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春猎,这是从大周朝建立以来一直维持的一项大型皇家活动,先帝热爱马术,就将皇家马场与狩猎场合并,所有春猎骑行的马匹都可从马场调用。
而魏昱川追求刺激,在即位后又修建了一片野兽林,每年从各地寻来的野兽投进这片森林放养,猎到的野兽越越稀有,奖励就越丰厚。
往年这些都是由德妃操办,由世家公子小姐陪同一群成年的公主皇子一同赛马捕猎,胆子大的也可跟魏昱川一同去野兽林捕野兽,但周围都有不少侍卫陪同保护,倒显得有些无趣。
不过今年多了个魏绍嘉,似乎又有些看头了。
不少眼睛可都盯着这位回宫却无人问津的小公主。
回到延禧宫,德妃正在校对今年春猎的名单,抬头瞧见魏绍嘉回来了,招招手让她过来,指着堆在一起五颜六色的衣物道:“来选一套春猎穿的长衫。”
“我也要去吗?”魏绍嘉装作紧张地攥着胸前的衣裙,弱弱开口,声音细如蚊鸣,“不能不去吗?”
德妃以为魏绍嘉是害怕,于是动作温柔地将她拉到身边,劝阻道:“春猎是你崭露头角的好时机,就算你不会,坐马上跑一圈,让那些人知道你是五公主便好。”
“可是我不会骑马。”魏绍嘉泪眼汪汪抬起头,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无助的神色,“我怕他们笑话我。”
“谁敢笑话我妹妹?”听这大嗓门,魏绍嘉便知是魏璟承的声音。
这一声差点让她的眼泪憋了回去,有魏璟承在的地方,她的演技总是会莫名其妙打乱节奏。
“有我在,我看哪个不要命的敢笑话。”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内殿,朝德妃行礼后,目光投向放置在主座上的一堆衣物,询问道:“这些可是给五妹妹准备的春猎衣物?”
“嗯,正巧你来了,春猎那天把你的赤鬃烈马给她。”德妃挑了一件绛紫色狩猎衫,上面错综复杂地镶嵌着形状各异的宝石,尤其是袖口处还细心缝制了两个小兜儿,可以塞弹珠和防身的暗器。
“就这件吧,静渊肤色白,绛紫色衬你。”她拿着衣物在魏绍嘉胸前对照了良久,十分满意的点头,“静渊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嫩。”
“谢谢德娘娘夸奖。”魏绍嘉挤出脸颊两侧的梨涡,甜甜地笑着。
模样可爱到德妃都忍住去戳了戳那浅下去的小漩涡。
“赤鬃烈马?”魏璟承似乎没料到自己母妃会有如此要求,表情有些凝滞,“五妹妹能骑它?”
自己儿子的坐骑是北渊进贡的精种马,十分有灵性,听得懂人话,在马场时时常是赛马的第一名,跟着魏璟承上了两次战场,也算得上是战功累累了,德妃觉得唯有这样的马才能让不会骑马的魏绍嘉骑,才不会出事。
她瞪着儿子,反问:“怎么?不愿意给你妹妹骑?”
魏绍嘉倒觉得无所谓,她虽不会骑马,但对捕猎擅长,左凌峰的山她都能穿梭自如,那片人造野兽林在她眼里不足挂齿。
“德娘娘,我能不骑吗?我就呆在你身边看着哥哥姐姐们玩儿。”魏绍嘉仍坚持不懈地晃着德妃的胳膊,撒娇似的央求道。
最后德妃妥协了半分,让魏璟承牵着马,魏绍嘉骑着溜一圈,在圈养的猎兽场抓一只兔子即可。
……
春猎当日。
晴空万里,烈阳高照。
为首的魏昱川身穿一身乌金软甲,骑着气势汹汹的白鬃千里马,身边是着墨蓝色猎兽长衫的云清淮,她的脸上毫无表情,甚至有些无奈地牵着缰绳跟在魏昱川后方。
她淡淡一瞥,在看到那抹绛紫色的身影时,那张清冷国色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春意盎然的笑容。
魏绍嘉被几个世家小姐挤到最后排,但她身上的装扮着实亮眼,尤其是与皇帝媲美也好不逊色的脸,和傲人的身高,仅仅十七岁就直追魏璟承。
两兄妹站一块,犹如一道夺目的风景,令人久久不能移开。
只是此等安分的时候,总有人想要破坏。
“啧,这是那家没规矩的,敢与亲王站一边?”
魏绍嘉心里咂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皇室男权最为霸行,公主不能与皇子站一边,一定要女子站在男子身后才行,就连魏绍宁也得站在魏璟承后头。
她干笑着转身,平视着这位仗着养母是贵妃就各种横行霸道的弟弟:“是二皇兄让我站在他身边,六皇弟有异议不如和他说吧。”
“你!”话被堵了回去,魏璟禹气得满脸通红,身旁的小太监贼眉鼠眼的跟在他后头轻声提醒,随后他朝魏绍嘉笑着说,“今日狩猎前,本宫请五皇姐喝一杯马奶酒,于此来为我们接下来的比赛助助兴。”
马奶酒?
魏绍嘉满脸“你认真的吗?”的表情,狐疑地审视着小太监手里端着的五杯酒,问道:“怎么不先给大皇姐她们喝?”
明明他与魏绍宁等人最亲密,偏偏先给自己敬酒,真是拙劣的伪装,还想害她?
魏璟禹不耐烦道:“先给你喝是给你面子,你不喝就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等明日上朝,本宫就向父皇参你一本!让你丢了这朱雀军监官的位置。”
“魏璟禹。”魏璟承站在一旁声音低沉地警告,“说话注意点,你母妃还有三月便要解除禁足了。”
魏璟禹脸色尴尬了几分,有些怨恨地瞪着魏璟承,他的生母是北渊进贡的美人,仗着生了皇子在后宫胡作非为,这才把他送给了无子嗣的萧贵妃赡养,但一旦禁足结束,他就要回到那个疯女人身边,他才不愿意去一个美人身边生活,如今风光无限靠的可都是他这位养母。
“二皇兄这是何意?”他讪笑着,藏在衣袖里的拳头隐隐发抖,恨不得将它砸在笑容贼兮的魏璟承脸上。
“只是提醒你罢了。”他挑着眉头,将盘中的马奶酒打乱一遍,又拿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随后将空杯扔了回去,“走了,本王先去候场了,等你哦五妹妹。”
魏绍嘉撇撇嘴,葱白一般的指尖点在自己面前的马奶酒杯口,只一瞬的功夫,以肉眼都看不见的速度下,迅速又打乱了一遍马奶酒盏,继而与魏璟承一样,挑了中间那杯喝下。
“这......”魏璟禹木讷地眨了眨眼,刚刚魏绍嘉的手速是人能达到的吗?为何他看出了残影。
她丢回空杯,慵懒地扬起手挥了挥,随后就去了候场区,那里已经被各色各样的马匹占据,尤为突出的便是魏璟承那匹红鬃烈马,和云清淮骑着的白鬃绝影马。
“需要我扶你吗?”
魏璟承低头询问,不等他动手,魏绍嘉就有样学样地踏上马镫,动作行云流水地一气呵成坐上了马鞍。
待马匹安静后,她朝魏璟承挑衅一笑,与平日在宫中撒娇的乖乖模样截然不同,此刻在马鞍上的她随风飘扬,在掌握了骑马节奏后,逐渐不再需要魏璟承的牵引,多次加快速度往前。
“云娘娘。”魏绍嘉刻意在经过云清淮身边时放慢了速度,“这次狩猎你会参加吗?”
云清淮摇了摇头:“我会帮你们统计猎物的数量。”
魏绍嘉叹了口气,语气可惜道:“我第一次参加春猎,身边也没有认识的人,唯有云娘娘在,还以为云娘娘会同父皇一同进野兽林呢。”
“陛下是想让我陪同,但......”云清淮眼底划过一丝厌恶,“我不想去,那里太血腥了。”
魏绍嘉眼尖地捕捉到了那抹情绪,她垂下眼眸,遮盖住一时的幸灾乐祸,她紧咬着舌尖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这狗皇帝竟然会被后宫妃子嫌弃成这样,真是有趣极了。
“你要去?”云清淮意识到了重点,有些担心道,“你第一次参加春猎就要进野兽林?这也太危险了。”
云清淮进宫的这几年,看到无数从野兽林匀出来的尸体,那些都是定期进林投喂野兽的奴隶,他们多数都是被野兽吃掉了内脏失血过多而亡,即便进林时有侍卫保护,但她还是觉得魏绍嘉这么弱小的女子,不该进去。
“非要去吗?大公主去年进林后,即便战胜品丰厚,也只是得了一箱珠宝。”
“云娘娘是担心我吗?”魏绍嘉明知故问道,甚至步步引诱着云清淮说出她内心的想法,“是怕我进去以后跟那些奴隶们一样死掉,还是担心我即便和大皇姐一样猎到了战胜品,却因为公主的身份奖励不丰厚,愧对了我的辛苦?”
她的声音空灵而又荡漾,如同从地狱走出的恶魔一步步引诱着自己的信徒踏入自己编织的囚笼中无法自拔。
“还是......云娘娘只是觉得我不够格?”她眼角泛着点点泪光,“云娘娘可否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还太小,进野兽林不安全。”云清淮望着她红眼的模样,心脏不知为何漏跳了一拍,慌神之下,脚下的节奏也开始错乱,马匹感受到背上主任的糟乱,马步也跟着乱了起来。
恰好这时魏璟禹骑着棕马超过了她们,在分不清人的情况下,误踹了云清淮所骑的马匹肚子,导致马儿受了惊吓,一声鸣叫中,挣脱了缰绳的控制,狂奔于马场圈内。
云清淮不会让马儿停下来,只得紧紧攥着缰绳,弯下身贴着马背,不让自己掉下去。
马场的围栏不知何时被人打开,马儿跑了一圈后借着空荡竟跑了出去,劲直跑向那片野兽林。
“云娘娘!”魏绍嘉眼睁睁看着缰绳从她掌心逃出,慌乱之下,忘了自己也是个新手,操控着缰绳去追云清淮的马匹,也跟着她进了那片林子。
“魏绍嘉!你个疯子!”场外的魏璟承看到这一幕,不禁淬骂了一声,夺过身边侍卫的普通马匹,去追上两抹即将消失于眼中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