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神秘的暮色,给这片幽旷的永平猎场笼罩上了一层迷人的浪漫;时下,峡谷深处,寒风摧败,木叶萧萧,随着风吹落叶的沙沙之声,天空划过一声夜枭唳鸣,一只通体乌黑的夜枭,振翅飞过崇山峻岭,飞过茫茫丛林,最终落在了天畔的尽头……
黑沉沉的丘壑,一片混沌,山中枭唳猿啼,浓雾腾起,渐渐地散延开来,环绕在阴森森的山丘之间;紧接着,大片蓝色的光芒,陡然亮起,将黯淡的天地彻底引燃。在这一抹妖异的蓝光中,突兀矗立着一座高约九仞,陡峭挺拔的山峰,似乎方从九天坠落下来。
那里,便是坐落在永平以北的一处山脉,——“伊阙山”。
伊阙山,南望武关,北临永平,绵延数十里,雄奇险峻,虽不如清凉山风光旖旎,然其山势之形胜,虎踞龙蟠,却是清凉山无法比拟的。
黄尘滚滚,日夕交叠,大批重甲铁骑的人马,正沿着伊阙山下,奔腾如雷,疾驰如电。
朔风劲吹,扬起一道沙墙横扫而来,黄沙渐渐弥散。
荒原衔接群山,山势逐渐由平缓变为险峻,而两端的悬崖峭壁之上,竟遽然长出了一株株干瘦劲拔的松树,凌空盘桓,委实显得奇崛独特。
此刻,一匹雄昂的骏马,静静地屹立在尘雾中,马上端坐着一位俊朗男子,不是旁人,正是一袭白衣的萧长陵;少顷,萧长陵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轻抖马缰,双腿一夹马腹,霎时间,座下那匹“飒露紫”,如飞箭离弦,顺着蜿蜒崎岖的山路,驰入高山峭立,石壁夹峙的窄道正中。
峡谷死一般的沉寂,马蹄声孤独地回荡着,此起彼伏。
不多时,萧长陵一行,登上了伊阙以西的山麓,山风吹卷着萧长陵的一袭白衣,他轻轻一拽缰辔,飒露紫立时止步,发出一声暴烈的嘶吼。
山麓上,萧长陵逆风策马,凝眸远眺,远处,层峦叠嶂的伊阙山脉,在云雾遮掩下绵延无尽:
凛冬时节的伊阙山,好像一头深黛色的骆驼,横卧于永平城外;只见,浓绿的松木,掩映着遍野荒草,已是黄昏,暮色苍茫,淡薄的残阳,透过树影斑驳,洒下无比绚丽的光环。山间百鸟啁啾,在树枝上亮出各色羽翅的闪光……
萧长陵一言不发。
眺望着群山磅礴,萧长陵的目光,愈发沉凝幽邃,仿若冰湖一般宁静。
这个时候,萧长陵的身后,已经堆满了猎物,这是秦王殿下一天下来的全部收获,而那些跟随秦王出猎的重甲“铁浮屠”,此刻正在清点猎物,麋鹿、狍子、野鸡、黄羊、鹰隼、狐狸等猎物颇丰,当然,也包括了萧长陵最先猎的那头母鹿,至于其它的什么云雀野兔之类,亦是不可胜数。
铁浮屠的黑甲士们,分批将猎物搬至晾鹰台,逐个陈列;萧长陵一身白衣,高踞于骏马之上,缓缓拨转马首,凌厉的目光,带着一抹冷峻的寒意,检阅着自己今天出城打猎的成果。
就在此时,山峁之下,响起大片沉闷的马蹄声,萧长陵回首,一双炯然生辉的眼瞳,激射出无数刺骨的寒芒,目光冰冷地凝望过去;靖北之王眼风所及,却看见一支全副武装的铁浮屠,簇拥着一个全身重铠,骑乘高头战马的大将,从远方奔来,而且越来越近……
腾跃飞驰的马蹄,落在水泽之中,溅起了“哗哗”的水声。
来人正是靖北军中的头号虎将,素以“俗勇悍,喜战斗,耐饥渴苦辛”而冠绝全军,此番又随萧长陵千里入京的铁浮屠中军副将——龙西风。
龙西风纵马,飞驰上了秦王萧长陵所在的山麓,忽然勒紧缰绳,翻身下马,单膝跪在秦王马前,双手抱拳。
“大王。”
此时此刻,落日的余晖,覆盖在萧长陵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庞之上,于夕阳注视下,映衬出了这位一代枭雄喜怒不形于色的凛然威势;一袭白衣的他,依旧巍然高坐马上,双眼平静地看向龙西风。
“西风,你来了。”
“是的,大王。”龙西风应道。
“有什么事么?!”萧长陵淡淡开口,声音之中透出森然的寒气。
随即,龙西风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支装有密函的缿筒,双手高高举起,然后沉声禀道。
“大王,王城密函。”
“呈上来!”
萧长陵一挥手,秦王身旁的一名铁浮屠,立即疾步上前,接过龙西风手中的密函,呈递至萧长陵面前;萧长陵徐徐展开密函,神情异常寒峻,只是极端冷漠地扫了一眼那封密函之上的内容,眼神顿时凝在一起,瞬间暗沉了下来。
这一刻,萧长陵的眼中,泛起一抹摄魂的寒光,仿似剑光凌冽,划过一道森冷的弧线;不过很快,仅在顷刻之间,靖北统帅目中凝聚的寒光,最后犹如巨石入海,归为一片平静,再无波澜。
镇静下来的萧长陵,脸上展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呈现出眼瞳的缩与张,眼光的淡与浓,鼻端轻轻一哼;忽而,他的手指微一用力,密函顺着指间滑落,被深冬之风一拂,须臾化作飘零的粉末。
“哼,闲棋冷子,有点儿意思……”
“大王,苏翊将军传来密报,依照大王的手谕,朝廷安插在军中的眼线,已被悉数揪出。”龙西风腰佩靖北刀,左手按在刀柄之上,身形笔直如长枪。
龙西风昂首,直视着雄踞马上的萧长陵。然而,当他抬起眼帘的那一瞬,却见,这位秦王那张眉目清俊的脸上,仍旧浮漾着恍若天山雪野般的沉静,明亮的双目之中,闪烁着两道冰冷似闪电的目光,仿佛欲吞噬掉天畔的一轮夕阳。
萧长陵凝然策马兀立,风卷起他的白衣,两根修长手指,习惯性地轻拂手中的坚韧马鞭,弹去鞭梢的尘土,眼神虽平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厉杀。
“天下人都来反对孤了。我的这位皇帝哥哥,也就剩这两下子了。想不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咱们的陛下,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他以为……就凭这区区的几个蝼蚁,便想撼动孤的靖北军,孤的大军,任何人都休想染指!”
寒冷至极的言语,如同窗外响彻暗夜的雷声,又似敲击皇城宫阙的倾盆大雨,充盈着一种对巍巍皇权的鄙夷与藐视,一种凝聚于全身上下的强悍自信。
这是来自一代枭雄的自信,亦是来自身为靖北之王的底气。
“大王,此事……如何处置?请大王示下。”
“这盘棋,该收官了。”萧长陵的眼神,已经趋于平静,方才的寒厉肃杀之色,一扫而为沉凝若水,不动如山。
未加思索,萧长陵微拂马鞭的食指,在空中轻轻一划——这个动作,他做得是那样娴熟,就这么凌空一勾一划,便轻松判定了那些潜藏军中的皇室鹰犬的生死荣辱,一切仿佛是那么顺理成章。
“就地正法。”
轻描淡写的四个字,犹如汇聚在刀锋之上的闪亮刀芒,冰冷地从萧长陵的喉间挤出极低沉的声音,那声音,直似万箭齐发,笼罩万里阴霾。
“是,大王。”
映着西沉落日,萧长陵的笑容冷峻,散发着一抹浓厚的凌厉杀气。望着这张俊美的笑脸,龙西风面部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这不是畏惧,而是将军对统帅深深的敬畏。
龙西风并未离去,而是身形笔挺地立在原地,意犹未尽。
“你还有事儿?!”
萧长陵的目光,有如惊天一箭,冷冰冰地直射在大将龙西风的面门上;靖北之王神色自若,只是轻轻抚摩着手中那根光滑的马鞭,一脸寒漠。
“是。”龙西风点头。
“军务么?!是扩廓又南下了?还是柔然王庭又有新的动作了?”萧长陵漫不经心地问道,语气甚为随意。
“不,不是柔然,是……辽东。”
辽东?
当听到这两个睽违许久的字眼时,萧长陵放下马鞭,缓缓举目,眼中精芒骤盛;显然,关于辽东之地,顷刻就引起了这位当世枭雄的浓厚兴趣。
自从北渝灭国,北渝渤海王一系,公孙康、公孙邛兄弟,在柔然人的扶植下,割据辽东,龟缩关外,至今已历三世,如今,承袭渤海王位的,正是公孙康嫡孙,北渝第四代渤海王——公孙顺奴;当初,北渝余孽流窜辽东,拒不服从大周号令,而是选择依附柔然,长期裂土封疆,偏安一隅,仰夷狄鼻息,辽东数十年并无异动,大周帝国亦是鞭长莫及。
“哦,辽东?!倒也稀奇,说来听听。”一袭白衣的萧长陵,傲然直坐于马背之上,目光中所挟带的冷冽杀气,似乎被一股寒气凝结。
龙西风挺起身脊。
“大王,探马来报,自公孙顺奴嗣位以来,荒淫无度,嗜酒妄杀,大肆屠戮宗亲,猜忌手足,致使辽东河山残破,生灵涂炭;还有,我军接到密报,辽东营州刺史冯弘,因不满公孙暴虐,欲举营州治下扶余、安市、玄菟三郡,率所辖十万军民,归附我靖北大军,苏将军请示大王,此事如何处置,是否派兵接纳?”
听完龙西风的一席话,萧长陵默不作声,此刻的他,早已缓缓收回了刺人的目光,继续低头玩着马鞭,突然冷不丁地平静开口。
“归附?!公孙氏素来狡诈,不会是诈降吧!”
“大王请宽心,王城收到的消息确凿无误,此事千真万确,胡锟将军为此特意遣人查探,据报,公孙顺奴寡德无才,心胸狭隘,尤其忌惮边将,一月之内,竟十数次派千牛卫至冯弘处查究,极尽刁难之能事,冯弘被逼无奈,只能剪发谢罪,惶惶不可终日;此番,冯弘乞降,诚心归顺大王,却因其兵力不足,又恐被渝军围剿,故而恳请大王出兵接应。”
“要孤出兵!”
伴随着一声寒峻的男中音,萧长陵牵起缰绳,在伊阙西麓勒马兜转,将马鞭转递左手,鞭尖一卷,直指远方山巅之上的层层雾霭,潇洒地挥了一挥,没有再多说什么;似乎,这远远的一鞭,仿佛抽打在了那片孤悬极北的广袤的辽东平原之上。
日薄西山,萧长陵面色沉肃,静静地凝视着苍茫暮色笼盖下的伊阙九仞,山河万物,尽皆入眸。
……
夜渐渐深沉。
随着天际最后一丝光亮逐渐消失,黑暗吞没了整个山脉,就在这光明与黑暗交替的一刹那,一股浓雾腾起,山中的雾总是这样奇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转眼便弥漫开来,渐渐地,渐渐地,一切就变得越来越模糊。
当天夜里,铁浮屠宿营伊阙山,峡谷内外一片帐篷,绵延长达十余里,萧长陵的行辕,设在距离谷口约三里地的仙人洞,这是龙西风事先选好的一座山洞,也是秦王殿下的临时行辕所在。
夜幕时分,黑漆漆的山洞里,篝火越烧越旺,火堆上烧烤着那头已被剥了皮的母鹿,一时火星四溅;而此时此刻,萧长陵卸去了那件玄焱罩甲,肩上一袭披风,沉静地安坐在篝火堆旁。
寒风飕飕,篝火摇曳,萧长陵坚毅的脸庞,在大片火光的照映下,呈现出万分凝重的铜红深色,而他那挺拔的身姿,仿佛也为本就巍峨的伊阙山频增了一座新的山峰,高耸入云。
这时,萧长陵随手拾起了一截干枯树枝,轻轻拨弄着火堆里的灰烬,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大王,天太冷了,喝口酒暖暖身子。”龙西风摘下酒囊,走到萧长陵身边,将酒囊递了过去。
萧长陵接过酒囊,猛然仰首,灌下一口烧喉的羊羔酒,只觉一股辛辣由唇至腑,挥手示意龙西风坐下。
“来,西风,坐下烤烤火,顺便陪孤说会儿话。”
“是,大王。”龙西风随之坐下,又给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柴。
火越烧越旺盛,龙西风终于开口,“大王,您……真的决定了?”
没有料到,萧长陵的面部表情,竟无任何变幻,眉梢之间,飘浮着一丝只有清寂雪夜才显露出来的幽然;他面罩寒霜,以枯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嗯,不错,孤决定了,孤要攻打辽东!”
尤其在说到末尾“攻打辽东”四个字时,萧长陵的声音,显得沉毅有力,仿佛汇聚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这是一种似浩瀚宇宙的洪荒神力。
“大王,这……”龙西风沉吟半晌,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萧长陵微微笑起,眉梢眼角寒意尚存,竟是勾勒出了一抹冷傲的弧度。
“西风,你不必惊讶。其实,这个计划,孤已经筹划了整整三年。永兴十四年,沈儿峪之战,孤击败了扩廓,那个时候,孤就打算一鼓而进,乘势袭取辽东,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罢了;现如今,营州归降,孤,何不就趁这个机会,一举将辽东拿下,永绝遗患。再者说了,大周开国已近一个甲子,若是再任由那些前朝余孽胡闹,我大周的颜面何在,四十万靖北军的军威又何在!”
很明显,攻打辽东,已成定局。靖北之王的屠刀,即将闪亮出鞘,而那四十万靖北大军的铁蹄,也即将随着萧长陵的剑锋,踏上辽东这一片广袤的黑土地。
当听完秦王殿下的这一席话,龙西风不再顾虑,正色说道。
“大王,恕末将直言,朝廷向来视咱们靖北军为猛虎,咱大军之中,更是遍布朝廷耳目,况且,柔然蛮子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皇室觊觎,外敌不绝,大王,如果我们往关外调兵,老家势必空虚,倘若皇室或柔然人此时趁虚而入,我们岂不是连老家都回不去了吗!”
一字一句,仿若靖北军营里的游龙战鼓,咚咚之声大作,与山间怒吼的狂风一样,拂过萧长陵的耳畔;忽而,他的唇角之下,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他凝望着面前雄雄的火焰,惬意一笑。
“正因如此,所以,孤才更要攻下辽东。”
“这是为何?”龙西风费解。
静默之后,萧长陵突然精神百倍,一扫今日纵马打猎时的疲倦,目中平静若水;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缓缓地将目光挪向沙地,手上的树枝,轻轻地划出了三个大小迥异的圆圈。
扑扑的火光,闪烁于寂静的仙人洞中,四下无声,只有萧长陵那俊俏的面容,犀利如刀的目光和傲然凌霜的神情,在篝火下摇曳,隐隐显现出这位靖北之主曾经的意气风发与一世桀骜。
萧长陵一挥树枝,直直指着那三个圆圈,镇定说道。
“此为北境,此为柔然,此为……辽东。我们四十万大军,雄踞三州,与柔然人对峙,而辽东正好夹在我们和柔然中间,历来为兵家死争之地。辽东只要一日在公孙氏的掌控中,那它就是一把插在我靖北军背后的尖刀;若是有朝一日,它们和柔然人勾搭在了一起,一旦有事,半月之内,扩廓就会从辽东把兵运到北方各镇,柔然铁骑此刻再大举南下,届时腹背受敌,那孤的靖北军,不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么!北境,不就成了第二个辽东么!”
啪!
一声轻响,萧长陵手腕微一用力,树枝当即折成两截;而后,萧长陵随手将那两截枯枝丢进火中,火焰刹时吞噬了树枝,两声过后又复归平静。
“再者,孤记得当年,先帝爷就曾说过,‘辽东,沃野千里,东据大海,北阻燕代,兼沙漠之众,可纵横以争天下’,我们若是打下了辽东,则北境、辽东连成一片,不出十年,孤便可在四十万大军的基础上,再扩军二十万,到了那个时候,孤倒要看看,天下,谁敢与我争锋!”
尽管此时,秦王殿下的雄才伟略,早已令龙西风亢奋得满眼血红,但他还是存有一丝隐忧。
“只是大王……,朝廷本来就对我们占据三州,颇有微词,天子也早有削藩之意,而今您又身在京城;如若我们出兵攻辽,不正中他们的圈套吗!”
山中寒夜,朔风骤然大作,远方狼嗥不止。
风在洞外呼啸,尽管篝火烧得极旺,但还是抵不住寒意的侵袭;萧长陵倏然起身,拢了一拢肩上的披风,刀子一样的夜风,割在萧长陵笼罩冰霜的脸上,却并未让他觉察不适,英挺的眉宇之间,反而频添了一抹狂热。
“西风,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孤攻打辽东,是为了自己吗?!不!不是!孤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咱们靖北军的未来着想。其实,孤早就想明白了,什么天柱上将,大司马大将军,虚名而已,萧长耀一朝翻脸,就什么都不是了。什么是虚,什么是实,这数十万将士,还有脚下的城郭土地,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只要我们拥有了辽东那片广袤的沃土,从今以后,无论是朝堂,柔然,还是扩廓,都得对咱们靖北军高看一眼,不敢再轻举妄动。惟其如此,我们才有和朝廷分庭抗礼的资格,你可明白?”
“大王远略,末将自叹不如。”龙西风大彻大悟。
风声越发劲急。
在这样一个极不寻常的夜晚,萧长陵双手负在身后,清凌凌的眼神,孤独地眺望着夜色倾泻下的伊阙山,坚毅的唇下,撇下一抹狂傲的弧度;霎时间,一代枭雄眼中闪耀着的灼灼光华,与那男人的雄风,将军的阳刚与野性,迅即汇聚成了一腔狼血。
“在这块土地上,三五年之内,我不打人,我……,看他们谁敢打我!”
……
随着东方微微渐露的晨曦,天圣元年深冬新的一天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