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枝婳将滑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回答道:“和佳佳,她和我说睡了个弟弟,结果连人名字都不知道。”
说起她这个室友,柯诀又想起今天一早在门口听见他爸和柯音的那通电话,道:“我姐一家说今天会过来家里提前拜年,这个点估计人已经到了。”
云枝婳有些心惊胆战地问:“很多人吗?其他亲戚也来?”
话音落下,车里死寂一般的沉默,她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说:“我感觉到时候会很尴尬,要不你先送我回小区吧。”
“一个人过年多孤单,再说了都这么熟了有什么可尴尬的。”柯诀没由来的情绪直接摆在脸上。
云枝婳这才不吭声,默认了:他说的对,她确实不想再一个人窝在那个冰冷的房子里,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过年。
……
工作室门口横七竖八地停了四五辆车,柯诀眯着眼睛往前开,找了块空场地停车。
柯师傅出门买酱油,正好看见还在后备箱取行李箱的柯诀,还有本来应该在飞机场候点的云枝婳。
他连忙上前问:“小云,你这时间不应该快登机了?出什么事了?”
云枝婳将行李箱拉杆拉起后说:“没出什么事柯叔,就是文创艺术馆那边让我俩待在景市,和他们完成对接工作。”
柯师傅百思不得其解,每年的要求都不一样,今年好像格外多事,“和你家里人通过电话了没?”
她点头,“嗯,刚收到通知的时候已经和我爸妈他们打过招呼了。”
厨房还等着做菜,他很着急地说:“快进去吧外头风大,我去路口小商店买完酱油就回来。”
云枝婳见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里,而后跟着柯诀一块儿进了工作室。
刚踏进第一个大门,一群小孩子蜂拥而上紧抱着柯诀的大腿,云枝婳被她们孤零零挤在一边。
“哥哥,带我们去后院放爆竹吧。”
“表哥,涵涵也想去。”
……
反正喊他什么的都有,她们七嘴八舌地绕着柯诀蹦跶,撒着欢儿为的就是能让他给她们买爆竹,还有大人骂的时候有人顶着。
云枝婳不怎么喜欢小孩,嫌她们吵闹得慌,她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快速从旁边经过,一进屋子里,彻底傻眼了。
这七大姑八大姨,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门口突然站了个陌生人,里面聊天的也不聊了,嗑瓜子的也不嗑了,就这么纷纷地盯着她,甚至还有人问这是谁。
柯音的妈妈正端着碗从厨房出来,看见门口的云枝婳后打破了尴尬的氛围,“婳婳在啊,我刚刚问音音她还说你回了春城呢。”
柯音听见声后戴着洗碗的手套都没来得及摘下,“婳,怎么了这是?”
“没事,就是参展那个事儿定下来了,所以得留在这边。”云枝婳搭了把手,将她戴紧的手套取下。
柯音的母亲笑得随和,同大家介绍道:“大哥工作室的插画师,还是我们家音音的好朋友。”
随后自然少不了一通议论,但几乎都是客观评价或者好评。
云枝婳露着招牌性八颗牙齿在礼貌地微笑,最后实在扛不住了,给柯音使了个眼色,两人暗戳戳回了后院的房间。
门一关上,她踢了脚上的鞋,跟渡完劫似的半倒在床上,这一刚躺上没一两分钟,被外面响亮的爆竹声吓得坐了起来。
床板也在跟着震动。
“什么情况?”
“每年那群小孩都爱在院子里放爆竹,还特意买那种声音最响亮威力最大的。”柯音看她脸上不耐烦的神情,拉开门对那群小孩说:“你们去工作室门口停车那块空地上放吧。”
悠悠看见柯音后立马两条小短腿倒腾着扑进她怀里过来,“妈妈,抱抱。”
“你也跟着哥哥姐姐们去玩,注意不能把爆竹扔别人身上。”柯音也想独处一会,孩子闹的头都要炸了。
云枝婳听见她们一行人离开,脚步声消失,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她看着柯音偷懒的模样着实有些搞笑,调侃道:“这会儿女儿也不爱了?”
柯音深叹了口气,“还是你和佳佳的日子好啊,自由自在的。”
“口是心非。”云枝婳油腔滑调的,又躺回床上。
两个人在房间里躲了没多久的清静,又被乐秉舒一嗓子喊出去厨房帮忙打下手。
人手多,做事效率自然也高,锅里的菜几个人轮着做,谁擅长哪个就煮哪个。
柯诀将最后一盆香辣冬笋烧排骨下锅,透过白色的烟雾问云枝婳:“要不要试试?”
她连连摆手道:“还是别祸害了这新鲜食材。”
柯诀看着她想落荒而逃的背影,浓眉一挑,来了兴趣,喊道:“云枝婳。”
她回头,眼神很疑惑。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忽地笑了,“帮忙给我打点水过来。”
云枝婳也不知道他要多少,拿着搪瓷盆接了一碗满满当当的水。她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过去,时不时撒了点在衣袖上。
柯诀两眼紧盯着她手里端着的水,好笑道:“这水再打个汤都还有剩。”
她白了他一眼,边捣鼓袖子边说:“目光短浅,多了总比不够好。”
岛台餐桌旁又加了张大圆桌,两张桌子上摆了满满当当的菜,等柯诀这最后一盆菜出锅,柯师傅招呼客厅里的亲戚进来吃饭。
云枝婳跟着柯音坐一起,悠悠坐在柯音怀里,歪着头叫她姨姨。
小姑观望云枝婳好久了,越看心里越发喜欢,悄咪咪地问柯音:“音音,你这朋友和你年纪差不多吧,有没有对象啊?”
柯音实话实说道:“她这还没着落呢小姑。”
“要不介绍给你表哥认识认识,他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你孩子这么大了他都还打光棍。”小姑说话都咬牙切齿的。
柯音知道她那表哥,确实是一表人才,工作上也有一番作为,算是比较可靠之人,但就是迟迟不找女朋友不知道是为什么。
“行,一会吃完饭我问问她。”
*
饭后。
柯音把刚刚饭桌上的事告诉了云枝婳,她把自己家的表哥上下优缺点都讲了一遍,并无夸大其词的迹象。
他没有来,云枝婳是通过柯音给她的照片才知道他的样貌的,人确实长的还不错,但她不吃这种颜,所以内心丝毫无波动。
她也不是那种会勉强自己的人,于是说:“我看还是算了,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不喜欢成熟稳重的?”柯音微眯着双眼回想道:“没记错的话你那前男友梁斯炜比你小三四岁吧。”
云枝婳想也没想地回答:“我也不喜欢小的,太幼稚。”
她栽过跟头,没兴趣也没时间去陪一个男孩成长。
“他当初追你的时候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云枝婳嗤笑道:“也不也没耽误他出轨。”
柯音皱着眉头问:“怎么,真打算封心锁爱不结婚了?”
她目光垂落下去,声音里几无情绪,“我是幸福主义不是不婚主义,只是现在还没上心的。”
太阳暖暖地洒在身上,云枝婳有些热,想回房间换间单薄点的外套,没想到一转身,撞进了柯诀的眼。
刚刚那些话,一字不落地入了他的耳。
“小诀。”柯述在远处喊他,“爸让我们一会一起去看望外婆。”
他看了柯述那边一眼,回头询问面前的云枝婳:“你去不去?”
那是他们的外婆,云枝婳就不跟着去凑热闹了,而且就一辆车,这么多人也坐不下。
“你们去吧,我待在家。”
柯诀见她态度已决,便说:“那我把惊蛰留给你作伴。”
以往每年惊蛰也是要跟的去的,外婆很喜欢它。
说是提前拜年,不过是一窝蜂双手提着东西来家里凑两桌吃一顿饭后又散场。
柯师傅三兄弟两姐妹,除了他还秉承着家父的遗言将手工陶瓷制作传承了下去,其他人虽也干着与陶瓷相关的事业,但并不纯粹,都觉得这是注定会被时代淘汰的东西。
老爷子死后,当初也为这事闹过不愉快,碍于血浓于水的那份情,表面上该怎么处还是怎么处。
后院靠近房间那块以柿子树为界限钉了个木质栅栏,窗台下有个花架,上面摆放了很多盆耐寒的花,旁边还放了张摇摇椅。
等所有人都走后,云枝婳躺在上面听着歌,看自己喜欢的插画师作品集。惊蛰盘成一团,在她脚边晒着太阳睡大觉。
这种安逸舒服的感觉好像就在昨天,又好像很远。
—
临近晚上气温骤降,月亮提前冒了头,隔着一层薄雾撒落了一地冷清。
柯诀见家里没开灯,桌上的饭菜确实如他所想,空空如也。
惊蛰也不知道上哪去了,他喊了半天听见它叫才发现云枝婳在摇椅上睡着了,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在冷呼呼的风中。
他蹲在摇椅一侧轻声唤醒她。
“柯诀?”云枝婳醒来后发现脑袋发沉,疼的厉害,“下午的太阳太暖和了,不小心睡到现在。”
她拍了拍脑袋问:“柯叔他们也回来了吗?”
柯诀见她脸颊红红的,嘴唇冻的发白,声音也有点沙哑,立马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拢好,“外婆留他们在家里睡。”
她不解道:“那你怎么先回来了?”
衣服披在她身上很大,他抓着衣服的一角拉着她进屋,寻了个看似蹩脚又比较有说服力的理由:“他们可以空一晚不洗澡,我不行。”
柯诀刚进来的时候就随手把客厅的取暖器打开了,出热速度快,现在客厅是暖乎乎的。
云枝婳喝了杯热水后感觉好多了,她打开客厅的电视机,找遥控器期间下腹突然一阵坠痛。
她心想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