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行到半路，突然见到前方一处火光冲天，将离调转了方向驶了过去。

还没到跟前，就见一片连绵的房舍被熊熊大火吞没，不少人衣衫不整，形容散乱地站在空旷的街道上，手里抱着被吓哭的孩子，脸上一片仓皇。

一桶一桶的水被运来扑到火海里，但是已经于事无补，整片房屋已经被烧得几乎只剩个框架。

妇人与孩童的哭声震天响。

“天杀的，我们家做了什么孽呀！老天爷还给不给活路呀！”一位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

不断运水的男人们脸上背上都是汗，气喘吁吁，抹了一把快滴到眼睛里的汗珠，将手里的水桶扔在了地上。

“唉！”

有人焦急喊着“别停呀，继续提水来！火都要烧到邻街上了！”

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提再多的水也只是杯水车薪，那么大的火，除非老天爷开眼降一场大雨，否则就凭他们，根本灭不了。

但是别说大雨了，这几个月来，连个雨滴都没见过。

众人陷入了绝望。

越来越多的人扔掉了手里的空桶，麻木地看着火势越烧越旺。

将离将代步器停在不远处的空中，见火势已经快蔓延到隔壁的街道，凝起精神力在起火的地方设立了一层结界，阻止火势的扩散。

张牙舞爪的火势逐渐收敛了气焰。

众人见此，无不默默松了口气。

要是再烧到别的街上，那可真的不得了了。

见火势有所缓和，所有人紧绷的心也逐渐放松，但是也没再去挑水，只因此刻再救火已经无济于事，房子都成了灰烬，什么都烧没了。

在等待火势熄灭的时候，人群里逐渐出现了小声的议论。

“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啊？有人知道吗？”

“不知道，突然就起来了，等反应过来已经成一片火海了，不知是哪家先烧起来的。”

“还不是怪天太干了！天干物燥的，前几日我家也差点烧起来！”

“唉，你们可知，我们方才去大河里挑水，那里的水位已经下降了不少？”

“天旱成这样，水位确实或多或少会下降一些。”

“唉，看着令人心悸呀。”

“难道你们没听到小道消息？”

“什么消息？”

“便是……”

将离的五感灵通，立刻就知道他们在讨论旱灾之事，之前有许多人不信，此刻依然有许多人不信，但是这一场猝不及防的大火，却给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

像是一个不详的预示。

房舍眨眼间成了一堆黑灰，火苗烧无可烧，已经逐渐熄灭。

旦夕之间就没了家的人，只能带上妻儿走亲巡寻友，或夜宿客栈，讲将就过了这一夜再说。

将离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第二日她照常去了菜市场。

今日的人比昨日更夸张，说是潮水一般向她摊子涌来一点不为过，有人自带篮子包裹来装货物，甚至有人拖家带口来采买。

也不知道那个“谣言”怎么就被传得满城皆知了。

有个老大娘提着篮子挤了进来，一把抓起几包营养液，怀疑地问小章：“这个多少钱？”

小章清脆回道：“婆婆，营养液一包五百晶板，喝一包能抵七天不吃饭哦！”

老大娘恶声恶气说道：“什么七天不吃饭？骗人的把戏罢了，哪里值那么多钱？五百晶板，五百晶板我都能买几十斤粮食了！我给你一个白晶，这五包我拿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五包营养液都扒拉到自己菜篮子里，扔给小章一块白晶，语气愤愤，倒像是他占了便宜似的，“你可看仔细了，这白晶我是给了你的！这什么金贵东西，真不值这个价！”她嘴里嫌弃着，已经开始往外走。

“婆婆！你不能走！”小章焦急喊道。

正在别处忙的将离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按住了他，“没事，交给我。”

她离开摊子，将人拦下。

“做什么？”见她竟然追了出来，老大娘脸色不好看，一张脸拉得老长，提防地护着自己的菜篮子，“我付了钱的！”

“付得不够。”将离说道，“嫌贵你可以不买，别人买都是这个价，怎么偏偏你要占个大便宜？这样还怎么做生意？把你篮子里的东西还给我，我不想卖给你。”

老大娘虎着脸说道：“我一个老人家，也值得你如此斤斤计较，亏你还是个大小伙子，怎么就不知道善待老人！真是没教好!”

将离可不吃她这套，“对你这种人就得斤斤计较，拿来。”

老大娘一见这招对她不管用，立刻往地上一坐，哭着喊着，“欺负老太婆了！欺负人了！来人管管呀，没天理了，大小伙子欺负我一个老人家！”

围观的人已经有人忍不了了，“你个老货！别在这里耍无赖，人家说得对，凭什么要给你便宜？我也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也不会少给一个晶板，你别丢人现眼了，快走吧！”

“是呀是呀，这不是倚老卖老么！”

“真是不够丢人的。”

“这老虔婆我认识，天天在菜市场转悠，就爱占人家便宜，小偷小摸的事情也没少干，就是个毒瘤！”

“快滚吧，别耽误摊主做生意，我还要买东西！瞎耽搁人时间！呸！”

而那老大娘虽然脸色铁青，但是依旧没有把东西还回来的打算，坐在地上不挪窝，想和将离对峙到底。

将离作势去拿她菜篮子里的东西，老大娘眼疾手快地拎着想往后缩，但是不知怎的突然手腕一阵剧痛，“啊！”的嚎了一声。

篮子摔倒了地上，将离将里面营养液拿走，将她的那颗白晶扔回去。

“哎哟我的手！”老大娘捂着手哀嚎不已，“你这个杀千刀的不得好死的东西，你做了什么？使了什么妖法！哎哟我的手疼死了！我要报官报官把你这个妖人抓起来！”

而在众人眼里就是这个老太婆碰瓷，人家小货郎根本就没碰到她半点。

都投去鄙夷的目光，没人分去半点同情的眼神。

还有人催促着，“老板，快别理这种人，我还急着结账呢！”

将离拿着营养液回了摊子，“来了，让诸位久等了。”

而那老大娘在地上哭着滚来滚去好几回，头发都乱得像个疯婆子，依旧没人去管她。

要是真发烂好心，保准被缠上。

嚎了一会，老大娘实在受不了了，天又热，地上滚烫，手又不知怎么回事开始钻心的疼，不得已自己爬了起来，狠狠地向将离的摊子瞪了一眼，拎着菜篮子去找大夫去了。

小章看着将离回来，将那五包营养液物归原位，低着头说道：“将合哥哥，对不起，是我没有看好……”

将离继续给客人结账，闻言看了他一眼，见他脑袋都要低到胸口了，说道：“不关你的事，我让你过来是让你当解说的，没让你也帮着防贼，这是我该自己管的事，你该干什么干什么。”

小章耳朵一动，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果然一脸平静没有愠色，提着的小心脏才稳妥归位。

他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继续卖力地为来客讲解起来。

想来这谣言果真传遍了全城，就连中午最热的时候也依旧有人络绎不绝地来到这“囤货”，而且有许多人都有备而来，一来就直接说道：“听说你们这里有一种营养液，喝一包能七天不用吃饭不用喝水？果真？”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来人喜不自胜，翻出自己的布包，说道：“我拿五十袋！”

将离一边从车厢里给他拿，一边说道：“今日买这营养液的人特别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人“嗨”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呀？我们城里面都传疯了，说是北方开始闹饥荒了，天旱庄稼地里的粮食都死光了，老天爷又不下雨，你说，这样下去，家家户户存粮都吃完了到哪里去买去？而且就算有余粮，也没水喝呀！如今你这里的营养液，可是能解燃眉之急的好东西，可不是有许多人闻风来买么，就连我，也是老丈人特地来提醒才知道你这里的。”

将离听了，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逃荒的苗头原来这么早就已经有了，他们的担忧确实没错，最多再苦苦支撑五个月，家里粮食都吃完了，树皮也啃没了，天旱得不见一滴水的时候，北方的逃荒大军就会往南方迁移。

又是忙碌的一天，等天快黑了，将离才收了摊。

给了小章五包营养液和两瓶水，又给了一块白晶，“今天忙得没管你的饭，现在补上，你回家慢慢吃吧。”小章眨着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抿着唇接了过来，小声说道：“谢谢将合哥哥。”

将离摆了摆手，离开了。

但是她没有立刻隐到空间里，而是按照昨日的约定先去了一趟金府为金大富送水。

金大富早就吩咐好守门的小厮，一见将离到了，立刻恭敬地将人迎了进去。

“这……这……”金大富抚摸着一排排装在玻璃瓶里的健康水，双颊泛起激动的红晕。

平日里任他如何老成持重，此时也压不住心里的兴奋。

这可都是神水啊！

他当即让人将早已准保好的一千枚黄晶送入了将离的马车。

昨日谈好，一瓶水一枚黄晶。

金大富没有丝毫异议。

将离准备告辞的时候，金大富拦住了她，“将小兄弟，我还有另一桩事情要与你商量。”

将离停下脚步听他说。

原来，他临时想再追加一些货物。

金大富将早已准备好的清单递给她，轻咳一声，“小兄弟想来也听闻城里的风声，今日我名下的许多粮铺都挤满了人，闹饥荒的消息着实闹得人心惶惶，我便想在追加一些，不知可是让小兄弟为难？”

将离看了一眼货单，追加了五万黄晶有余。

其中占大头的便是营养液、行李箱这些很得民心的东西。

“可以。”

金大富对着她一拱手，“多谢小兄弟成全。”

“不必谢我，互利共赢的事。”

她拿了清单便离开金府。

接下来几天，将离依旧晚上去给金大富的仓库送货，白天在菜市场摆摊。

到了与金大富约好的交货之日，她与他一同去了各个仓库验货。

看着每个仓库里琳琅满目又整整齐齐的物资，就算金大富早已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狠狠冲击到。

他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面色淡然的将离，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即使他肚子里有再多疑惑和惊奇，他都憋住了没问。

只看了几个仓库，金大富便说道：“剩下的便不必再去了，我相信将小兄弟的为人。”

有如此物力财力的人，必不可能为了贪图黄晶而弄虚作假。

他干脆利落地将二十万黄晶货款与追加的五万余黄晶一同交付给将离。

将离收下后，对他笑道：“金老板，与你合作真是一件愉快的事。”

金大富捻须也笑着说：“既然如此，我们以后便常常合作嘛！”

将离摇摇头，“也许没这个机会了，我不日便会离开。”

“你想离开灵犀城？”金大富面色一变。

“这灵犀城既然已经有了金老板，也就没有我的用武之地，我也该去其他城池转转了。”将离坦诚道。

金大富心思千回百转之后，终是苦笑一声，人家想走，他又奈何不了。

便一拱手道：“那我便在此祝将小兄弟前程万里，得偿所愿！”

“谢金老板吉言。”

与金老板告别后，将离驾着马车又在街上遇到了小章，他换上了第一次见面时脏兮兮的衣服。

一见她立刻跑了过来。

“哥哥，你今日就要离开？”小章咬着唇仰头看她。

“是啊，你来找我还有事？”将离问道，在昨日分别的时候她就已经与小章说了这事。

小章摇摇头，“我只是，只是来送送哥哥。”

将离笑笑，“这有什么好送的，回去吧。”

小章又是摇头，“没有人送别是很难过的。”他将一直背在身后的东西递到她眼前，是一根柳枝。

“哥哥，给你，我会一直记着你的。”

将离伸手接过，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谢谢小章 。”

小章见她接下，松了口气，对她挥挥小手，“哥哥，你走吧，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你的车子走远了，我就回去。”

将离抿抿唇，“嗯，我走了。”

等她的马车离开了很远一段距离后，将离才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慢慢转身离去。

她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喝了一口灵泉水，她将心思放在将要去的城池上。

她要去寻下一个“金大富。”

接下来几个月，将离便辗转在北方的各个城池中，不知不觉，已过了五个月。

逃荒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