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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在蠹星的第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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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心悸,克莱斯特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喘了口气,捂住心口,不知为何呼吸有些急促。慢慢的,一些光怪陆离的记忆才涌入他的脑海。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吸入了什么致幻气体,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是什么,坐在地上挠了下头,才缓缓将那股熟悉的橙子味儿对上号。

他不清楚自己昏迷了多久,大概有段时间了,因为胃部有种难以忽略的饥饿。

窗外斜射的昏黄日光闪得他眼睛有点难受,快速眨了眨眼才缓解那种突如其来的泪意,然后又机械般地走到平时储存食物的地方。

他如往常般取出食物,下意识按照顺序选择了一种鱼肉作为晚饭,心中却没由来地升起一种违和感,只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

对脑子的卡顿感到几分烦躁的克莱斯特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可是除了仿佛感冒初愈后的隐隐闷痛外什么也没感受到,于是发呆似的原地怔了几秒。

“橙子味……对了,小虫子呢?”他突然想道。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直奔门外。因为窗户没关,他下意识认为它出去了,所以自然而然地想要出去寻找。

类似宿醉的感觉让他有些头痛,按压太阳穴半天也没有作用,反而更没精神了,只想着赶紧把它找回来,他着实不想在外边多待了。

找了小虫子平时喜欢待的地方,都没有它的踪影,正当克莱斯特沉思时,忽然听到了极近的一声虫鸣,下意识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尽管虫类的声音听起来无甚区别,听多了还是能体会到不同个体的微妙差距,至少克莱斯特就能辨认出小虫子与其他虫的不同之处。

他直直地看着一处空地,从心底升出一丝疑惑——它在……?

而这种疑问还未来得及成型就被紧接着的虫鸣打断了,克莱斯特感觉领口有种轻轻的撕扯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衔着布料,侧过头一看,这才让他没有继续找失踪虫口。

“你在这儿?”克莱斯特这才发觉一个问题,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为什么……”他完全没注意到呢。

从他失去意识开始,它其实一直没有挪动过位置,而他居然像是没有知觉似的,毫无所觉地出门寻找。

“……”

他忽的意识到了什么,便噤声了,一种早就有所准备的沉重心情席卷了他。

显然,他变得迟钝了。而这种感官上的退化……只是最轻的预兆,并非最糟糕的可能。

医生和医学研究者都告诉过他无可否认的结果,并建议他找个安稳平静的地方度过余生,这样或许还能尽可能的延长寿命。

克莱斯特至今还记得医生们得知他的身份和过往后不约而同露出的唏嘘表情。

“哦,这真是令人难过。”对方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不明显的同情,目光在他的脸上游移,“我还期待过以后可以在电视上看见您呢……”

这是显而易见的玩笑话。因为克莱斯特一度因为出色的外貌受到关注,他仅仅当了十年的领航员,露面的次数也寥寥无几,却因为早年与他人合影的画面出了一次名。

照片上,金发的少年取下护目镜,露出一双虹彩似的绚烂眼眸,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工具箱,侧着头似乎在和身边人说着什么,只微微翘起唇角,却生动而传神。

这张照片的来源已然不明,还被不知名的人添上了画作般的笔触,因此在当时经常被认为是大师级的写实派油画代表作,用色大胆,人物色调如同冬日的朝阳,而背景却是偏冷色调,似乎暗示着从黑暗走向光明,让人忍不住靠近了仔细瞧。

不过真正使这幅“画”声名鹊起的,还是画中少年优越的五官,被认为是当世最标准的幻想美少年。若非有无名客说漏了嘴,人们都不知道原来真的有这种几乎不似真人的美丽少年。

于是,就此出名的克莱斯特也在就任领航员的第一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围观地狱:列车每行驶到一个星球,都有不少人要求上车跟他聊天,其中大多数人在见过他本人后忍不住留了下来。

而他也从一开始的惊讶变得麻木,每次看到不熟悉的人上车就条件反射地掉头离开。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一张普通的合影,就引起了这么大的麻烦。

到底是谁把他单独p出来的?那明明是合影!拍那张照片的时候,他们正从一颗永夜的星球回来,车厢里是亮堂的,外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可不就是从黑暗走向光明吗?

从那以后,克莱斯特就时不时被打趣,以后不当无名客了是不是要去做明星。

克莱斯特:“……”

好在没多久之后,二十多岁的他就脱离了少年的体态,不再显得那么幼稚而纤瘦,总算是摆脱了那些少年爱好者们的纠缠。

这也让他产生了一种认知:基于外表的喜爱果然是肤浅的。

“我必须提醒您,心态才是治病的最佳良药。”医生看着眼前神色奇异的美青年,不禁疑心自己是否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有关基因病的治疗,前沿专家一直在努力攻克,近期也研制出了不少特效药,还有很多不够成熟的治疗手段正在开发中,听消息已经临近成功了。”

克莱斯特并没有当真,就在上个月,专家那边已经问过了。

“……抱歉,打扰了。”面对医生缓解氛围的安慰话,他只能摇摇头,结束了这次病情咨询。

走出医生办公室的时候,他心情倒是出奇的平静,也许早就预料到了。

蠹星现在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克莱斯特迎着落下的暮日站了许久,才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移开了有些酸痛的眼睛。

而小虫子并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它只是习惯性地歪了歪头,就这么盯着他,好像在等着他出声呼唤它的名字。

……名字?

克莱斯特跟小虫子相处的时间久了,脑子里就时常冒出那种荒谬的想象,譬如现在,他看着小虫子的复眼,还真的有点想给它取个名字。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叫它小虫子,这似乎有点过于随意了——好吧,这的确是他的问题。

反思了一秒钟,克莱斯特还真的开始考虑给它起个怎样的名字。

名字这玩意儿说简单可以简单,就比如克莱斯特自己,一般用姓氏称呼他。而复杂的名字……大概是类似于【塔伊兹育罗斯】一类的名称吧。

这几个音节在舌尖打转,最后还是没有念出来。

好拗口,他怎么会记得这样生僻的词汇?克莱斯特有些困惑,只是隐隐约约有印象,好像有人曾无意间脱口而出。

“塔伊兹育罗斯……”

有些事情如果深埋在记忆中,可能不会引人注意……而一旦想起来细枝末节,就会忍不住刨根问底。

克莱斯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说了这个词,思维就拐到了奇怪的地方——这个单词像是一个组合词,包含了两个熟悉的茨冈尼亚词汇,但是组起来就会非常怪异,不像是正常人取出的名字。

他暂时忽略了巧合的可能,银河中的语言太多,确实有概率存在与之读音相似的单词。

不过这么一想,他倒是发现了盲点:只有茨冈尼亚人才会说本地话,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很多。

忽然灵光乍现,一个被遗忘的人出现在脑海中,断链的记忆如闪电般串联起来,黄沙中远去的背影,那双跟克莱斯特如出一辙却更像是鹰隼的锐利眼睛,还有与之息息相关的悲惨童年……

克莱斯特低声道:“……叔叔。”没错,是那个男人。

趴在他肩上的小虫子轻轻嘶了一声,没有动弹。

那个克莱斯特至今都不清楚名字的叔叔,对方在很多年前就一声招呼都不打地消失了,而他也在不久后登上了星穹列车,自此航行星海,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想起这个久违的叔叔的同时,他还忆起了更加久远的事情。当年他父母相继离世,然后就被对方收养,最开始他对其感官挺好的,因为对方虽然气质冷硬,却对他这个小孩子很温和。

若非后来好几次差点被饿死,克莱斯特大概会很感谢对方的照看。不过现在嘛,他想起沙漠的难熬的酷热和严寒,以及如影随形的饥饿,就生不出一丝感激了。

……那家伙真的会养孩子吗?还是说根本不在意,所以不上心呢。

事实上,在初次见面的温馨过后,那个人以后再回来就只是机械式地送来一点点物资,还用那种打量货物的眼神看着小小的他,就这么陷入沉默。

印象里,应该是在某次迫不得已的外出时,小克莱斯特撞见了那个人,对方正背对着他,依旧穿着沙色的风衣,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

当时两人都在沙漠里,临近黄昏,天上酝酿起了暗沉的阴影,这片干旱的沙地即将迎来一次罕见的降水,可他们的注意力都不在这里。

小克莱斯特的视力不太好,只能从衣角的摆动认出就是对方,可一时之间也不敢呼唤,这附近的人对他并不友善,他生怕认错了人。于是站在原地,眯着眼看去。

只见那个男人张望了一会儿,紧接着就猛地往后退去,眨眼间退开了数十米。很快,堪比雷鸣的巨大声音在耳边炸响,就连地面都为之颤抖,皲裂。

小克莱斯特睁大了眼。视野里的那个人不见踪影,像是人间蒸发了!由于看不到色彩,他并未注意到眼前还有更值得重视的庞然大物正虎视眈眈,就开始左顾右盼寻找那个人的身影,发觉身后侧方的一片衣角,正想说什么,就后脖颈一痛,习惯性闭上了眼。

“……塔伊兹育罗斯的……”小克莱斯特隐约听到一个名字,他装晕很是熟练,发现对方注意力转移后悄悄睁开眼,扭头看向那人面对着的方向。

“……子嗣。”语气轻得几不可闻,因此小克莱斯特并没有听见这个词。

映入眼帘的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恐怖怪物,让小克莱斯特近乎呆滞住了,那……是什么?

他从出生起所见过最凶残的生物就是荒漠狼,可即使是狼群,也不及眼前的怪物具有威慑力,最起码狼的牙齿再锋利,血肉也是温暖的,也可以被杀死。

但是……他瞳孔渐渐缩小,看着那浑身披盖红黑色外壳的怪物,后者像是某种多足的虫类,又兼具鳞翅目的翅粉,宛如糅杂起来的缝合物种,越看越觉得怪异非常,而它的体型又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那处裂开的地面缝隙里还有一部分类虫的躯体没有出来。

他竭力压制住变快的心跳,死死盯着昏暗的天空——不知何时,那里已经布满了等比例缩小的似虫怪物了,一眼看去,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他一时没控制住急促的呼吸,被那个男人发觉醒来了。

对方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袖手旁观,而是熟练地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放轻松……别紧张,只是沙漠里正常的虫子而已。”

虫……子?

*

克莱斯特蓦然中断了回忆,无缘无故地停顿几秒后,就有些衔接不上之前的记忆了。

……不过有关那个拗口名字的由来,倒是弄清楚了。

“算了,没什么好想的。”他心道,忽然感觉左肩一轻,紧接着右肩一重,注意力集中时的感官会变得敏锐些许,不然他可能发觉不了。

嫌疑虫太少,他很快猜到了是谁。果不其然,侧过头看去,就发现是小虫子飞到了右侧肩上。

他下意识看向轻轻晃动着触角的小虫子,它透明的鞘翅在夕阳中泛着橙金色的光,见他望来,很自然地颤动起了鞘翅,带起细碎的光,深色的外壳都显得很淡了。

看,它在对他打招呼。

他略微阴郁的心情被这种无厘头的想法清空了,噙着点笑意盯着它的鞘翅看了几秒。

他摸了摸这越来越漂亮的小虫子,惊觉它的翅膀长大了不少:“鞘翅也会二次生长吗……比你的其他同类好看多了。”

而它只是歪了歪头,飞到克莱斯特的手心就不动了,好像在等他把它带回家。

他怔了下,因为它惯性的亲近。

他道:“好懒。”

明明只是这么短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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