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的夜是安静的,静到哪家的狗叫了几声都听得清楚。乡下的月光永远是那么亮,没有路灯也照墙头上那人无处遁形。
“抓小偷啊!”
“你别跑!”
“快来人啊!他往那边跑了!”
这一连串的呼喊惊起了周围的流浪猫都停下了觅食的脚步,惊恐张望。
附近的灯光亮了几家,开窗探闻。
苹果村的接连失窃闹得人心惶惶,本来夜不闭户的宁静就这样被打破了。连孩童都被勒令不许多在外面逗留,天黑之前赶快回家。
小胖坐在草地上,手上抓着新逮的蚂蚱却高兴不起来“白奶奶都好几天没有开店了,我想吃冰糕了。”
二丫听闻,从老高的树杈上蹦了下来精准的踢了他的屁股一脚。
“哎呀!你干嘛呀!”小胖连忙站起来躲闪。
二丫懒得去追他,捡起小胖扔下的蚂蚱气呼呼地说“白奶奶都住院了,你怎么就知道吃!”
她们每天都要来小卖部看一眼,白奶奶有没有出院。二丫很是担心,她最喜欢白奶奶了,白奶奶总是偷偷给她糖吃“白奶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小胖也委屈的拍拍屁股,又找了个阴凉地坐下了“我也担心啊,每天都过来看,我希望白奶奶早日出院。”
另一个短发小姑娘“你是来看冰糕的吧。”
小胖红着脸反驳“我想白奶奶和想冰糕一起想不行吗。”
接着他又愤愤地说“都怪那小偷,怎么偷到白奶奶家了。害的白奶奶吓的心脏不舒服,当晚就送医院了。”
几个小孩提到这个还不懂什么是害怕,二丫摆起架势“他要敢偷到我家,就用我爸教我的扫堂腿扫死他。”说完还演示了一下。
小胖只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小胖趁机又宣传了一遍他爸爸的功绩“那天有人喊抓小偷,我爸拎着铁锹穿个裤衩子就跑出去,给那坏人右腿都打瘸了,跑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短发小姑娘揪着地上的草,她都听了这个故事好几遍了,她小声嘟囔“那还不是让他跑了。”
小胖着急的解释“他是骑摩托才跑的。反正他要是敢再来我爸爸一定会抓住他的。”
二丫转头对着一旁安静画画的凌予宁语重心长说道“肖旺哥哥是大富豪,你们家最危险了。那小偷还没被抓到呢,大哥哥你们一定要小心一点啊。”
凌予宁听她语重心长的语气,知道她说的没错但还是觉得好笑。
他淡淡的边抬起笔边说“有肖旺呢,敢来肯定能抓住他。”
二丫觉得这语气刚在哪听过。
“咳咳。”凌予宁意识到自己刚说了什么后知后觉开始脸红。
“好了,你们快回家吃晚饭吧。不要乱跑了,还有你。”
他不放心又对二丫嘱咐着“看见坏人可不能往前冲,人家一只手就把你两条腿拽起来。”
二丫不服气还想理论理论,各家的家长们就来接人了,有的站在很远的地方就喊道“干什么呢!天黑了还不回家吃饭!皮痒了吧!”
娃们就都蔫蔫儿的散了。
凌予宁走到白奶奶家门前,看着那没比他高多少的砖墙,还有门上挂着的那把旧锁恐怕都是临时翻找出来的。
一阵自行车铃响起,凌予宁被拉回思绪。
“哎..你是干嘛的?”巡查员停在凌予宁旁边看见了一旁的画架。
“你是肖旺家那小谁,那个画画的吧。”巡查员拍着脑袋使劲想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什么宁。”
凌予宁惊讶村庄邻里的相熟程度,认识凌予宁就算了,还能记得自己。
他笑着解围“凌予宁,您叫我小宁就行。”
巡查员一副你不告诉我我马上就想起来的模样“对对!我记得呢!天天看你在这里画画能不记得吗。”
“对了,小宁啊。你这两天在这里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啊。”
最近为了抓这个小偷,居委会和警\察\局的人都焦头烂额的。
他们平时都是处理个小猫小狗走丢了,或者谁走路掉水沟里了,还有人报警问电视怎么打不开了。多久都没有这种大案子了。
凌予宁看巡查员黑眼圈都冒出来了“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不过是怀疑咱们村子的人吗?”
巡查员马上激动的否认“怎么可能呢,我们这里可没有这种坏人!一定是别的地方来的!”
说完叹了口气,语气又恢复了平静“话是这么说,可是上面还是让先在村子里排查。这两天也挨家的巡查了,都没有那样的摩托车更没有右腿受伤的人呐。”
凌予宁想着确实昨天也有人去了他们家,查看了一圈问了很多问题,还检查了腿,看得出这里的警\察很负责。
他又想起白奶奶的子女都不在身边,自己辛苦打理这个店铺现在被偷了,凌予宁向巡查员问道“我能不能捐款给村委会,再由村委会的名义捐助给白奶奶,不然我怕她老人家不收…”
巡查员打断了他的话“哎呀,小宁真是好孩子。”他拍了拍凌予宁的肩膀,很是欣慰。
“不过倒也用不着,这小偷也是奇怪,在别处那几家偷了一些现金和金银首饰。在白奶奶这里只是拿了一些小孩的玩意儿没拿值钱的东西。”
凌予宁问道“小孩的玩具?”
巡查员想了想“就是一些画笔啊,镜子啊,还有洋娃娃什么的。我们推测这是个有女儿的人呢。”
边说边摇摇头感慨。
“对了,还有白奶奶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医药费村委会都报销了,还有一些慰问的东西等她明天出院也会给她送过来。她老人家要强,你捐款她也是不会要的。”
凌予宁还要说什么,就见巡查员和他身后摆摆手“肖旺你来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嗯,我来接他回去。今天也是你巡查吗?”
巡查员登上自行车“是呀,净顾着聊天我把正事都忘了。我赶紧去巡查了。”
肖旺走到凌予宁身边,“等我爸回来我叫你一起喝酒,他总念叨你呢。”
巡查员“行,等你啊。”
他都走远了又回头喊“对了,叫你爸帮忙留意他那边有没有骑摩托的右腿有伤的瘸子!”
肖旺冲他摆手“知道了。”
“回去吧。”肖旺把带的外套递给凌予宁。
“嗯。”凌予宁点点头“我都说了不用来接我,这么近的路,我又不是小孩子。”
肖旺看他表现不满还是乖乖穿上外套“邻居的小孩都回家吃饭了,你还不回来,我就来看看。”
凌予宁坐上三轮车抱着腿气鼓鼓的看着他“都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那小偷还能把我绑架了不成。”
肖旺笑笑看他发脾气的样子明明就像个小孩子,果然小孩子的逆鳞就是不能说他是个小孩。
“小白想你了一直在大门口张望呢,我在不来它就来接你了。”
提到小白凌予宁就心软了“本来想带它出来的,可那几个孩子总是欺负小白。”
肖旺坐在前面骑车“哦?怎么欺负?”
凌予宁“他们和小白玩捉迷藏,石头剪刀布输的当鬼。”
“小白总是当鬼…”
“哈哈哈哈”肖旺笑的很大声。
“咳咳咳咳!呸呸!”
“怎么了?”凌予宁拍拍他的后背。
肖旺“吃了个小飞虫…”
凌予宁偷笑“活该…”
笑话小白的报应。
凌予宁在卧室看着那副未完成的画,现在肖旺不和他住在一起了,晚上也有时间完成这副人像。
响起敲门声,凌予宁用画布遮住那幅画。
肖旺进门看到凌予宁还坐在画架前,“明早一起去锻炼吗?”
凌予宁看到他就忍不住向前靠近,仰着头撒娇“好啊,辛苦你叫我起床喽。”
肖旺又像之前一样拍了拍他的头,突然想起,小白也是这样仰着头蹭着凌予宁撒娇,凌予宁就会撸撸它的毛。
肖旺没忍住笑着说“那就早点睡吧,别画了。”
凌予宁纳闷,困惑地看着他“笑什么?”
肖旺觉得说出来他一定会生气,眼睛含笑的看着他“这么大人了还这么爱撒娇,不说不是小孩子吗?”
凌予宁听他这么说哼了一声,不太高兴的站好了。
他其实还想说别的,被肖旺笑话是小孩子更不好意思说了。
肖旺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才发觉凌予宁对自己的吸引是多么的致命。
比如现在,面前的人不管是生气撒娇还是只在那里存在着,都让他想靠近、触碰、拥抱、亲吻。
他时刻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他不想吓到凌予宁,不能失去他,所以要忍耐。
他只能捏了一下凌予宁的脸蛋“怎么了,生气啦?”
凌予宁也没觉得疼,却装出委屈巴巴的摸样看着肖旺“最讨厌你了,笨蛋肖旺。”
他其实是想到了二丫那时说的话,小偷会不会来。
他不太敢一个人睡。
可他也不好意思叫肖旺陪自己,还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莫名其妙搬出去了。
肖旺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了,放下了手掩饰性的咳嗽一声。
他再也不能搂住凌予宁说“别讨厌我。”这样暧昧的举动,只有不明白的时候才做得出。
肖旺红着耳朵干巴巴的说“我错了,下次不故意逗你了。”
“你早点睡吧。”
肖旺刚要出去就被凌予宁抓住手臂。
“你是不是讨厌我了…现在有小偷你都不陪我睡…我这么害怕你都不管我…”
这下凌予宁是真的委屈的哭出来了,却还是倔强的偏着头不去看肖旺。
他现在很生肖旺的气。
肖旺叹了一口气,表情却很是宠溺“还说不是小孩子。”
他伸手擦掉凌予宁脸上的泪珠。
“我本来是打算在客厅睡的,这样有危险我能发现。”肖旺解释着。
凌予宁闻言转过头看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真的?”
肖旺又好笑又无奈地看着他“不哭啦?”
凌予宁脸上红红的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羞的,但是他现在一点也不生小汪的气了,小汪还是好小汪。
肖旺用指腹轻轻擦拭凌予宁睫毛上的泪珠,凌予宁配合的闭上眼睛。
“我应该先和你说的,让你害怕了。我错了。”好像为了配合他的动作,连声音都变得很轻,怕弄碎了眼前的宝贝。
肖旺的手离开的时候,手指不经意地划过他的脸颊。
凌予宁睁开眼睛,哭过后还是红彤彤的,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犹豫很久。
“沙发不舒服,陪我一起睡吧。我害怕。”
他觉得自己的手段,有点卑鄙,但他不在乎。
凌予宁等着他的回答,好像这一秒钟都变得很漫长。
两人的呼吸在这狭小的距离相互纠缠,两人都不耻于自己的私心,享受这种靠近。
“好。”
终于又有了小汪的陪伴,凌予宁安心的睡着了,他觉得自己的一定是带着笑睡着的。
一旁的肖旺却不能像之前那样坦然,思绪杂乱。
最终他走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