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江北忐忑不安地跟随着叶江瑶来到谢小娘的院子里,眼前的一幕既熟悉又陌生,往日就读在书院,不曾回郡公府,昔日令自己温暖的谢小娘别院,如今门庭冷落,甚至重兵把守,他心里焦急担忧,隐隐对叶江瑶产生恐惧且厌恶之心。
待他们停下脚步以后,院子里沉寂的安静让叶江瑶感到很不舒服,她眉头紧蹙后,眼神冷厉地审视着叶江北,狐疑问:“你就不与我明说,求我让你进去与谢小娘见上一面?”
叶江北眼神闪躲,收敛了那一瞬的愠意,怯懦地回应道:“嫡姐斥责我一番,我已了然心中,妄不敢造次,岂敢求您见上她一面,如今小娘是罪妇,我亦不敢逾越了规矩。”
叶江瑶静静地观察着他,总觉得叶江北是有哪里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暂且也说不上来。
正好,知春这时上前吩咐了一旁的侍从们,“来人,开门。”
叶江北诧异了一瞬,讶然问:“嫡姐不是不让我见,只许我在门外浅浅看着吗?”
叶江瑶这才明白叶江北的心思,倘若她执意不让叶江北见小娘,那就是亲手培养了一个将来会伤害自己的人,她所幸赌一把,倘若赢了,那么叶江北也算得上一个帮手。
“把手伸过来。”
叶江北讶然地看着她,紧张地将手捧在她的面前,叶江瑶洁白修长的手拈着一枚花簪,似笑非笑地道:“将这支簪子送给你小娘,姐姐我知道你也不敢给她聊表心意,今日我就许了,这也算得上我给你最后的一个允诺,我允诺你今日见她,可你不许再和她多有来往,你做得到吗?”
叶江北迟疑了片刻后,心中自然是有所顾虑。
叶江瑶看了知春一眼,而后知春开口道:“小公子,你可要清楚你的母亲是嫡母,小娘终归是小娘,如今她又是罪妇,必定对你将来有所影响,你究竟是做嫡主子的弟弟还是嫡主子不闻不问的庶弟,你可要想清楚了。”
叶江北纠结了两下后,最终接过了那枚花簪,回应道:“多谢嫡姐。”
说着,叶江北走去屋内,叶江瑶远远瞧着,知春怔了怔,心中有疑虑,想了想后方皱着眉头问道:“瑶姐儿,您当真留他身边,倘若他背叛......”
垂下了眼帘:“有舍就有得,且看着吧,走吧,回去吧。”
知春心中一凛,面色顿时紧张,仗着自己被叶江瑶宠着,便伸手拦住了叶江瑶,焦急道:“姐儿,要不看看吧,看他是否经得过考验?”
叶江瑶自是知道知春不是故意冲撞,便站在隐蔽之处恰好能够透过一面窗边看去。
谢小娘在里头正坐着,与叶江北一顿嘘寒问暖后,眼神略有些心虚,“你嫡姐会有这么好心允你来看我?”
说着,她故意添油加醋,冷哼了一声:“自打她把我关在屋里后,就不允许任何人见我,还不给我吃喝,若不是我哭着喊着,怕是你见不到为娘的了。”
谢宁一番造势,哭腔委屈的紧,叶江北再了解不过自己的娘亲,他微叹了一声后,垂眸失意道:“听闻小娘出事,我便不顾先生阻拦自行回到府上,遭遇父亲的一番责骂和嫡姐训责,待我了解后,才知小娘做的荒唐之事,您被责罚已经是父亲和嫡姐对你最大的宽容了。”
“儿只要是看到你平安就好,不妄想其他的,小娘且不要埋怨她人,应当仔细思过才是。”
谢宁横了他一眼,娇气地道:“哼,如今我儿是出息了,连自己的娘亲都教育了。”
叶江北默默将花簪拿出来递交到谢宁手中,谢宁只见这花簪造型极美,两眼发光地道:“这是个好宝贝,一定价值不少吧。”
叶江北无奈摇摇头,叹息道:“小娘不知悔改,竟还是想着如何敛财。”
闻言,谢宁意识到自己的丑态,便急忙扯着笑意,嘟着嘴哄他道:“我的好儿,小娘我不过是喜欢这首饰难免发出欢喜之感,你有心了,我收下了。”
叶江北思忖半响后,抬眼道:“小娘,实不相瞒,这是嫡姐赠与我,叫我给你的,我哪有银两给小娘买像样的首饰?我自愧回来的匆忙,没有准备什么礼物赠与小娘,还好嫡姐替我解围。”
谢宁听着话意顿时感到不对,急忙将手中的簪子放下,脸色难看了起来,镇定问:“你嫡姐赠与你的?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面对小娘的一番盘问,叶江北磨了磨嘴皮,吞吐道:“没,没说什么,叫我好好和小娘团聚......”
此刻,谢宁似是明白了什么......
待到叶江北看完谢宁后,被侍从带回他院,叶江瑶这才慢悠悠来到谢宁的房间。
谢宁埋头看着簪子想事情之时,透过余光看到叶江瑶一双精致的绣花鞋,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即便如此也要壮着胆子喊上一嗓子:“叶江瑶,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叶江瑶似笑非笑地看着谢宁,轻手轻脚地将房间的门帘拉起来,吓得谢宁不敢再开口说话。
关上帘子后,她沉声道:“小娘,叫我大名多见外呀,江北以后还得我来照顾呢。”
谢宁强装镇定,将气憋了回去,吞吞吐吐地问道:“瑶、瑶瑶你究竟想我怎么做?”
叶江瑶满意地牵了牵嘴角:“我原以为小娘和以前一样娇蛮,不曾想你竟也聪明了起来。”
“其实也不需要你怎么做,你只需在我想要你配合的时候好好配合我。”
她见叶江瑶似是话里有话,心里忍不住害怕,小声问道:“瑶瑶需要我怎么配合?”
叶江瑶向她招手示意侧耳过来,此刻屋内便是只有二人讨论秘事。
次日,夕阳西下,天边逐渐被染成一片黑墨色,像是要下雨了。
叶小七站在边上,看着濛濛细雨,转眼看向叶江瑶倚靠在窗边的身影,嘴角不经意轻轻勾了勾。
春雨下的有些仓促,外边的知春匆匆忙忙打着伞往屋里赶,她将那不可避免被淋湿的裙摆使劲拧干,再急急忙忙走进来,小踹着气,禀告道:“瑶姐儿......”
正禀告着,看到叶小七也在,她便附耳上前,小声道:“小公子那边一切安排妥当,已经启程去燕郊,有人护送,您给他的任务我已带话。”
叶江瑶满意地笑了笑,紧接着吩咐道:“去给我们拿盘棋子,我与叶小七对上一局。”
知春似是很有意见地瞥了一眼叶小七,在叶江瑶压迫下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叶小七感受到知春的醋意,警觉地对知春笑了一笑。
二人对雨下棋,此意境让知春看着厌烦,只见他俩有说有笑,知春便拿起一壶茶放到叶小七跟前,语气不好地提醒道:“随主子下棋可不要忘了给主子斟茶!这是你的本分!”
叶小七和煦一笑,接过茶壶后,给叶江瑶斟上一杯热茶,不时对她赞不绝口:“看来棋艺进步,我甚是甘拜下风,这次我真的没放水。”
叶江瑶漂亮纤细的手捧着茶盏喝上一口,微风拂过她的额前发丝,竟显得儒雅温婉了些,叶小七呆呆看着,两眼呆滞不前。
知春见状赶忙拿着帕子在叶小七眼前晃了两下,烦厌地提醒了一句:“你可不要对我们瑶姐儿有半分的非分之想,她将来是要嫁给北麟少主的,势必是要嫁给他,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叶小七闻言微微挑眉,深深看着叶江瑶,问道:“叶二不是说至死都不会嫁去北麟,如今听来似是非他不嫁了,这应该不仅仅只因叶老夫人终前嘱咐吧?”
叶江瑶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不动声色地道:“当然不仅仅因此了,自然是知春说的那样,我跟他也许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叶小七笑了笑,等着听她继续说。
她将一枚手帕拿了出来,只见叶小七定定看着这枚帕子上面的栀子花图案,叶江瑶便是更加了然了,便笑着道:“你应当熟悉这帕子,些日就听闻金天少君说你家少主小时候在盛京相遇了一个女孩子,自此便是着了魔一样的忘不掉她,拿着那女孩遗失的栀子花帕子,自后便研制栀子花香茶在各大铺子疯售,还将那女孩命为栀子花小娘子。”
叶小七静静看着她,故作心生疑虑,思绪沉重地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少主对任何食物都有一股执念,他即便如此执着,倘若那女孩找不到了亦或者对少主无意,他便可收回情意。”
叶江瑶嘴角轻扬:“我就是那女孩子,之前扬言不嫁去北麟,是因为妄想有那么一天能够在盛京等到他,冥冥之中总有一股执念在呼唤我,他一定也在找我,小时候一别记忆深刻,不知他是公子何许人也,若不是金天少君无故透露,怕是我一直都在纠结要不要嫁去北麟。”
“如今悬着心总算放下,你们少主想必还在盛京暗处吧,你将此物转交给他告诉他一切缘由,务必和他说,若是他有意,三日后便在盛京城下,我哥哥继任大典结束的当天来寻我就是,你与他说明,到时候他自然明白。”
“咳咳咳。”叶小七方才端着茶小口喝着,听了她一席话后竟呛了一鼻子,稍整理后便强装着淡定,心中却是早在预料之中,只是有一点疑惑,便淡淡问:“为何在叶兄继任大典结束的那天寻你?”
叶江瑶一扬眉梢,“这个你就不必知道了。”
叶小七闻言,垂眸沉思,面上浮现一丝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