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永宁门,通过长长的玄武大街,再穿过顺天门、宣德门、永平门三座城楼,便是上京宫城所在。
九重宫阙,龙阁凤楼,尽是红墙绿瓦,雕梁画栋。
坐落在上京禁苑的宫城,逶迤于淡淡的日光下,金阙玉扃,辉煌如斯,仿若游龙凤翔,尽管位于皇城的最深处,却依旧可以看出其森严的布局。
天地间,秋色的惬意,一扫连日来的阴郁沉闷;蔚蓝的天空,宛若一颗璀璨的西海宝石,透出温润的光泽,交织在雕栏玉砌的宫殿上空。
从麟趾阁到显阳殿,需要经过一条幽邃的永巷,两侧立着高大的宫墙,约有数丈之高。只要过了这条永巷,就能从皇城进入后宫。
狭长的永巷里,偏僻森冷,萧长陵一行人,在几名金盔金甲的御林军护卫下,行至其中。
只见,此时的萧长陵,早已褪去了亲王皮弁,换上了一件窄袖紧身的白衣劲装,两臂佩戴着一对护腕,腰佩“承影”,一头黑发高高束起,发上的白玉银冠,缠绕着一条白色丝带,缓缓垂落。而他整个人,拢着一袭纯白似雪的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一尊巍峨的雪雕。
飒飒的西风,迎面刮来,吹在萧长陵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撩起他鬓角的一绺发丝;然而,反观萧长陵面部的神情,仍是如冰湖般沉寂。
当时,萧长陵的身边,跟着悬佩“靖北刀”的龙西风,还有三名全副武装的铁浮屠甲士。
而为萧长陵引路之人,则是殿前司都点检高雍,他头戴幞头,身着绣有麒麟图案的圆领短袍,腰间一条涂金银带,脚下登着一双长靴,走在众人前面。
行走于狭窄的永巷上,又被一队御林军前后簇拥着,萧长陵面无表情,轻轻握着“承影”的剑柄,缓步徐行,似乎每往前踏一步,脚下都凝聚着一股金石之力,步步尽显稳健。
这一路,无数明媚的宫娥,贴着幽暗的宫墙,在永巷里来来回回,低头行走;她们见到对面有大队甲士行来,又是殿帅打头,连忙纷纷避开,颔首行礼。
当御林军缓缓经过时,这些情窦初开的少女,立刻便被那袭白衣,深深吸引。虽然,她们中间的有些人,并不知道此人是谁,可是能让殿帅为其引路,足见此人高贵的身份。
而且,于一众金甲御林军的簇拥下,一身白衣的萧长陵,显得是那样鹤立鸡群,与众不同;他俊美的容颜,如同皓月当空,春日繁星般霁明,又如清风徐来般潇洒,少了几分战阵杀伐的冷血,却多了几分运筹帷幄的沉稳。
这样迷人的风采,清许的意态,凌霜的神情,以及那一身如雪的白衣,怎能不让这些深宫里的女人,为之心旷神怡。甚至,她们有一种直觉,眼前的这个白衣男子,比皇帝陛下还要英俊三分。
因此,萧长陵一行人,与她们擦肩而过之后,宫娥们回首望去,却见寂静的永巷里,只留下了一道孤绝的背影,离她们越来越远,白衣翩然……
于是,宫娥们一边走,一边则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诶,那位俊俏的郎君,是何许人也?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他你都不认识,那是秦王殿下,陛下的亲弟弟。”
“噢,原来他就是手握四十万靖北军的秦王殿下,当年名动国朝的二皇子。我听掌事姑姑说,先帝的三位皇子里,只有秦王是最像先帝的,当年还差一点……”
“我可听说了,秦王和贵妃以前不是……”
谁知,还没等这话说完,一名稍微年长的宫女,轻轻咳了一声,立刻出言喝止,说道。
“你不要命了!秦王殿下和贵妃娘娘的事,是我们这些奴婢能议论的吗?幸亏没让陛下听见,不然……”
的确,刚刚那句话,说得确实有些僭越。尽管,秦王和贵妃的旧情,在宫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却始终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一直就是陛下心里的一个结,也是陛下作为一个男人所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也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凡是了解皇帝陛下的人,几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这段过往。
就这样,这群美丽的宫中少女,怀揣着心中无限的好奇,渐渐消失在了永巷的尽头。
皇宫很大,通过长长的永巷后,迎面便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四下寂寂,顿有肃然庄重之感。
“嗒,嗒,嗒……”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回荡在宽广的广场上,久久不绝。
这时,萧长陵出了永巷,在高雍与御林军的引领下,来到了这片安静的广场上,驻足而立。
忽然,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出现在了萧长陵的眼前。
这座宫殿的规格,极为宏大。大殿上方的重檐,悉数以价值连城的琉璃瓦制成。一缕和煦的阳光,照映在正殿的庑顶上,檐角金光闪闪的琉璃瓦,折射出无数耀眼的光泽。
而在殿前数丈开外,立着一根巨大的圆柱,大气磅礴,浑如擎天巨柱,气势如虹;而圆柱的顶端,镶满黑漆,以金纹点缀为饰,镌刻着蟠龙入云,二龙戏凤的壁画,看上去精致绝伦,美轮美奂。
萧长陵略微仰起头来,用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周边的一切事物。大殿上方的匾额,三个苍劲有力,明黄醒目的大字,映入萧长陵的眼眸深处,——“显阳殿”!
没错,这里,正是天子寝宫之所在:显阳殿。
倏忽间,萧长陵的眼前,突然一片模糊。一层朦胧氤氲的水雾,渐渐涌起,笼罩住了他的双眼,闪烁着一丝晶莹剔透的泪光。
那颗从十一岁起,因铁血杀伐,而冰冷决绝许久的心,终于在这一瞬间,变得返璞归真起来。
萧长陵微闭双目,仿佛这一刻,他不再是英勇无敌的秦王殿下,也不再是被世人称颂的靖北统帅,而只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青葱少年,曾经那个至情至性,此心光明的萧家二郎。
曾经的他,率性,跳脱,不羁,开朗,本来,他这一辈子,完全可以当个无忧无虑,快意自在的逍遥皇子,捧着一卷书册,坐在花树之下,静观夕阳西下,看云卷云舒,诗酒风流,且将新火试新茶,就这样春夏读书,秋冬狩猎……
可是,谁又能想到,十余年的光阴岁月,犹如白驹过隙,浮云苍狗一般,匆匆而逝。所有的人情事物,统统都变了,变得物是人非。
阴差阳错,时移世易。
十数年的光景,转瞬即逝。
曾经那个天资聪颖,飞扬跳脱的无忧皇子,历经十余个寒暑的磨砺与淬炼,竟然成为了一位终日以刀剑为友,以弓马为伴的沙场战将,成为了执掌四十万铁骑,手握千军万马,坐镇北境三州的靖北之王,成为了那个人人谈之色变,在无数柔然儿郎口中,杀人如麻,威名赫赫的秦王萧长陵!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就像逝去的爱情,曾经是那么美好,而如今,却已是过眼云烟,今生今世,不再回头,永远成为一段尘封的记忆。
片刻过后,高雍转过身,面向萧长陵,说道,“殿下稍候,末将去向陛下通报一声。”
“有劳殿帅。”萧长陵神色沉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而后,高雍还施一礼,遂大步进了显阳殿。
此时此刻,显阳殿外,萧长陵一袭白衣,身后拢着雪色披风,腰间悬佩着那柄“承影”长剑,左手按住剑柄,一脸淡漠如冰,立在殿外的石阶之下。
没过多久,高雍走出大殿,来到萧长陵跟前,作了个“请”的手势。
“殿下,陛下有请。”
“好。”
紧接着,萧长陵正欲解下承影,却见高雍开口说道。
“秦王殿下,陛下吩咐,您不必解剑,可佩剑进殿。”
带剑面君,自大周立国以来,还从未有此先例,即使是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老将李云超,也不曾拥有这样的殊荣。遍观大周庙堂,也只有他秦王萧长陵,才有资格佩剑上殿。
不过,萧长陵的脸上,一如既往,永远是如千年冰山的寒肃。
随即,萧长陵侧首,扫了一眼身后的龙西风,还有那三名铁浮屠,随声便吩咐了一句道。
“好了,你等不必跟着了,孤去去便回。”
见秦王要孤身进殿,一向性烈如火的铁浮屠中军副将龙西风,脸色顿时凝重起来,连忙扯了扯萧长陵的衣角。
“大王……”
比起眉目深锁的龙西风,萧长陵的神态,却是出奇得镇定,他目色平缓,只是看了龙西风一眼,便漫不经心地抛下两个字,说。
“松手!”
众所周知,秦王萧长陵年少从军,久经沙场,率军马踏南楚,北击柔然,凭借灭楚、北伐的赫赫战绩,执掌北境三州之地,坐拥四十万雄兵,傲视苍穹。
因此,在靖北军中,秦王殿下的命令,高于一切;甚至有的时候,朝廷的圣旨,都比不上秦王的一道军令。难怪在当时,普天之下,都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靖北大军虎狼之师,四十万铁骑,只认秦王王旗,而不识大周天子!
于是,龙西风很识趣地松开手,自觉地退到一边。
而这时,萧长陵面色凛然,高高地将头昂起,然后抬起右脚,挟带着千钧之力,缓缓登上石阶,一步一步,朝着显阳殿的殿门走去。
只听见,萧长陵足下的飞云战靴,踏在汉白玉铺就的石阶上,发出金玉相交的铮铮声响,大有如履平地的意味。
初秋,风光一片苍茫。
一袭微带灰渍的白色战衣,飘逸的白衣衣袂,渐渐拂过白玉石阶,拂过九龙丹墀,卷带起大片的征尘。
阳光刺破云霞,一道英武挺拔的黑影,映入九天阊阖,将森严华丽的宫室殿宇,笼罩在白衣翩然之下。
……
走进殿内,萧长陵静静凝视。
偌大的显阳殿,庄严肃穆,极尽煌煌天家的气派。
宫娥内侍捧着食盒,鱼贯而入,穿梭于大殿之间。不到片刻的工夫,各种酒水果蔬、珍馐佳肴、琼浆玉露,便被摆到了案几上。
酒筵摆好之后,负责备菜的宫娥内侍,悉数退出殿去。此时此刻,显阳殿内空无一人,不,准确地说,只有两人而已,就是那对叱咤风云的天家兄弟。
萧长耀一身衮衣,倒剪双手,立于御案跟前,背对着殿门的方位,身形巍然如塔,一动不动,蕴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帝王威仪;那柄象征天子无上权威的“鹿卢玉具剑”,横放在剑架之上。
若论自身的气势,萧长耀身上的帝王之气,比起萧长陵的枭雄之气,可以说是,分毫都不逊色。如果说,萧长陵的枭雄之气,是号令三军,挞伐天下的铁血;那么,萧长耀的帝王之气,便是御临万邦,统领万民的气概。
萧长陵站在殿中,凝望着大周天子的背影,感受来自天下之主强悍的威压,目中寒意未减,反而愈发凛冽,似乎并没有被这股气势压倒,此时的他,犹如一座巍然矗立的山峰,撑在山河之间。
忽然,萧长陵洒然抬首,流星长步,一袭白衣掠出,整个人如游鱼一般,在冷凝森寒的显阳殿里,穿梭而过,朝着那位九五之尊的背影,缓缓走去。
当距离天子所站的御案,还剩不到十几步时,萧长陵停住了脚步,直直地立在当场,肃立不动。
临近案前的御阶,只看到一身白衣的萧长陵,凝了凝心神,便将身后的那袭雪白披风,用力一甩,随着猎猎作响之声,战衣之中夹杂的万里征尘,亦喷薄而出。
而后,却见萧长陵右腿微屈,左手握住剑柄,轰然一声,他整个人单膝半跪于地,垂首不语。
不过很快,这位白衣男子,便凌然开口。
一字一句,脱口而出。
声音虽然不大,却掷地有声,仿若瓦釜雷鸣,在萧长耀耳畔边炸开。
“臣弟萧长陵,参见陛下。”
然而,萧长耀并未转身,依旧双手负后,眼神平静,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只将一道伟岸的背影,留给了萧长陵。
见萧长耀没有反应,萧长陵脸色微黯,索性心下一沉,两手交相一挥,俯身展开双臂,朗声拜道。
“臣萧长陵叩见陛下,皇帝陛下万年无极!”
直至此刻,萧长耀才慢慢转过身来,当他转身的那一刻,一束凌厉如刀的眼风,也顺势扫了出去。
看到这个从小到大被万人追捧,横扫千军,所向披靡的弟弟,现在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自己面前,萧长耀的脸上,虽然仍是一片平静,但心里却是万分得意,作为帝王,他很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平身。”
“谢陛下。”
萧长陵也没有迟疑,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傲然站起身来。
未曾料到,当萧长陵站起来之后,他脸上的神情,渐渐凝聚成冰,就连他额下的剑眉,也紧锁在一起。
就在这短短的一刹那,萧长陵微微昂首,两道凛冽的目光,好像两把绝世利剑,顺着那对清亮的眸子,直直刺了出去,落在萧长耀那张如玉的脸庞上。
从萧长陵的目光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肃杀之外积蓄着一股寒气,仿佛刀剑收在鞘中,看似内敛且不外露,实则自有刚锋,迸发出万丈光芒。
接触到萧长陵目光的一瞬间,天子明显可以感觉到,恍如一根冰冷的芒刺,从后脊猛地扎了进去;又好似一枝冷箭,顷刻洞穿了人的躯体。
不过,碰巧的是,萧长陵这冷厉的目光,正好与萧长耀那如雄狮般锐利的眼神,对在了一处。
一时间,四目相对。
这两种眼神,犹如两股极端强横,极端巨烈的电流,正以一种空前的爆发力,朝对方撞去。
四方大殿之中,只剩下了遥遥对峙的兄弟二人。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都在用无比凌厉的眼神,互相盯着对方。
望着面前这个身着龙袍的男人,萧长陵的眼中,没有一丝畏惧,也没有一丝错愕,更没有一丝亲情的牵挂,有的只是彻骨的冷漠与决绝。
对他而言,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与自己一母同胞,流淌着一样血脉的亲哥哥,是君临天下,高坐九五的大周皇帝,更是自己的一生之敌。
是他,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皇位,夺走了自己的毕生挚爱,亲手斩断了自己与他之间的兄弟情;如今,他又要拿走自己用生命与鲜血才换来的兵权,夺走他赖以保命的四十万靖北大军,让自己变成他的笼中之虎……
可是,萧长陵不甘心,因为他这半生,活得都很纠结,仇不能报,爱又不能爱,近在咫尺的皇位,也只能拱手相让;所以,他不能再失去兵权,如果连兵权都没了,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正因如此,萧长陵想赌上一把,赌赌自己此生,究竟能否得偿所愿一次!
“阿瞒,别来无恙。”
最终,还是萧长耀率先开口,打破了兄弟二人间的僵持。
孰料,面对皇帝的主动示好,萧长陵面色阴沉,丝毫不为所动,站在阶下岿然不动,既不回礼,也不答话,反正就是一言不发,满目厉杀威严。
“十年不见,二弟变了。”萧长耀缓缓上前,沉着声音说道。
终于,萧长陵不再沉默,目光冷冰冰的,凝视着那一袭龙袍。
“岁月追人,在所难免。陛下不也变了吗?”
听到此话,萧长耀倒生出了几分兴趣,轻轻“哦”了一声。
“哦,朕哪里变了?”
萧长陵慢慢抬起头来,对上了天子试探的目光,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陛下如今已是天下之主,万邦主宰,自然是皇恩浩荡,君威赫赫。”
虽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能隐隐听出其中的肃然之意。
而这个时候,萧长耀笑了,不过却是一声冷笑。
“依二弟之意,莫非是觉得朕薄情寡义。”
“臣不敢。”萧长陵神色自若,倔强地昂着头,眼角的余光,闪烁着阵阵耀目的寒芒。
看着这个倔强的二弟,萧长耀的心中,竟生出一丝由衷的佩服,试想一下,自己贵为大周天子,天下臣民,没有谁是不怕他的,唯独自己的这个二弟,在自己面前宁折不弯,打死也不肯说个软话。
“阿瞒,朕与你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为何连你也要和朕这般疏离,我们就不能像从前那样吗?”
岂料,“亲兄弟”三个字一出,萧长陵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好似自眸底深处,罩上了一层寒霜。
“陛下乃万乘之尊,臣弟不过是陛下的臣子,君要臣死,臣岂敢不死。陛下一声令下,臣率军南征北讨,出生入死,绝无二心,又怎敢对陛下有怨!”
这轻飘飘的一席话,就像一记记重锤,敲在萧长耀的耳边,嗡嗡作响,震得他心旌激荡。
“是吗?”萧长耀冷哼一声。
威严的天子,缓缓移步上前,立于御阶之上,用他那刀子般的冷峻目光,直直逼视着萧长陵。
“二弟,朕听闻,你此番进京,甚是威风啊。不光你一个人来,还带了三千铁骑来,是不是?”
出乎萧长耀的意料,这一次,萧长陵没有做过多的掩饰,而是扬起剑眉,非常爽快地说了四个字。
“确有此事。”
只见,萧长耀仰头看着上空,双手拢在一起,看上去漫不经心,实际上却是绵里藏针。
“朕没有给你假节钺之权,你就擅自带兵进京。也就是朕,这要是换成别的皇帝,还不得以为你要谋反啊。”
说罢,萧长耀一抖长袖,冷冷地笑了两声。
这就是皇权的能量,君王若是真想让臣下死,他有一百种让你死的理由,甚至有时,都不需要理由。
萧长陵想到这里,下意识握住承影,面上却毫无震颤,反而用微讽的眼神,看了皇帝一眼。
“陛下莫要误会,臣之所以带兵入京,完全是为了自保,别无其它。”
“自保?!你觉得谁会对你不利,朕吗?”
这一刻,萧长陵的神情凝住了,但是很快,他又保持住微笑的姿态,将右脚向前挪了两步,目光犹似万箭齐发,迎上萧长耀冰冷的眼神。
“不如这样,臣跟陛下打个赌,如果臣此次不带一兵一卒,只怕今日此时,臣弟就会被乱刃分尸了吧。”
森严的显阳殿,顷刻之间,因为萧长陵面带笑容的这句冰冷言语,幻化成了北境晋阳的寒夜,封印了显阳殿里的一砖一瓦,唯有那袭白色战衣在猎猎翻卷。
就在此时,显阳殿的大门,“轰”的一声,被重重合上。
萧长耀大手一挥。
“来人。”
“臣在。”高雍突然闪出。
“朕要为秦王接风,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殿。”
“臣领旨!”
这座凉沁沁的皇宫,终究还是关上了那扇宫门。
而此时此刻,萧长陵的双眼之中,已是满目血色,他整个人的身形,沉凝如山,巍然不动。那对深邃的眸子里面,似乎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焰,是说不出的愤怒,一股巨烈的冲动。
他,想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