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临渊内心惊诧,他万万没想到能在此处遇上当年的老师。
他当年在皇宫养在皇后名下,太子与他同岁。二人皆在太学受太师慕容相的教诲,因着他读书天赋远不如太子,没少被慕容相骂。
魏临渊幼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慕容老贼能够不再授课,甚至他还教唆过太子同他一起套慕容相麻袋。
只是还未等他们行动,慕容相就在某天向圣上告老解官,随后便携家眷离开京城不知去向。
当时他还心性单纯、智商感人,一心觉得自己获得了解放,没成想在那之后他才是堕入了噩梦深渊。
“临公子是有什么不便吗?”
慕容紫看着临渊难看又有些恍惚的神色,轻声询问,担心他有什么顾虑。
魏临渊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二人狐疑的眼神,他强颜欢笑。
“确实有些不便,在下突然想到刚刚那几个大汉说是悦来客栈老板的亲戚,我们刚刚订了两间上房,包袱都还在里面放着,在下担心被他们糟蹋、使坏。”
闻言,乔灵之脸色一变,拍了一下脑门。
“确实,我都忘了这一茬了。”
慕容紫这下也意识到了问题,“既然事因小女而起,不如两位就暂且在小女府上住下吧。”
“可以吗?”乔灵之顿时眉开眼笑,这个主意好,既省钱又安全。
慕容紫看着乔灵之目光真诚,脸上带笑。
“当然,我很喜欢林姑娘,正想有机会好好秉烛夜谈一番。”
乔灵之看向魏临渊征求他的意见。
魏临渊点头,“可行,那两位先走一步,在下去把东西拿上、房钱退掉。”
怕两人想要同行,他顿了顿,补了一句,“你们二人的相貌已被歹人记住,很有可能被他们认出找麻烦,所以我一人前去就行。”
乔灵之和慕容紫对视一眼,“行,那临渊就交给你了。”
“临公子待事成之后,您拿上这枚玉牌,到隔壁街的锦绣坊找王掌柜,让他带你到慕容府上去。”
慕容紫从腰间卸下一枚羊脂玉牌,上面刻着小篆字体的“紫”字。
魏临渊接过玉牌放入怀中,跟两人话别后,便从后院返回客栈中去了。
而慕容紫跟乔灵之也不敢多留,牵上骡子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魏临渊目光沉沉快步回到客栈,问小二要了纸笔,就匆忙进房龙飞凤舞地在纸上写下几行字。
“影一。”
魏临渊沉声喊完,便从窗户外飞进一道黑影。
“主子。”
自从上次破庙相认后,影一就跟在二人身后,听候主子差遣。这还是魏临渊第一次找他。
魏临渊将手中折好的信纸拿给影一。
“你将此信速速送往京城吏部侍郎谢明城手上,要亲手交给他,让他尽快查明情况。要快,五日之内一定要拿信回来。”
“是。”
影一接过信纸,将其塞到腰间,便又瞬间消失在了房中。
魏临渊坐在椅子上,食指轻敲桌面,慢慢整理着思绪。
他是真没想到会在锦城再次遇见慕容相,虽然已经过去十三年了,但是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将他认出。
十岁那年,他在秋围打猎时从发疯猛虎嘴下救了皇上,随后被赐魏姓没多久,慕容相就在御书房跟皇上大吵了一架。
他之所以知道,也是刚好在宫中练习轻功时听见了一些动静,他当时在御书房屋顶上刚要细听,就被暗卫的风声惊到匆忙离开了。
翌日上朝,慕容相就告老解官了,听说皇上也没有留他。
现在回想起来,这之中定有蹊跷,魏临渊隐隐觉得慕容相的离开跟自己有关。
看来这次他必须要到慕容府上走一遭了,或还能借机试探一番其中缘由。
打定主意后,魏临渊起身收拾好包袱,然后找掌柜退了房钱匆匆赶往慕容紫交代的锦绣坊了。
等他跟着王掌柜来到慕容府上时,已经是日落西山、晚霞片片了。
“公子,这边请。”
跟王掌柜在门口拜别后,魏临渊就跟着府上的丫环往府中内院走去,魏临渊悄悄观察了一下慕容府的方位和布局,然后谦逊地向丫环打听乔灵之和慕容紫的消息。
“姑娘,请问慕容紫小姐以及跟她一起的林芝姑娘,现在在何处?”
“回公子,公子叫奴婢紫嫣就行了,我家小姐现在正和林小姐在后厨帮忙做饭,”说到这,紫嫣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说是要做什么热锅子。现在府上都好奇的不行,连老太爷都念叨着等着吃呢。”
这紫嫣应当是慕容紫院中的丫环,而且对府上主子的事情了如指掌,显然地位不低。
“那我们现在是去后厨?”
紫嫣摇了摇头,“奴婢先带公子到小姐旁边的别院把包袱放下,如果公子对热锅子也感兴趣,那奴婢再带公子过去。”
魏临渊点点头,不再言语,但心里却有一些疑惑,他怎么从没有听林芝提起过什么热锅子之类的吃食呢?
而另一边,乔灵之正跟慕容紫,还有几个厨娘、小丫环叽叽喳喳、热热闹闹地洗菜备菜,熬制锅底,当然火锅底料肯定是乔灵之来熬的。
今天中午,她跟着慕容紫回来刚好赶上用午膳,把弱鸡交给下人之后,慕容紫就带着乔灵之去见家里的长辈了。
本来以慕容紫的性格,是不敢将在外面遭到恶人调戏的事情讲给家人的,但是想到乔灵之和魏临渊今后的安危,她还是把上午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家里。
原来慕容紫是想偷偷背着丫环下人,偷偷出去逛一逛,看见悦来客栈那边人来人往,就好奇前去一看。
谁知竟被恶霸骗去了客栈后院,若不是遇上乔灵之,她的清白、性命或许就不保了。
“林姑娘大义,老夫多谢了,今日若不是姑娘出手相救,小女只怕凶多吉少啊!”听完经过后,慕容紫的父亲慕容轻微微弯腰作揖向乔灵之道谢。
“不用、不用,这种事情但凡懂礼讲德有些血性的人都不会见事不理的,毕竟我也是女子,知道面对那种境遇,女子心里有多么恐惧、多么希望有人能够伸一把手。”
乔灵之受宠若惊地摆手,她真没想到像慕容轻这种身份的大人物竟然会这么平易近人。
“哈哈哈,说得好,若天下女子皆有你这般血性与气概,想必‘须郎们’也不敢小觑了。”
坐在书桌后面一直气定神闲、悠悠喝茶的老太爷,也就是慕容紫的祖父,前太师慕容相,在听到乔灵之的话后,竟放下茶碗,抚须大笑。
乔灵之根据老者的地位以及年龄,大概知道这应当就是慕容紫那个当过太师的祖父了。
对于旅行社里因为个人口碑好,常年带队老年团的乔灵之来说,这种高官退休后的老人她见得多了。
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得朝老人笑笑,“总会有那一天的,巾帼不让须眉的那一天。”
慕容相好久没见过不怕他的后生晚辈了,来锦城多年凡是来他面前求点播、套近乎的,哪个不是颤颤巍巍的,上一次见到对他这么自信、坦然的晚辈,还是在宫里。
“哈哈,好一句巾帼不让须眉!说得好!紫儿,你这朋友不简单啊,多学着点,哈哈。”
“当然,林芝姐就是很优秀。”慕容紫听着祖父少有的夸奖,也是喜上眉梢,昂着小脑袋,好像夸得是她一样。
慕容轻可没有老爷子那么好说话,他看着女儿把自己差点出事儿的这种严重错误转眼就抛诸脑后了,忍不住厉声呵斥。
“林姑娘聪明机智、胆识过人,可你呢?晚上回去把《女戒》抄上五遍!再敢私自出府,就别怪为父心狠打你板子了!”
慕容紫连忙收起笑脸,耸耸肩,“知道了,爹。”
乔灵之对父母概念模糊,也没有受过父母教诲训斥,同样是批评指责,跟领导同事的感觉完全不同,最起码自己这个旁人看来,这种批评更多包含的是心疼和怜惜。
“行了,两个丫头也别回去了,直接跟我们一道去膳厅吃饭吧。”
此话一出,慕容轻和慕容紫就知道老人对乔灵之是真的欣赏了。毕竟外面多少人想和他一起用膳,都求之无门,更何况是这种家宴了。
慕容紫还是个小丫头,转眼又笑了起来。
乔灵之也高兴,不仅仅是能跟大佬一起吃饭,还是因为自离家之后就在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了,慕容府这么个大户人家,拿菜色一定不简单,想到这她的口水就要淌下来了。
“不跟你们一起,我带林芝姐过去!”自从知道林芝比她大,这小丫头就自然而然的叫起了姐。
被拉了个猝不及防的乔灵之,赶忙回头朝两位长辈鞠了个躬,然后就无奈地被慕容紫拽走了出去。
慕容轻看着女儿已是及笄之年了,竟还如此心性稚嫩,忍不住摇了摇头。
“父亲,紫儿都这般岁数了,还这样小家子气,这要是把她嫁出去了,儿子可真是不放心啊。”
虽然他们家刻意避世,但是根基深厚,仍被不少世家贵族盯着,想要求一门亲事。一入豪门深似海,他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受了委屈怎么办?
慕容相倒是从容自若,他不徐不疾地抚了抚白须,“这有何妨,既然舍不得,不嫁就是了,我慕容家倒还不差这点钱。”
慕容轻脸色略显为难,“父亲所言儿子不是没有想过,儿子之前还想过招人入赘,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