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刘管家面露难色地看向江谨昀。
“不需要,滚!”他顿了几秒,最后面露阴色的挤出这几个字。
他们不知道,此时的江谨昀除了心急如焚外,还如刀绞般疼痛。
夏槐和刘管家两个人皆是一愣,她以为江谨昀只是放不下这个面子。
她犹豫片刻,觉得来都来了,还是蒙头帮他找吧,算是报答他们江家高价聘请自己来当家教老师的恩情。
狂风夹杂着漫天的雨水打在夏槐脸上,她收起伞,拿下肩上的包一并交给了刘管家,然后撸起袖子,忍着垃圾桶里的腥臭味,也开始翻找起来。
“呕——”
从小吃苦吃习惯了的夏槐闻到那股熏人刺鼻的味道都让人受不了地干呕起来。甚至突然窜出来的两只蟑螂让她心中一时打起了退堂鼓。
也难为江家的大少爷在这里找了这么长时间。
江谨昀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余光一直逗留在夏槐的身上。
“你挡住我的视线了,我不需要你打伞。”随即,他跟旁边的刘志仁要求道。
“那我去给你拿件雨披。”
“不用。”他立马回绝,“你就站在那边。”
刘管家有些不明所以,他只能照做后退了两步,发现边上的夏槐都快要把头扎进垃圾箱里,而且全身都湿透了。
“哎,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冲动。”刘管家自言自语道,又很无奈地摇摇头。
当时看到江谨昀什么遮雨的都没有带上,穿着个睡衣沉着脸就往外跑,着实把一向处变不惊的刘志仁吓了一跳。原来的江谨昀一向稳重,从不会像现在这样慌张急躁。他看到后也是一时着急,拿着一把伞就跟了过去。
他不能站在那里干等着,手里还拿着夏槐的包,这个时候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他也只能给夏槐打起伞,能遮些雨也是好的,也可怜了这姑娘,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情况。
“找到了!”她从堆积的垃圾里翻出一个盒子,跟印象里在书房里无意瞥到的那个一样,激动地问,“是这个盒子吗?”
江谨昀心猛地一颤,然后全身不可察觉地颤抖着,他望向夏槐,内心的紧张如洪水猛兽般想撕碎他的理智。
她又袖子轻轻擦去了上面残余的烂菜叶子,借着微弱昏黄的灯光,她仔细瞧着这个盒子,心又莫名地堵塞起来,不知为何,这个盒子总是觉得似曾相识。
“给我。”
还没等夏槐还给他,他已经大步向她走过来,一把夺走了她手上的铁盒,神色冷峻且冰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是她第三次与他对视,他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跟他儿时的重叠在一起,让分离前让她痛之入骨的场面又一次重现在她的脑海。
“我恨你,姐姐,我恨你一辈子!”这是弟弟夏彦红着双眼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短短的十一个字全如同一剂毒药狠狠扎入她的动脉,密密麻麻的疼痛顺着神经蔓延到她的全身,最后再刺穿她的心脏,然后彻底压垮了她。
她只能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才敢失声痛苦起来。恨吧,毕竟自己的身上流着跟恶魔一样的血液,怎么配当他的姐姐。
想着想着,她一阵眩晕,差点没站稳往地上栽下去。
“夏小姐,你没事吧?”刘管家立马扶住她。
夏槐摇摇头,有些虚弱地说:“你把包给我吧,我回去了。”
“这么晚了,你身上又湿又脏的,附近也没有多少车了,要不,你在江家留宿一晚?”
她本来想着拒绝,但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不仅衣服被雨水浸湿了,还沾黏上不少垃圾,又脏又臭,这个时候公交车肯定是没有了,如果打车,可能还会被人当成乞丐。
“江公子他......”
刘管家看出她故意,便宽慰道:“没事,他不会说什么的,客房在二楼,我让刚刚那个阿姨给你准备一下。”
夏槐跟着刘管家又回了别墅,江家的阿姨给她安排了一间带卫浴的客房,还贴心给她准备了女士的睡衣和内衣。
从浴室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她只觉得全身舒服,刚刚那身肮脏不堪的模样,她自己都嫌弃了。
一出浴室,就看到那位帮她洗衣服的阿姨正端着碗进来,还顺便帮她打开了中央空调。
“夏小姐,我姓张,你可以叫我张阿姨,家住保姆,其余的佣人都是上白天班的。这是我刚煮的姜汤,你趁热喝了祛祛寒气,我怕地暖作用不大,所以给你开了空调,如果你热了再关,我在二楼最东边的保姆间,有事也可以随时叫我。”
“谢谢阿姨。”夏槐感激地笑了笑,感叹江家的待客之道还挺贴心的,只是她受之有愧。
张阿姨走后,刘管家后脚来到她房门前。
“如果夏小姐明天上午有课也没有关系,我会派司机送你回去,另外家里的阿姨最早会在明天六点起床做早餐,你可以吃了早餐再走。”
“刘先生您太周到,这儿的招待非常好,我不胜感激。”说罢,她还深深鞠了一躬。
刘管家交代完刚准备走,电话就响了。
“喂,刘叔,你快来哥房间!他晕倒了!”
刘管家没有关免提,夏槐听到,里面是江谨昱急促的声音。
“我马上来!”他挂断电话,立马朝着楼梯跑去。
夏槐眼神四处游移,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个感觉迫使着她也想去看一看。
“我跟你一起去。”
—
赶到他房间的时候,江谨昱正吃力地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江谨昀往床上拖,奈何江谨昀身形太大,拖了半天也拖过来一点点。
刘管家跑过来帮忙,夏槐怕两个人也抬不动,于是自己也搭了把手,三个人就比较容易将他抬到床上。
江谨昀躺在床上,眉头紧皱,潮红的脸色显出了病态的倦容,夏槐还感受到他全身发烫的气息。
“是不是发烧了,刚刚他淋雨了。”夏槐猜测道。
刘管家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不摸不知道,一摸简直要吓一跳,像要烧熟了一样。
“我去找张妈,她知道额温枪和退烧药在哪里。”刘管家又对江谨昱嘱咐道,“天色太晚了,明天你还要上学,先去洗漱洗澡,等会我给你送预防的药品过来。”
江谨昱撇撇嘴,看了一眼旁边的夏槐,不太情愿的离开了。
他又对夏槐说:“谢谢你刚刚的帮忙,实在抱歉,等会感冒药我也会送过来一份。”
“没事,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吧。嗯......如果有事也可以叫我。”
她也不知道最后一句有没有用。
说罢,她便转身想走,一只滚烫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夏槐和刘管家皆是一愣。
“别走,你不要走。”江谨昀虚弱地喃喃着,但不知他口中说的是谁。
夏槐诧异地转过身,他依然紧闭着双眼,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刚刚也只是他发出的呓语。
她用了点力想将她的手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奈何她越用力他抓的越紧,直到她的手腕被他牢牢禁锢住。
夏槐有些尴尬地向刘管家投去求助的目光。
“要不,你先帮我看一会,我去打电话请医生,顺便和张妈找个药。”
“嗯......那行吧。”没想到刘管家没有过来帮她,反而这门放心把照看的任务交给她这么一个陌生人,她还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刘管家走后,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夏槐又试着挣脱了两下,还尝试着掰他的手指,但不知道他生病的时候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根本放不开。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只能坐在床边上默默地等着刘管家的到来。
“嗯......”
床上的他小声闷哼着,脸颊绯红不说,额头还爬满了汗,看样子真的很难受。
夏槐瞥到床头柜有一包湿巾纸,稍稍侧了个身,伸出右手抽了一张出来,然后俯身靠近他一点,又慢又仔细地帮他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顺便帮他稍微降降温。
擦完之后,她看到江谨昀紧蹙着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
她也淡淡一笑,望向他的眼神如晨曦中初现的柔光,温和又宁静。
“真好,这么仔细一看,比小时候壮了不少,也比小时候更好看了。”她心中不禁感叹道。
小彦小时候受的苦实在太多了,营养不良又经常遭受摧残和虐待,导致他三天两头的生病,还经常做噩梦。
她无意间瞥见了他发丝间有一条淡淡的疤痕,那段记忆又涌了上来:
父亲恶狠狠的拿着把剪刀,直直朝夏槐冲来,弟弟赶紧跑到她面前,为自己挡了一刀,他的脑袋也被划出一个大大的口子,泊泊鲜血从额头顺着脸颊一直流到地上。当时的夏槐都忘了怎么对付父亲,在一阵惊慌中,她脑子里只想着给弟弟止血。给他简单包扎后,不管不顾地抢走了父亲皮包里的钱,拉着弟弟去了医院。
还好他没有事,不然夏槐怕自己也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她出神地盯着床上的江谨昀许久,鬼使神差地伸出空的那只手,想抚摸一下他发间的伤疤。可刚腾在半空,她又顿住了。
她是罪恶之身,也已然不是他的姐姐。躺在床上的只是江家大公子江谨昀,而自己只是他家请过来的家庭老师,她不能逾越这个关系。
想到这里,她便又讪讪地收回手,撇过头不再看他。
“我恨你,非常恨你,姐姐......”
耳边又传来他的暗哑低沉的声音。这次她知道他在说谁了,更没想到他还没有忘记那段过往,他依然记恨着自己。
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但听到刚刚亲口从他嘴里道出来的的忿恨,无法言喻的难受从她心底蔓延开来,心脏又被反复绞割着,让她一时呼吸都不能平稳下来。
“对不起......”一股无形的力量遏制着她的喉咙,让她只能低着头,失声道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