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沉,黄沙漫卷。
一支商队正穿行在起伏的沙崖间,十几匹骆驼迎着劲风,迈着沉重的步子前行。
骆驼背上的几人头戴宽毡帽,遮住落在脸上的烈日;身上裹着厚重的羊毛长袍,袍子色彩斑斓,边缘绣着极具异域风情的繁复卷草纹。
“洛阳城里一匹上等绸才五贯钱,到了沙州就能卖到十五贯。”为首的男人摸着胡子笑道,“这趟若是顺遂,够咱们在金风楼潇洒一阵子了。”
商队的成员们骑在骆驼上,随着骆驼的步伐有节奏地摇晃着。
“可不是嘛!”后面的小跟班搓着手,“塞娅跳得那胡旋舞,啧啧,上次还在我面前下腰.…….”
“你们还做梦呢!”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遐想,“上个月,齐家商队比咱们还大两倍,带着三十匹骆驼过这片沙海,结果呢?”
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战。那支商队的遭遇在沙州传得沸沸扬扬——一夜之间,人畜无存,只在沙中留下几具干尸。
“那些马贼.……”有人低声道,“连官军都奈何不得他们,几年了还是这个死样。这沙漠日日都在变幻,昨天的驿道,今天就成了死路。也就马贼们能在这鬼地方活命。”
风声呜咽,像是恶鬼的低泣。商队里的说笑声渐渐低了下去。
“你们看!”忽然有人指着远处喊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沙崖下隐约躺着一人一马。
为首的男人拉住骆驼,回头瞥了眼后面的跟班,“你去看看。”
小跟班跳下骆驼,正想跑过去,苍老的声音警告他:“小心有陷阱,一有不妥马上回来!”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小跟班走过去。
不一会,小跟班屁颠屁颠跑回来。
“马已经死了,浑身是血,那女的一动不动,像是也快不行了!”
“我去看看。”为首的男人让小跟班牵住骆驼,小步走过去。
只见那女子侧卧在沙地上,身体婀娜修长却泥泞不堪,一袭黑色的长袍满是沙尘与血迹的斑驳,几缕凌乱的发丝黏在她略显苍白却依然轮廓分明的脸颊上。
“还有气!” 他蹲下身子,修长的手指探了探那女人的鼻息,目光随即落在她肩膀没入的匕首上,“不过这伤,怕是撑不了多久……”
“别管她!”有人急道,“这鬼地方邪性得很,说不定是马贼设的圈套。”
“可是……”
“走!”沙哑声音的主人厉声打断,“再耽搁天就黑了。这里可不是讲善心的地方!”
商队匆匆离去,留下那具“尸体”在风沙中渐渐模糊。就在他们走出百余步后,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
回头望去,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个“死去”的女人,竟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她一脸混沌,目光怪异,像是在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又像在努力唤醒自己的记忆。
“我……这是在哪?”她嘶哑地低喃,
看到肩膀上的匕首,她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决绝,二话不说用力一拔,
“啊 ——” 的一声嘶吼,鲜血顿时大量涌出,她却只是眉头紧蹙,迅速撕下长袍的衣摆,手法熟练地包扎伤口,那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商队的人都看呆了,
"妖......妖女!"不知谁喊了一声,商队顿时乱作一团,不管不顾地拽着骆驼逃跑。
女人注意到他们,缓缓起身,却扑通栽倒在地,低头一看,自己腹部还有一道口子,正朝外面渗着血。
“别走……别……走……”女人捂住肚子,四肢并用,扭曲地朝他们爬过来,脚下延绵出一条血路。
“快走!”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都不敢往后看,拽着骆驼拼命远离。
小跟班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坚强的女人似乎晕倒了,手远远地伸向前,带血的手指不甘地挖入前方的沙地。
“不关我的事,死了不要找我……”小跟班害怕地转回来,带着哭腔喃喃。
商队越走越远,直到那人那马,变成一个黑团,一个黑点,最后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
当女人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简陋的木制马车上。
车帘微微晃动,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他穿着黑色便装,面容刚毅,眼中却满是冷漠。
“你醒了?”男人冷冷开口,“你是什么人?”
女人的喉咙干涩无比,艰难地发声:“谢……谢你……救……”
“我不是为了救你。”男人打断她,眼中满是审视,“只是带回去问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到车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急促的马蹄声与远方嘶哑的叫喊声交织在一起,隐隐带着杀意。
“有追兵。”男人低声道,神情瞬间变得警惕。他猛地掀开车帘,对车夫下令:“加速,立刻离开!”
女人的意识再度模糊,她依稀听见远处传来的喊杀声。那声音伴随着风声而来,在黄沙之中传递着无尽的危险。
“我究竟……身处何地?”她喃喃低语,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突然,马车猛地停下,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男人一手扶住她,紧接着是利刃出鞘的清响。
“保护车厢!”男人冷静的声音穿透车厢,车厢外的车夫和车侧的副将立即将车厢护在身后,训练有素地分守两侧,拔剑向外。
男人淡定地走出车厢,七八个蒙面马贼已经将马车团团围住。他们身着黑衣,手持弯刀,眼神凶狠地盯着那名男人。
“别费劲了,你们三个打不过我们的!”为首的马贼用沙哑的声音喝道,“把那女的留下,我放你们过去。”
男人冷冷一笑:“区区马贼,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口气倒挺大的。”马贼阴笑着,眼中闪过一丝诡谲:“可惜,这女人我们要定了。”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剑身上,泛着冰冷的光芒。他的身形挺拔如松,面对重重包围却丝毫不显慌乱。
"动手!"马贼首领一声令下,几名黑衣人同时催马冲来。
男人身形一闪,长剑划出一道银光。最先冲到近前的马贼还未来得及挥刀,就已经被一剑刺中肩膀,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紧接着是一连串金属相击的脆响。男人以一敌多,剑法凌厉,每一招都直取要害。他在马贼中间来回穿梭,身法轻盈得近乎不可思议。
一马贼避开男人,专攻车夫。岂料车夫身形矫健,一个翻滚避开马贼挥来的长刀,反手一剑便削断了对方的马腿,那马贼猝不及防,摔倒在地,被车夫迅速上前,一脚踏住胸口,利落地将其制伏。
另一护行的壮汉则是力大无穷,以一敌二亦不落下风,他大喝一声,拳风如龙,震得一名马贼手中的兵器脱手而飞,紧接着一个扫堂腿,两名马贼纷纷失去平衡,壮汉趁机跃起,一一将他们击倒在地,迅速将他们带下马来。
正在这时,一支羽箭破空而至,直奔女人藏身的车厢。
"小心!"男人一声暴喝,闪电般收剑回防,长剑准确地截住了那支箭。然而这一分神的工夫,一名马贼已经绕到他身后,举刀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男人猛地侧身,那刀擦着他的衣袖划过。他反手一剑,刺入那名马贼的胸膛。鲜血溅在黄沙上,瞬间就被极度干渴的沙地吸收。
“你是何人?!”眼见折了小半人手,马贼头子勒住马头,举手止住其他人进攻。
“在下沙洲都尉魏明翰是也!”
"撤!"马贼首领一声令下,剩余的黑衣人调转马头,带上地上的同伴,很快消失在漫天风沙中。
魏明翰并未追击,而是快步回到马车旁,看了眼里面昏迷的凌双。
“此女看来不简单,七八个马贼出来要她的命?”壮汉赫连震上前询问。
魏明翰眉嗯了一声,观察凌双的装扮,“她这身行头简单轻便,不像在风沙里举步维艰的普通商旅,倒像个……”一时不好下决论,魏明翰放下帘子,“带回军营再做定断。”
他收起染血的长剑,眺望马贼逃跑的方向咬牙切齿:“终有一日我要彻底铲除这批贼人!”
……
马车继续上路,魏明翰紧紧盯着车厢里的女人,心中盘算要怎么处置。
突然,女人猛地睁开眼,眼里透着恐惧,嘶哑地张开嘴,他难得地用缓和的语气安慰:“放心,这里很安全,没人能伤害你。”
马车颠簸,女人又再昏昏沉沉地睡去,模糊中感觉有人在检查她的伤口,紧接着身体被缠上更紧的布条,她用力一把抓住那手,嘴里喃喃:“敢动我,我就杀了你!”
魏明翰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即便昏迷,这女子依旧如此警惕,这般身手和胆色,绝非寻常女子所有。
他轻轻抽回手,目光在女人紧蹙的眉间流连。
“一年了,沈戬,还是这熟悉的配方。”魏明翰收回目光,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意,“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