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应琰愣是没有睡觉，被邢湛逮着写完了两套试卷。
他的数学和理综都不错，就是太粗心大意了，尤其是数学，看题老实跳字看，一遍读完就立马往试卷上写。
做题从来都不打草稿，试卷就是草稿纸。
第一节课下，他已经困的揭不开眼皮了，整个教室都像一个蒸笼，热意无从驱散。
同学的吵闹声、教室的风扇声，眼前的完型填空，他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爆炸。
当机立断地，他把中午剩余的半袋咖啡倒入自己的保温杯，揉了揉眼去教室外面接热水。
热水流进保温杯，热气从杯口冒出，浓郁的咖啡味四散在周围，好像又清醒了一个度。
阳光大面积洒在走廊，只留出内侧一条阴影，应琰眯着眼睛贴着墙的一侧朝教室走去。
一路走来，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他拎着杯子动作极其自然地走近了实验班，顺理成章地坐在了第一排，然后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
班上的同学片刻木然之后又疯狂憋笑。
偏偏邢湛和没事人一样，只是盯着他同桌笑了笑，还贴心为他拧开了保温杯盖子，放在自己桌子上凉着。
按道理，班里走人之后，桌子凳子应该撤回去，不让放在教室，但第一排的那张桌子，邢湛给老刘提议放额外的试卷，说是如此，大家都能看出来，那张桌子留下是在等应琰回来。
毕竟，每个人都希望应琰回来。
上课预备铃响的那一刻，应琰才迷迷糊糊醒来，右边脸上被校服袖子压出两条褶子，半个脸都红红的，两撮金毛呆呆地翘起。
“你来干嘛？怎么梦里梦外都是你？”应琰眯缝着眼睛，四周打量了一圈，扭过头竟然看见了邢湛，他以为这人又来监督他写试卷了。
“梦见我什么？”邢湛挑挑眉，放下手上的事情，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梦见你满大街追着我写试卷。”
应琰说完又忍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
“你还不走？”他脑子迷迷糊糊的。
“你看看这是哪？”邢湛嘴角挂着逗人的笑。
三秒后，一声‘我靠’响彻实验班。
大家也不忍了，直接开始狂笑，甚至有起哄的说：“没事儿，应琰常回来，你看，为了等你回来，白板壁纸我们都没换，还是你和邢湛的合照。”
“你一回来就能知道这是哪，有一种回家的感觉，是不是感觉很幸福。”
“虽然你现在回了普通班，但你永远在我们实验班。”
“你一天不回来，那个壁纸我们一天不换。”
“……”
应琰直接呆在原地，脸比外面的太阳还要烫。要是有个地缝，他一定钻进去。
搞什么！第一天就走错教室。
他是有多熟悉实验班的路！
邢湛这家伙，也不叫醒他，一副表情要笑不笑的，看着贱兮兮的。
他要怎么说，说自己走错了，还是故意的。
“这桌子你怎么不撤了？”应琰搓了两把脸，小声质问。
邢湛：“撤了你趴地上？”
“我上来给邢湛送咖啡。”应琰扭头目光飘忽地解释，手肘杵着桌子起也不是，坐也不是，“看他在写试卷，就趴下等他，没想到睡着了。”
“是吧？”桌子下，他晃着腿轻碰了碰旁边邢湛的。
全班人大眼瞪小眼看着邢湛。
后者直视着应琰略带恳求的眼神，最后妥协道：“是，他来看我。”
“是给你送咖啡。”应琰咬牙切齿。
全班人：“……”
我们没瞎。
“我走了。”应琰恨不得脚踩风火轮火速逃离这个地方，他留下自己的杯子，装模作样地嘱咐邢湛，“记得喝。”
“好。”邢湛眼底映出一层笑。
“马上上课了。”张峥故意说：“请非本班同学尽快离开！”
应琰轻嗤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就走到门口。
“等等。”邢湛拿着一张试卷走过去，“写了，下课拿上来给你讲。”
“对，常回来！”其他人也发出邀请，“我们都等你。”
“好。”
就这样，应琰开始了两头跑的生活。
上课在五班，一下课就来实验班，有时拿着试卷过来让邢湛讲，有时纯粹是太闲了，回来和周围人聊两句。
出去一趟，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每次一进来，多媒体上自己的照片就格外引人注目，一开始还觉得不好意思，后来直接放飞自我，毫不在意，甚至引以为傲。
他是这么想的，邢湛怎么想就不知道了，不过如果真的介意可能早就换了。
两节课后的大课间，应琰刚想趴下补觉。
五班班主任又来了，还是站在后门，扯着嗓子大喊：“以后的大课间，会有实验班的同学过来讲题，这是一中考试前的惯例，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身后这位同学，他不仅是实验班第一，也是年级第一，希望大家好好珍惜大课间的时间，有什么不懂的题抓紧问……”
后面的话应琰都没有听清，听到年级第一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了。
果不其然，一转头，就和后门站的邢湛对上视线。
他忽然觉得，好像换班了，又好像没有换。
哪里都有邢湛的身影。
“为你而来的？”漆原凑在应琰身边小声打趣，一脸吃到瓜的表情。
“我没有准备。”应琰轻阖着眼趴在桌子上，沐浴着窗户照进来的阳光，懒洋洋说：“机会还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吧。”
事实证明，做足准备的人还是有很多。
邢湛刚走到讲台，周围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群人拿着试卷、习题册围起来等待着。
隐约透过人群的缝隙，依稀可以看见，邢湛坐在讲台的位置，拿着笔一边讲一边划出重点，时不时还问一句听懂了没，他的右手边站着卜羽，因为后面的人挤着，卜羽身子大幅度斜靠在邢湛身上。
应琰困意被清扫干净，随意抽出一张英语试卷还是写。
阅读里又碰到exclusive这个单词，再来一次，他还是没有想起来是什么意思，越看越想不起来，明明中午刚背过。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抬头看见邢湛还在给下一个讲，周围的人只多不少，甚至还有问完自己的问题又在一旁旁听别人题目的。
“你再不去，可就真排不上队了。”漆原在一旁疯狂引导，“还有十分钟大课间就要结束了。”
“我社恐，待不了人多的地方。”应琰心里觉得怪，但也没感觉出那里怪。
“简单。”漆原得逞一笑，瞬间高举起手，坐在最后一排喊：“同学你好，我同桌害羞内敛，比较社恐，不敢上去问题，能不能麻烦你下来单独给他讲一下？”
应.害羞内敛.社恐.琰：“……”
我的脸不是脸，说丢就丢。
他眼神示意邢湛，不用来，结果邢湛不知道是真没看懂，还是故意装的，盯着应琰说：“好，稍等。”
应琰：“……”
“漆原！”
“那个我给你们腾地方，让学霸给你慢慢讲。”漆原心虚一笑，拿着自己的杯子快速从后门逃窜。
老实说，应琰也想跑。
“咖啡。”他还没想好逃跑路线，邢湛已经坐在了他旁边，顺带拿着他的保温杯，“新泡的。”
校服袖子工整地卷到手肘，永远不会只穿一件夏季校服，每次都要套着外套，哪怕是开着拉链，也要穿校服外套。
“谢了。”应琰拿过杯子，杯口刚怼到嘴边它就停下了动作，眼神下意识看向邢湛。
“不烫。”邢湛提前反应。
“哪题？”邢湛等他喝完问。
“你想讲什么？”应琰在自己的一堆试卷里翻翻找找。
卜羽坐在前面，时不时扭头看一眼，最后就没再回头。
邢湛：“哪题不会讲哪题。”
应琰：“……为什么你不能像别的学霸一样谦虚一点？”
“哪个别的学霸？”邢湛快速追问。
“重点是哪个别的学霸吗？”应琰抽出一张试卷拍在他面前，“重点是谦虚！”
邢湛：“……”
“自信和谦虚不冲突。”
“闭嘴，讲题。”
应琰歪着身子，手杵着太阳穴，看着邢湛在试卷上画图。吊儿郎当的，不知道的以为他在监督邢湛写题。
“不愧是我们年级第一。”应琰放下手拍手夸赞。
邢湛：“……现在不讲究谦虚了？”
应琰：“你要谦虚，但我可以夸你。”
“今晚晚自习可以来实验班。”邢湛勾勾唇角，把试卷递回去，“做两套英语题。”
应琰：“……我不是生产队的驴。”
“嗯。”邢湛点头，“你是旅行中的驴。”
应琰表情僵在脸上，第一反应就是，完了！
邢湛不会知道了吧。
他脸一瞬涨红，脑子飞过万般思绪，想解释点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有种被扼住喉咙的感觉。
邢湛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主动解释，“豆子觉得搞笑就说了。”
“哈哈哈哈。”应琰尬笑几声，却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豆子还说什么了吗？”
“没。”邢湛还是平时那副语气。
应琰悬着的心终于落了。
其实倒也不用这么心虚，他虽然带了手机，但他没有玩游戏，要说他也可以解释得过去。
“同学，那个。”一个戴着眼镜的女生，犹犹豫豫地站在应琰桌子前，看着他问：“你问完了吗？我可以问他一道题吗？”
应琰：“……”
这话不应该问邢湛。
女生见他没有说话，以为他不愿意，于是又捏了捏手里的试卷，说：“我就占用他几分钟，讲完马上还给你。”
应琰：“……”
“你笑屁。”他瞪了眼邢湛，踹了脚旁边的凳子，“还不去讲！”
“哪道？”邢湛从凳子上站起来，拿着笔的手撑着桌子问面前的人。
“谢谢。”女生朝应琰点点头，拿着纸卷指给邢湛看。
“不客气。”应琰皮笑肉不笑地说。
那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做的事情也没什么问题，为什么就是感觉怪怪的。
一定是没有睡好，精神恍惚了。
要么就是被邢湛给气的。
上课后，漆原才从外面回来，裹着热风一屁股坐在应琰旁边，“怎么样？被学霸教的怎么样？”
“受益匪浅啊！”应琰继续写着课间遗留的试卷。
“我也觉得，受益肯定匪浅。”漆原深邃一笑，开始干自己的事情。
应琰停笔困惑地看向她，心想你又没听，怎么就受益匪浅了？
*
放学铃响已经半天，但试卷还差两道题，做套题，应琰不喜欢被打断。所以，他一直坐在教室，打算写完这两道题之后再回去，完全把等邢湛这件事抛掷脑后。
教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应琰还坐在最后一排。
邢湛几个人等在二楼口，怎么都还没等到人，他看了看手表，又问了问和应琰同班的卜羽，“应琰走了吗？”
“没注意。”卜羽摇摇头，猜测，“是不是提前回去了，要不我们回去看看？”
邢湛透过楼梯往下看了看，又注视着走廊尽头的五班，想了想还是说：“你们先走，我去看看。”
刚走到后门口，邢湛就看见了趴在桌子上写试卷的人。
桌前的人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写两道题就转会笔，审题的时候笔永远不会落在试卷上，不是拿在手里转，就是不停地按。
等到要写的那一刻，才会落笔。
邢湛曲着手指轻敲了敲他旁边的窗户。
应琰一转头，迟疑了两秒，才想起来和邢湛一起回家的事情，他立马放下笔出来，左右看了看，“你怎么还没走？”
“不会是专门等——”
“合约。”应琰还没说出口，邢湛立马开口，快速绕过这个话题，“写完了吗？先走吧，不会的回去再给你讲。”
好像没错，是他说的，禁止不声不响扔下我一个人就走。
“谁说我有不会的？”应琰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讲讲讲，小心我拿下年级第一！”
邢湛靠着后门笑了笑，没有说话。
“还以为你走了。”豆不凡靠在栏杆上看着过来的两人。
身旁还站着卜羽。
“好你个豆子，才走一天就把我忘了。”应琰双手插在校服口袋，走在邢湛边上。
两人看着一个比一个拽，竟能默契走在一起。
“哪能啊！”豆不凡嘿嘿一笑，立即开麦，“你存在~我深深的脑海里~我的梦里~我的心里~”
“闭嘴吧。”应琰笑着扭过脑袋，和他们一起下楼。
回去后，在邢湛屋子讲了一小时的试卷，又立马赶去晚自习，应琰还是轻车熟路地到了实验班，坐在老位置上，写着新的试卷。
想偷懒都不行，邢湛就在旁边。
晚上回去接着讲，讲了接着写，撑不住了就喝咖啡，清醒了就写试卷。
晚上一点，才回到房间睡下。
梦里都在被邢湛监督着背单词，写完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