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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小茶春彩(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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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排歌一口梨花酥在嘴中咽不下去,如果可以,她真想将那方大娘揪出来,吐在她身上。

——真是可笑啊,她竟然还信佛,表现出如此想要帮人的意图,而自己当初竟还觉得这官场容不下清流。

是污秽至极,可污秽的不是这官场,也不是这朝廷。

另有其人。

她拼命控制自己,指甲掐进手心,咬着牙勉强让语气平缓:“你继续说,白钰,我不是针对你,你别怕。”

白珏被她身上杀意吓得一哆嗦,连连点头,吐豆子一般就将想说的话一股脑说出来:

“白兴株与那仙人商量时,从来不会避开我,也许他觉得我逃不出他的手心,就算逃出去了,也不会告诉别人。

“那仙人能见天道,姚听日后必会让天下大乱,所以给了白兴株一包药粉,当时她也只说那药是压低姚听武功的,没有别的坏处,可是我瞧着白兴株与她的表情,应当不止如此,可究竟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抱歉。”

“你——”吕排歌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一只手竖到白珏面前,“你不必道歉,你要知道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她努力做出一副温柔的样子,但她很少这么做,因此显得像是在威胁。

“你练武是在那之后才偷偷开始练的,也是想先逃出白府再救人,对吧?我知道,父母家的孩子为了让女孩掌握在手心,都看得很严,若是要逃出去,抓回来就是一顿毒打。”

这还是她在杨清婉的回忆中知道的。

她原本以为母父和父母的唯一区别就是母辈的两位官职高低不同,社会地位不同,从来不知道原来女孩儿会那么难熬。

吕排歌一直想不通,毕竟那母父家的男孩从来都不会被这样对待,只是家中会将资源倾斜给女孩,若男孩想读书或练武,母亲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果然不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便不会被珍惜。

“我第一次在幻境里见到你的时候,都觉得你的武功比我还要深厚——虽然那时我的武功被压制到几乎没有……”

她不习惯用自己衬托她人,赞扬完白钰后,还小声补充一句自己不是个武功白痴。

白钰一愣,她被愧疚折磨了许多年,尤其是在听到姚府倒下的消息以后,此时不期听到这句「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眼里立刻蓄起泪。

她慌张地用袖子擦眼睛,擦得眼角通红。

吕排歌继续说:“所以如今,你只需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全部真相就好,好吗?”

“好!”白珏眼神立时变得坚定。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为吕排歌揭开那害得姚府分崩离析的最后一层面纱。

*

杨老祖宗自赏花宴后便恨上了姚听,她知道姚听与吕家那武蒙子比过武后,吕蒙子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缠着姚听比武,一来二去,两家的关系肯定会好。

所以不能选吕家。

还有谁呢?

她放眼京内,最终将目标定在了顶梁柱病倒的白府。

白府家主在仙魔大战中伤了魂魄,一病不起后,小人上位。

那家伙有点小聪明,知道自己没有家主有威慑力,所以没有强迫孩子改姓,但在自己看中的儿子坐稳家主之位以前,这个位置绝不能落到某一个女孩手里。

可是女孩们大多有武功傍身,体术不好的在私塾里表现优异,怎么办?

杨老祖宗恰时送上一味药。

这是她当时杀死自己亲族用的一味迷药,无色无味。

于是那人借由让女孩们轮流照顾家主,在房间内点燃了迷药,将人迷倒后,由杨家带来的侍卫封住她们的武功。

是封住,但对那人说的却是废掉。

他有点小聪明,足以让他为之自傲,但不是特别聪明,不够看破杨老祖宗堪称拙劣的计谋。

杨老祖宗需要一个拿捏那人的把柄,否则这种小人一旦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反水可不行。

其实更简单的方法是他自己可以直接挑断手筋脚筋,但他不知道,杨老祖宗也没告诉他。

白瑄与白钰幸免于难,因为这两个孩子从小身体不好,不适宜学武,只能读读书,写写字。

那人也没拿她们怎么样,想着她性子温吞,说不定还能辅佐自己看中的儿子。

*

“我父亲想攀上杨家,因为姚听的父亲是朝中重官,父亲不愿再在江湖中挣扎,但白兴株在姚听父亲手下又翻不起风浪。

“杨老祖宗又承诺他,姚听没了后,就把白兴株提拔上去,我父亲想也没想就应了。那时候正好二姐与姚看两情相悦,不愿嫁给父亲看好的男公子,被父亲发现后大骂一顿正闭门思过,父亲得知杨老祖宗想法后把白瑄放了出来,说要给二姐圆梦。

“父亲其实在赏花宴中看到姚听,清楚姚家不会没落,本就想将二姐放出,好搭上姚家。他也知道姚家是杨老祖宗心病,此次也正好卖杨老祖宗一个好,他自以为是一石二鸟,那之后就算姚家没出事,看在二姐的面子上,也会对白兴株多有照顾。”

白珏观察着吕排歌阴沉的神色,心中不免畏惧,说道:“二姐的性子软得很,从前一直都逆来顺受,在父亲废掉姐妹的武功后,第一次同父亲吵架。

“其实我没觉得她有多喜欢姚看,可能只是当时姚看与她示好,她想寻个由头和父亲吵架而已。

“二姐在学堂时有个书童,就是方家的三小姐,你没听说过方三,但你应当听说过她母亲,是那卖包子的方大娘。”

吕排歌手中只咬了一口的梨花酥瞬间化为齑粉。

白珏呼吸停滞,整个人瞬间往后仰去。

“你继续说。”吕排歌拍去衣服上沾着的糕粉,奇异地冷静下来。

白珏:“那个书童和二姐关系很好,二姐大婚后,也时常进姚府与二姐聊天,她也不满足于家族如今的势力和父母——还是母父?我不记得了,总之不满足于母辈的的随遇而安,是主动加入的。

“父亲让她说她对姚听一见如故,把有毒的糕点与其她人送的糕点混在一起送过去了,但是一开始中毒的不是姚听,是姚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件事,父亲很生气,彻底断绝了和方家的联络。

“姚看在书院里的成绩很好,于是方家剩下的两个儿子主动请缨,以探病之名再去了一次姚府,这次之后,才终于让姚听中了毒。

“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姚听是在杨清婉上山那年中的毒,之后她的身体一落千丈。

“一开始不能听较大的声音,过了一年,姚看的毒解清了——按说仙人给的毒凡人应当解不开吧,不过,我们都以为她们拿到了什么奇珍异宝,便猜测姚听也快好转了,结果又过了一年,她不但没好,连眼睛也跟着出问题了。”

“无论如何,这都正中杨老祖宗下怀。”

白珏接着道:“是宣明十七年的时候,杨老祖宗口中的仙人突然来找父亲,他知道了父亲用白瑄搭起了与姚府的桥,而杨老祖宗砍去姚听的天才尖尖后便不再想动手,因为那时候杨清婉起来了,杨老祖宗为杨清婉着想,不想将姚府得罪死了,他只得直接来找我的父亲。”

白钰缓缓摇头,握着椅子把手的手背用力到发白。

“于是我的父亲,又找上了方三。”

“方三好像是以怕她孤单为由,经常拜访她,去的时候拐到姚听院子中,在她内院的泥土中撒上毒粉,又捎带手送二姐些络子、香包、糕点。

“络子是用药酒浸泡过的,她说是在庙中开过光的;香包与糕点里每一味用料都是那仙人的药方,她说是仙人指点过的方子,自己亲手做了多的给她。

“二姐那性格你也知道,加之她在姚府生活过一段时间后,姚家并没有约束她什么,而是一直在支持她。她写了诗集,那姚看就第一个提出要出书,后来也为此忙前忙后,真让他忙成了;二姐画了一幅画,姚听就日日挂在卧房里最显眼的地方。

“也许她一开始是为了逃离白府嫁进姚府,但这么久以来,她肯定早就把姚府当自己的亲人了。所以她定会把好东西先给姚府其他人用,我父亲就教方三,让她说这些东西给病人用更会见效。”

“姚家家主被砍头只是个引子,仙人说,长期处在那种毒中,人会逐渐变得疑神疑鬼,再有个什么刺激,便会彻底爆发。

“仙人觉得时机到了以后,向皇上递交了姚听父亲通敌的证据,龙颜盛怒,下令斩首。”白珏闭了闭眼,神情哀恸。

怪不得,怪不得姚听说「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在她心里,慈爱的母父和温柔的兄嫂都是因自己而死,而分明她才是最该死的一个。

可是……还有问题。

姚看明明有能力占卜到这一切,为何他不阻止?反而成了第一个中毒、第一个发疯的。

皇上拿到通敌叛国的证据,不是株连九族,而是只杀了姚听父亲一人。

白珏说完,又道:“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那仙人会觉得姚听能让世间大乱,你说,会不会是仙人卜算出未来后因此偏执不分,才导致这个结果?”

吕排歌努力斟酌措辞:“我不懂卜算,我只觉得人的命数一定不是定好的。”

她叹了口气:“也许有许多事都在推波助澜,例如姚看放弃修行回家保护妹妹,可能也会让毕弘晓更加坚定自己卜算到的未来是迫在眉睫的。

“然后再下山一看,看她有如此天赋,母亲在兄长的转圜下不让她上山修行,本是为了保护她,但落在毕弘晓眼里可能就成了心虚。

“这样一来,她必然觉得但凡姚听心中有恶念,便会走火入魔沦为魔族一类,而且她中毒一年时便开始修习心术,这或许更让毕弘晓确信,能对自己下如此狠心,她定不是简单角色。”

吕排歌说着说着,突然明白了姚听的想法。

她一定是觉得,若自己不修习心术,那仙人也不会再找上门,让姚府招致横祸。

所以她会将一切错都怪在自己身上。

可她不知道,仙修要精进修为,最重要的便是执着二字。仙修一路对大多数人而言并非一帆风顺,若有点挫折就放弃,是走不远的。

毕弘晓是仙中龙凤,那股子执着定然更盛。

吕排歌知道姚听心念纯良,毕弘晓不知道;吕排歌知道姚听修习心术只是为了活下去,毕弘晓不知道;吕排歌知道姚听不会拿心术用来害人,毕弘晓不知道。

落在毕弘晓眼里,这就是一个即将为祸人间的祸害。

可她错在偏执太深,本可以用其她迂回的方法教养姚听,偏偏只想到杀人这一种方法,而且还是在姚听最无辜的时候下手,甚至为此杀了太多无辜之人。

“算了。”吕排歌不愿在这里再纠结,“事情我大致知道了,这段日子你先待在我家偏院,若能将你送出去,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好,多谢吕大侠。”白珏连连点头,跟着吕排歌拨给她带路的丫鬟前往偏院。

吕排歌站起来,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她现在就想去问姚听把一切都问清楚。

问她为何姚看会第一个中毒发疯,问她如何躲过方三的毒,问她是不是没打算活着离开幻境,问她是不是不打算兑现与自己的决斗了。

问她,若是自己一辈子都压制修为,不想起那段最关键的记忆,是不是幻境就可以一辈子不结束,一辈子不迎来结局。

可她不知道现在这梦境中的姚听,是姚听想象中十五岁的自己,还是拥有全部记忆的她本身。

还是等廿三以后吧。吕排歌心说。

即使这姚听拥有全部记忆,她也选择暂时按捺不问,别让那段记忆打扰了她对自己十五岁的期盼。

现在,姚听未曾经历过的及笄礼才是最重要的,其她什么,统统往后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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