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宋溪亭都没找到机会和陈争渡单独说话。
一是小七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认真且执着地奉行着长老交代的任务。
二是陈争渡天天忙得不见人影,宋溪亭合理怀疑他是故意躲着自己。
难道那天给他造成的打击太大了?
宋溪亭稍稍反思了一下,但又觉得自己没错。
谁在那种危急关头还能考虑礼教?
再说陈争渡摸的他自己身体,有什么可害羞的?
他招来师弟小七,状似漫不经心地询问:“小师弟近来都在干什么?”
小七道:“大师兄不知道吗?外门弟子每日要去瑞泽学宫听课,学有所成的弟子才能参加内门考试,只有通过考试,方能成为剑宗内门弟子。”
怪不得每日天不亮就往外跑,夜深才回来。
没有躲着他就好!
宋溪亭松了口气,心里又开始打起小九九。
他在陈争渡身体里每天闲得发慌,对方却还得帮他去学宫听课,还真是过意不去呢。
宋溪亭当鬼时阅遍天下话本,对情爱之事可谓信手拈来,有一招叫:抓住男人的心就要抓住他的胃!
他觉得有必要试试。
而且那是他自己的胃,没人比他更清楚怎么抓了!
“小七,你去山下一趟,买点面粉和红糖来。”宋溪亭吩咐道。
“买那些做什么?”小七满脸疑惑,“大师兄想吃什么,小七可以直接买回来!”
你不懂,傻孩子。
外面买的哪有自己做的更能打动冰块心呢?
宋溪亭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小七似懂非懂,但只要是大师兄说的话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去的!
目送小七离开的背影,宋溪亭摇了摇头,心里没有半分成就感。
这傻孩子好像脑子只有一根筋。
不知道怎么成为剑宗内门弟子的。
宋溪亭负手在安清府兜了几圈,找到一处偏殿厨房。
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连灶台都是崭新的,摸上去一尘不染。
“我都几百年没下过厨了,今天亲手为陈争渡做饭,他怕是会感动死吧!”
宋溪亭嘀嘀咕咕在灶台边站了会儿。
忽然发现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这里没有柴,也没有砍柴的工具!
宋溪亭思索许久,复又走进陈争渡卧室。
拿起了那把所向披靡的灵剑!
“乖啊,宝贝,你这么锋利,砍柴肯定很快吧?”
宋溪亭手指轻轻抚过剑鞘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只觉不愧是陈争渡的本命剑,握在手中像抓了块千年寒冰,和它的主人一般冷到极致。
不妄剑仿佛听懂了宋溪亭的话,剑身疯狂振动嗡鸣,似在控诉不满!
但它毕竟不能把自己从宋溪亭手里挣脱出来,况且握着它的确实是陈争渡的手,它无法违抗,干脆装死不动。
宋溪亭带着剑径直去了后山。
然而等要拔剑的时候,宋溪亭想尽办法,怎么也拔不出来。
不妄剑还在做最后的抵抗。
它在陈争渡手里斩妖除魔,剑气霸道凌厉,千军万马亦无所畏惧,何其威风?万万不能接受去当砍柴的刀!
宋溪亭拔得气喘吁吁,心道一把剑气性还挺大。
他盘腿往地上一坐,把不妄剑摆在膝盖上,开始忽悠:“其实做剑和做人是一样的道理——
你看那些王公贵族,生来锦衣玉食、权势滔天,实则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因他们不知人间疾苦,觉得自己生来高贵,往往这种人的下场都不大好。”
“越是身居高位,越要虚怀若谷,安之若素!不能因为自己身份地位高人一等,就瞧不起别人。你跟着陈争渡这么久,想来明白其中的道理?”
不妄剑安静片刻,嗡了一下。
宋溪亭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问你,灵剑与砍柴刀的区别在哪?你身为灵剑,却瞧不起砍柴刀。殊不知这世间没有砍柴刀,那么多柴谁来劈?凡间百姓如何生存?若砍柴刀握在陈争渡手中亦可斩妖除魔,那你与它又有何不同?”
不妄剑:“……”
宋溪亭一溜烟说完,试探性摸了摸剑鞘。
这次不妄剑没有再嗡鸣,甚至触手都温和了许多,仿佛剑生受了极大的挫折。
宋溪亭拿在手里颠了颠,然后“蹭”地一声,顺利拔出了剑。
抱着一堆柴回到厨房,小七也正好买了食材回来。
宋溪亭撩起袖子,开始大展拳脚。
-
瑞泽学宫。
陈争渡坐在殿堂里,翻看面前的书册。
其实他看不看都一样,剑宗典藏阁所有书籍他一概看过,且过目不忘。
只是眼下他需要沉心静气。
近日和宋溪亭交集过甚,不管陈争渡愿不愿意,对方都强行闯入他的世界,让原本一潭死水的情绪多了几分波澜。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但对于从小修无情道的他来说,这个征兆非常不妙。
师尊说的没错,凡人多愁善感,不应和他们牵扯过多。
“溪亭,你想什么呢?”方昊宁悄悄凑过来,“你可真不厚道的,我昨天才知道你的真名!还赵三,这么假的名字我居然相信了。”
陈争渡没说话。
方昊宁笑道:“你和你老相好在安清府住了这么久,感觉如何?是不是天天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怪不得见了我像不认识似的,难道害怕大师兄吃醋?”
陈争渡冷然蹙眉:“莫要胡言!”
方昊宁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坐了回去。
……奇了怪了。
放在以前宋溪亭肯定口若悬河说出一长篇故事来,最近怎么独来独往,寡言少语的?
不仅如此,他在学宫课业成绩名列前茅,有时候甚至能给教习师兄在修炼瓶颈上提出一针见血的建议。
这还是那个连山门考核都作弊,无耻得光明正大的宋溪亭吗?
无耻得光明正大的宋溪亭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不在意地用手揉了揉,晃晃悠悠逛到瑞泽学宫外。
这会儿外门弟子大半都在里面上课,外面寂静无声,没多少人走动,宋溪亭便不再端着,靠着宫门口的石狮子晒太阳。
其实等陈争渡回安清府再给他也一样,但宋溪亭偏偏人来疯,一定要让陈争渡第一时间吃上热腾腾的糖油酥饼。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道娇俏的女声:“大师兄?”
宋溪亭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妙龄少女从瑞泽学宫大门走出,云髻峨峨,娇媚可人。
这位女子他也是熟人了,当初二人在长水镇有过一面之缘。
而且来剑宗这么久,宋溪亭才知道任雪纯原来是南岳长老之女,身份特殊,怪不得性格骄纵恣意,连衣服都可以穿得花里胡哨。
宋溪亭装模作样颔首,唤了声“师妹”。
任雪纯赧然一笑:“大师兄怎么在这?”
宋溪亭看了眼她脸上的笑容,淡淡道:“等人。”
“大师兄……在等谁啊?”
还有谁能让大师兄亲自在此等候?
她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但始终不愿相信。
那无知凡人在见极山城门口大放厥词的事她还记忆犹新,本以为对方不可能通过考核,没想到最后竟然留下了,还搬去了大师兄住的安清府!
如今整个宗门都在传言,说大师兄有意亲授剑道给他。
可只有她和小七知道,那个凡人明明对大师兄抱着更加龌龊肮脏的想法!
怎能不让她生气?!
宋溪亭直言不讳:“宋溪亭现下住在我那,我来接他回去。”
任雪纯:“……”
她气得脸色发青,指着大师兄手上拎的食盒,生硬地转移话题,“这是什么呀?”
“哦,他昨日与我撒娇,说要吃山下的零嘴,便带了些。”
“……”
“有多的,师妹要尝尝么?”
“……”
任雪纯僵硬地牵了牵唇角,忙说不用。
宋溪亭成功营造出一种自己被陈争渡罩着的假象,觉得差不多了,才问道:“师妹可愿带我进学宫看看?”
任雪纯忙不迭点头。
宋溪亭默默记下路线,万一以后换回来也不至于连路都不认识。
但走着走着,他发现任雪纯并未带他去外门弟子上课的地方,而是拐去了人迹罕至的花园。
仿佛故意不让他遇见谁。
到底是个小姑娘,心思太明显,连他都撩不动,何况那块千年寒冰?
走到一处八角凉亭时,任雪纯好似下定了决心,霍然转身看着宋溪亭。
来了来了,不会这就要表白了吧?
那他是听还是不听?
不听的话会不会对小姑娘的身心造成影响,要是绝望之下她也去修无情道怎么办?
宋溪亭表面冷着脸,其实神思都快飞出见极山了。
“大师兄!”任雪纯鼓足勇气,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男子,“我有一事,不吐不快,望大师兄原谅雪纯今日的冒犯。”
宋溪亭为难地皱起眉:“师妹三思。”
“不,大师兄你听我说!”
“……”好吧你说。
“其实宋溪亭喜欢你很久了!”
嘎?预料之中的告白又有点出乎意料。
宋溪亭愣在原地,心说这姑娘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还有替别人表白的吗?
“大师兄,他对你心思不纯,你千万守住道心,不要被他诓骗了!”
“……”
宋溪亭表情一言难尽。
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难道我攻略陈争渡,企图破他无情道心的事情败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