红一蓝两挂朝珠道:“十三阿哥,这挂红珊瑚喜字纹朝珠和松石朝珠还是先太皇太后赏给本宫的,今儿贺你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对于母妃拿太皇太后的朝珠赏胤祥,我不算太过意外。

母妃好名,胤祥养在她名下,面子情上必是要与胤祯一碗水端平。

母妃偏疼胤祯,先太皇太后赏了我朝珠,她必定也要与胤祯几挂好的,人前有面。

有胤祯的,自然也就有胤祥的了。

垂眼看着胸口的红珊瑚福字纹朝珠,我合计:珊瑚朝珠是宫里最常用的朝珠。先太皇太后赏人都是福禄寿喜字纹,一套四挂的赏。跟我一样,母妃手里原也是一套,今儿将喜字给了胤祥,福字那挂多半是留给胤祯。

……

一时喜轿到了,胤祥按风俗踢轿射箭毋庸多说。

胤祥打洞房出来后,正堂摆下酒宴。董鄂氏还没出百日,嫡福晋一桌再次空出一个座,绮霞故技重施招呼绮云,绮云轻车熟路地过去坐了。

侧福晋们相互瞧瞧,跟着坐了,连方佳氏在内,不多不少,正好八个人,坐了一桌。

胤祥现养在母妃名下,母妃的父兄姐妹,也就是我的外祖威武、舅舅白启、姨丈阿灵阿等一般是胤祥的外祖、舅舅、姨丈。

再胤祥生母敏妃的娘家人,胤祥的外祖海宽和母舅哈达也来了。

现海宽跟威武同在护军营当差,且同是正五品的武官,两人坐一块,倒是相谈甚欢。

至于富察氏的娘家人来得就更多了,僧格一家不必说了,马奇、马武、李荣保等族亲都来了,坐满了胤祥正堂十二桌席。

至此,我方了然早前母妃让我替胤祯张罗的用意。胤祥除了比胤祯多了生母敏妃一族人外,侧福晋富察氏的家族也比舒舒觉罗氏显赫。两下都多,足多出四桌人来。

眼见胤祥的婚事,无论新媳妇的嫁妆,还是酒席的宾客以及皇阿玛、母妃的赏赐,在我兄弟中都是一等,我颇觉称心。

拿起酒杯,我先敬太子:“二哥,臣弟借花献佛,敬您一杯!”

……

心里高兴,不自觉地酒就喝得多了,不过没醉,我脑子清醒的很,散宴出宫时,我腰杆子依旧挺得笔直……

酒后失德是宫中大忌。我虽喜酒,但一直把控着自己,长这么大,都没醉过——今儿怕是是离醉最近的一次了。

当然,我兄弟也都是如此,饭可以多吃,酒绝对不会多喝。

回到书房,歇一觉。醒来,天已黑透。用完晚饭,已是戌正。微一踌躇,我来瞧绮罗。爷今儿高兴,必是得瞧一回绮罗才叫圆满。

……

夜里睡的较平日晚,早起就有些困倦。早朝上大学士九卿会议河工,我听得昏昏欲睡。

打今春二月,河道总督于成龙卒于任上后,河工就成了一团烂账,天天议,就没议出个子丑寅卯。

“……这河工钱粮甚不清楚。”皇阿玛不满吩咐:“伊桑阿,拟旨:江南江西总督张鹏翮、操守好,着调补河道总督。”

夸张鹏翮操守好,我心里一动:岂不是暗指其他人贪钱?

皇阿玛调张鹏翮为河道总督,这是打算整顿河工了。

……

下朝后我和胤祯进永和宫给母妃请安。

皇子娶侧福晋没有“朝见礼”,只在婚后第一天,类似民间娶媳妇,婆婆喝媳妇茶一样由皇子领侧福晋进宫给母妃磕头敬茶。

我和胤祯作为兄弟,必是要适逢其会,跟着见方佳氏一面,改口认亲。

永和宫正殿不止胤祥富察在,琴雅、玉婷、秀英、敦恪也都在。

给母妃请安,母妃叫起后,胤祥给我请安,转脸又叫富察:“琼芳,这是四哥!”

琼芳行礼:“奴婢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我含笑点头:“小十三弟妹。”

胤祥又介绍胤祯:“这是十四弟!”

琼芳一般行礼:“奴婢给十四爷请安,十四爷吉祥!”

胤祯拱手回礼:“小十三嫂!”

至此这家礼就算行好了。

上座母妃笑道:“十三阿哥领富察氏头一回来永和宫,胤禛、胤祯你们都留下来一块用早膳。”

……

按照礼法,媳妇在婆婆跟前是没有座的。我兄弟落座后,母妃恩典,赏琴雅、玉婷、富察氏、秀英坐,打琴雅起,谢恩落座都是侧身坐,屁股只挨一点椅子沿以示恭敬。

一时开席,看母妃和我兄弟都拿筷后,琴雅等才依次拿筷,挟菜也是,只挟脸面前盘子里的一点,送到嘴里小心抿着,以便随时停筷说话。

我见状不免叹息:就宫中领宴这一桩,绮罗怕是这辈子都学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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