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淮坐上回海城的高铁还在思考夏知衍到底所求何物。

车票是夏知衍订的，昨天傍晚回到酒店，他将自己的身份信息发给他。

那种陌生的熟悉感。

明明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

赶在了周五，人并不多。

他们的座位是D/F，他的位置靠窗。

他的位置对着窗外，可以看到外面景色，他很喜欢。

整列车厢有些空，没什么人，只是零星的几个，散落在不同的位置，有些人对着电脑，有些人上车就昏昏欲睡。

闻淮很少和夏知衍如此贴近。

时不时会碰到对方的手臂的距离，很多年没有如此亲近。

闻淮出门急，没戴耳机，这会儿有些无聊，又不想摆弄手机。

“那个……你戴耳机了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夏知衍从包的外侧掏出耳机，“但我只有一个，你想听？”

闻淮点点头。

夏知衍挑眉，“我们可以一起。”

分享歌单这事儿太私密，闻淮做不出，他张了张嘴，想要拒绝。

夏知衍却择出一只耳，递到他面前。

不好推脱。

反正是听夏知衍的歌单，无非是些古典乐，要么就是粤语歌。

闻淮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挑剔的人，现在他就想听个声。

西城到海城的路程很短，也就45分钟而已。

音乐响起，果然不出闻淮所料。

是古典乐。

高铁飞速行驶，略过城市的声音，夹杂着古典乐。

没来由地让人静心。

头倚靠在车窗玻璃上，城市的建筑不断倒退，从高楼到农田，再回到高楼间。

他闭上眼睛，享受这片刻。

熟悉的音乐响起，闻淮猛地抬头。

“Then you ask me what l want this year”

“Well l already know……”

这首歌闻淮是去年圣诞节前夕，他偶然发现的。

相对小众的歌，在重金属音乐中，博得了他独一无二的爱。

发在了他几乎不营业的社交平台上。

是巧合吗？

对上夏知衍的眼睛，那人的眸中清澈，又坦荡。

他试图从对方的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漏洞。

夏知衍看起来不像是喜欢这首歌的人。

“怎么了？”

“你……也喜欢这首歌吗？”闻淮疑惑地问道。

夏知衍没犹豫点了点头。

“为什么？”闻淮脱口而出，仍然盯着夏知衍，对上那双眼。

夏知衍偏过头，笑了起来，“好听呗。”

闻淮没接着追问，太多的问题在他的脑子里打问号。

他只能看向窗外，玻璃的反光可以看到夏知衍的动作。

反光中，夏知衍没分给他半个眼神，偏过头看向另一侧。

他们看着两个方向。

闻淮心里仍旧记挂着这首歌，没心情看窗外的云卷云舒。

思绪乱飞。

真的是偶然间听到这首歌的吗？

“'Cause l've got everything l need”

他侧过脸，再看向玻璃反光，忽地发现夏知衍看向他。

闻淮顺着玻璃回头，对上夏知衍的目光。

灼灼目光，如同深潭，欲将人拖入其中。

歌曲至结尾，“With you here next to me”

因为你在我身边。

闻淮的心里升起无数的烟花。

在空中炸开。

极度绚烂，如同宇宙初生时，散落的点点星光。

璀璨，梦幻。

接下来依旧是古典乐。

似乎刚刚的 Christmas list只是音乐软件的bug，在古典乐中混入了其他。

这并不是夏知衍歌单的产物，只是误入白色中间的一点黑。

却那样的显眼。

闻淮控制不住自己的无限遐想。

如同身处一张被织得极密的网，往哪走都是密密麻麻的线，四面是密不透风的墙，逃不出，也看不破。

他完全被夏知衍网住。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

夏知衍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试探性地开口，“你的圣诞愿望是什么？”

夏知衍摘下耳机，“闻淮，我不过圣诞节，八年前就不过了。”

这话没有半分埋怨，似乎只是在诉说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

但在闻淮心里，这就是十足的埋怨。

他在怨他，提了分手。

相处这些天，他还是搞不明白夏知衍在想些什么。

闻淮清楚的知道夏知衍的为人，若是他说过不计较，绝对不会再跟他纠缠往事。

若是对前任的报复，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份上。

那流露出来的温柔、维护并不假。

他也不是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上的人。

闻淮不是情窦初开的傻瓜，更不如18岁天真。

当年分手决绝，没肯再见夏知衍一面。

真的能有人和前任做朋友吗？

那么多辗转反侧的夜，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

他根本没办法和夏知衍做普通朋友。

他想逃离，但总有个声音再告诉他。

留下吧，不然会后悔。

看着夏知衍，一次次改变自己的选择。

他认栽了。

闻淮没再接话。

心里燃起的烟花，只留下片刻的震撼。

绚烂之后，是燃烧的火药味。

那般的酸涩，呛人。

直到到家，闻淮也没有多说话。

实在是太乱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知衍。

在西城这几天，似乎跟他的关系变得亲近些。

但，跟前任变成朋友真的是好事吗？

他想不通。

点开自己的社交平台，找到去年发的那条音乐分享。

悄悄地删掉。

他这个账号知道的人不多，偶尔会跟夏舒意互动之外，其他人基本上不会知道。

实在是疲乏，他将行李箱中的衣服拿出来，塞进洗衣机。

冲个澡，天刚暗下来，他躺在床上。

回想这些天。

和夏知衍重逢如同梦中的场景，后续发生的种种更像是命运作为推手，将他推到夏知衍的身边。

若是靠近夏知衍是无从抵抗的宿命，那他没什么好反驳。

翻了个身，手臂枕在脑袋下。

黑暗中，手机在床的角落亮起。

刚到家，手机被他撂在一边。

是冯逍发来的消息。

[滴滴滴！下个月过完元旦生日，你一定要来啊！！！]

连续三个感叹号，的确是冯逍的作风，咋咋呼呼。

他截图将聊天记录发给夏舒意。

[你在家吗？]

夏舒意回得很快。

[在在在！]

[那我去找你。]

闻淮穿着家居服，纠结了一下，还是拿上了外套。

走出卧室，夏知衍在客厅看书。

“出门？”

闻淮点点头，“我去找下舒舒。”

夏知衍合上书，“我跟你一起去。”

“啊？”

“好几天没给她做饭了，她就知道吃外卖。”

“……”

“那走吧。”

闻淮轻车熟路地钻进夏舒意家，坐在单人沙发上。

夏舒意正抱着外卖大快朵颐。

见到夏知衍，将手中的外卖朝怀里护了护。

夏知衍没说话，瞥了她一眼，也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闻淮想问，不是来做饭，这夏舒意都吃上了，怎么还不走？

他坐在沙发上，看了两眼夏知衍。

“怎么了呢？我在这里影响你们了？”夏知衍明知故问道。

闻淮干笑道：“怎么会。”

夏舒意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与茶几之间，没把夏知衍放在眼里。

“闻子，我是为了你好啊，我劝你还是别去。你知道的冯逍这人跟你以前一个样，”吞下食物，“碍于面子什么人都会去的，我刚打听了，楚子航也会去。”

“你不是跟他一直不对付吗？”夏舒意咬着筷子尖，想了想，“你跟冯逍说说，他不会介意的，大不了我们几个私底下再给他过个生日呗。”

闻淮正色，“舒舒，躲不了一辈子，总是要面对的。”

楚子航是他们高中同学，家境远不如闻淮。但是为人张扬，爱折腾同学。

闻淮替别人出过几次头，这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跟谢平川不同。

这人是真的人品差。

夏舒意放下筷子，“楚家不知道是搭上了什么顺风车，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好，冯逍请他也是没办法，你别往心里去。”

“这几年生意都难做，”夏舒意看了眼夏知衍，“你去也没事，反正你身后有我呢，我身后有我哥呢，楚子航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夏舒意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闻淮在想另一个问题，“他怎么今天才通知我啊，我还没买礼物呢。”

“……”

“他上周让我喊你来着……我当时在外地，等我回来你又去西城了，我给忘了……”夏舒意越说越小声，不敢面对闻淮。

“礼物不着急，咱们明天早些出门，在店里挑一个，冯逍这人你是知道的，咱俩买个乐高，就算是买礼物送到点子上了。”

“那行，你到时候给我发微信，我先回去了。”

闻淮站起身就想走，走出沙发区，看了眼夏知衍，“不回去吗？”

夏知衍起身，深深地看了眼夏舒意，跟上闻淮的脚步。

闻淮刚到家，就收到夏舒意的微信。

[你跟我哥发生什么了吗？他临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我心里毛毛的。]

夏舒意家暖和，闻淮手机窝在手中发烫。

也不知道该怎么回消息。

难道要说，其实我是你哥前任，我俩刚刚有矛盾吗？

他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