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石钟指针一下下转动。
蒙在被窝里的少女听着滴答滴答声,渐渐转醒,迷迷蒙蒙地睁开了眼。
一个白色的影子从屋外闪过。
“……”
叶泠泠一瞬紧张起来,掀开被子,“谁在那?”
说着就一脚踩到地上,不料腿一软,整个人往地上倒去。
“阿江!”她下意识呼唤,双臂交叉,飞快挡住脸。
耳畔呼啸过一阵风声,接着就被一只宽大的手稳稳接住,落入温暖的怀抱。
“小心,着急忙慌的,床底下有魂币捡怎么的。”
褚呈江把人丢回床上。
叶泠泠后臀一震,皱眉,睁开眼,看着面前用绷带裹了全身的人,先是吓了一跳,才问道,“你这是,身上伤口又裂开了?”
“差不多。”褚呈江坐到椅子上,扯了扯嘴角的绷带,抿下一口茶,又道,“我整个人都裂开了。”
叶泠泠:“???”
听不懂,但尊重。
“那你要不要上药。”她关切道。
褚呈江顿了一下,摇头,放下茶杯,起身打开叶泠泠的衣柜,找了两件衣服放到床上。
“你还是快起吧,你不起你那些仆人都不给饭吃,饿死我了。”
做完这些她人就往后一撤,好像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叶泠泠眨巴着大眼睛,显然被褚呈江这陌生又疏离的态度给整懵了。
“阿江…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真·心灵受到了天大的刺激·褚呈江沉默的背起手,仰头向天长叹三声,“你昨晚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看她摸了摸脖子的动作,叶泠泠有些迷惑,一边穿衣一边回忆,想着想着那张清纯漂亮的脸越来越红,扣扣子的手也有些发软。
对于昨晚记忆的结尾,她只停留在了浴室两人相拥的画面。
“所以我们……”做了?最后那两个字像是烫嘴,叶泠泠咬着唇,抬手拢了拢颈后披散的青丝,没说出来。
难怪她一醒来就感觉腰疼腿软的。
不是,这表情似乎不对吧。
褚呈江仅露在外面的一双狐狸眼眯了一瞬,看破了对方心中的想法,“没有,我们还是很清白,只是你单方面伤害了我。”
叶泠泠坐在床沿,摇晃着一双白嫩小巧的足,听她这么一说,欲言又止。
褚呈江替她拿了双缥色罗袜递过去,眼皮子抽了抽,“你不会是不记得了吧。”
“没印象,后面发生什么了?”叶泠泠把脚尖伸进袜子里,一点一点提到大腿,显然是一点也记不起来。
捂着心脏倒在了桌子上,褚呈江苦涩的抹掉了自己不存在的眼泪。
不记得,那她受的伤算什么?SM吗?
看那人一副被自己伤透心的样子。
叶泠泠十分善解人意的没继续问,软着腿,小心翼翼的下床。
褚呈江偷偷的瞥了她好几眼,内心挣扎半秒,道,“我抱你去吧。”
话音刚落,叶泠泠的身子就被一只手从腿弯托起,顿时被失重感吓了一大跳,忙不迭扶住对方的肩膀。
“……”
淅淅沥沥的水流过手心,少女简单洗漱一番,用银色泪状长垂白水晶发钗挽起瀑布般的长发,望着镜中的自己,除去轻微红肿的唇,别的似乎还好。
像是想到什么,又扬了扬嘴角,眼底还是一如既往的暗。
走出门外,叶泠泠坐到桌边,那些仆人就和鬼一样从门口冒出来,迅速把饭食摆到桌上,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褚呈江对这一切早已习惯,抿着茶,冷漠的像日本电车上的乘客。
“吃饭吧。”
“……要实施你的计划,起码得把杨无敌给放出来吧。”褚呈江修长有力的手指把玩着茶杯,突然开口。
叶泠泠娇躯有一瞬间僵硬,“什么计划?”
“昨天晚上,你在我耳边说的,忘了?哦对,你不记得了。”
气氛陷入沉默,叶泠泠柔声道,“不是说我单方面伤害了你吗?怎么又扯到这上面了?”
她望褚呈江脸上瞧,试图看破什么,但绷带把下半张脸遮住了,只能看见那双勾人又深邃的狐狸眼。
“欺骗,难道还不算伤害吗?”褚呈江将问题都抛了回去,“难道我们之间非要说白,撕破脸不成?”
“当然不是。”叶泠泠也端起茶杯来,沉默着,垂眸看向杯中澄清的水,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
“知道了。”
……
于是饭后,杨无敌就从地牢里出来了,洗了澡换了身新衣服。
宗族议事堂。
族长之位空空如也,叶泠泠放下身段挨着褚呈江,坐到了左边侧座的第一个位置。
昔日母亲还在时,她便坐的这里,支持叶琛的那群蠢货就坐在对面,用无数下流的言语攻击侮辱自己,企图掩盖他们内心的龌龊。
不过现在不会了,因为他们都死了。
叶泠泠勾唇一笑,摩挲着手指上的戒环,心念一动,一只花纹精美的储物袋就出现在掌心。
“老先生,先前多有得罪,望您多包含。”
杨无敌冷哼一声,阴沉着脸,抬手将自己的储物袋吸了过来,神识探查一番发现里面的东西原封未动,脸色才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
空气里似乎弥漫起了火药味,褚呈江夹在两人中间,皱了皱鼻子,问道,“按照你的计划,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拿百胜?”
还记得一开始进入杀戮之都那个黑纱女人暗示过,这么多年都没出现过新杀神,是杀戮之王特意控制的,诞生杀神对杀戮之都来说,不是好事情。
叶泠泠显然也知道,而且阮软那小子肯定是通风报信的,不然她怎么可能在自己连胜九十九场之后,掐准时间把自己带走。
所以褚呈江大胆猜测,她需要利用百胜来达到一些目的。
“明日。”叶泠泠只吐露这两个字。
“献祭是关于什么的?”杨无敌见缝插针问道。
叶泠泠转过头盯着他,神色有点冷,“老先生,您当时在门外偷听到的还真多呀。”
“不过,这你们就没必要知道了。”
杨无敌冷哼出声,阴鹫的双目给人一种森然的感觉,阴阳怪气道,“遮遮掩掩,同你合作,你倒把我们当外人。”
“您真是冤枉我,这计划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为了保护自己难道还有错吗?”
叶泠泠眼神轻蔑,道,“计划是我提出来的,你们只需要执行,知道太多对你们没好处,毕竟出了错,你们也弥补不回来。”
这一番话说的杨无敌哑口无言,指着她半天才憋出一句强词夺理,又起身,捂着胸口仿佛气结,“好一张尖酸刻薄的嘴。”
“你来跟她说。”他瞪了眼褚呈江,甩着袖子,起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不知名的小物件从袖口掉落到椅子上,看上去不过半个巴掌大,是一块折得有些奇怪的软布,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褚呈江不动声色的收起,在口袋里打开,沾了点到手上,解释道,“老…杨无敌他,不是刻意针对你。”
叶泠泠只轻轻笑了下,并未放在心上。
两人端坐着,不说话,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褚呈江目不斜视,身旁一道幽幽地目光始终注视着她,炽热的像是要把她洞穿。
咳嗽两声,褚呈江手指相互搓了搓,又搭在腿上,忽然感觉包裹着皮肤的绷带一点也不透风,热的她有点脸发烫。
绝不是因为旁边的人在盯着自己看,莫名有点害羞。
叶泠泠看着那人各种不自在的小动作,心情好了不少,故意凑到近前,“阿江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但是……”褚呈江挡住脖子,缩了缩。问了你又不会说,还不如不问,她想着。
“你很怕我?”少女漂亮的眸子一暗,脸色沉了下来,又联想到早上那会对方的表现也是这样,就更确定了。
自从她替代了乌清绫之后,褚呈江就一直是粘人精的状态,即使知道她做了什么坏事也是极为包容的态度。
仿佛再坏的人,只要披上了一层女朋友的身份,就会获得她无限的原谅。
可是自打褚呈江从地牢出来之后,两人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是自己做的手脚出了问题,或者杨无敌说了什么。
人无完人,在叶泠泠身上体现,聪明又很自负,全然不会想到是自己漏出了破绽。
“过来。”
少女的声音温柔,却带着寒芒和不容拒绝。
褚呈江侧过身子,靠近了些,看向她的目光一片清澈平和,没有任何抗拒,不在她预想中的那么糟糕。
“怎么了?好像不高兴。”说这话时,两人靠的很近,呼吸都纠缠不清,少年人捧起她的脸,碰了碰鼻尖。
这亲密的举动成功打消了叶泠泠的怀疑。
她抵开褚呈江的手,一双湛蓝色的重瞳微瞪,语气颇有些恃宠而骄的意味,“对,罚你今天不准碰我。”
“亲亲也不行吗?”
“不可以。”
闻言,褚呈江马上就像只小狗似的哼唧两声凑到她身上,“阿泠~”
明明喊的是自己,但叶泠泠总觉得不舒服,听到耳朵里又是另一种感觉,她揉了揉太阳穴,试图磨灭自己这矫情的想法。
但耳边传来的声音不断,不满的情绪积攒的久了,她也难免嘴比脑子快,“还有,这个名字你不准再叫。”
说罢她就后悔了,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褚呈江可怜兮兮的样子,内心像是着了魔,头也不回的起身就走。
不叫这个叫什么。
褚呈江嘀咕两声,也起身跟在她身后,看着那一道被轻裙包裹的曼妙身影越走越远,连忙小跑追上前。
大着胆拉起那只手,见对方没甩开,又握紧了些,轻语,“泠儿……”
这一声撩拨心弦,少女慢慢停下了步伐,单薄的身子被一双手臂圈住,雪白的耳廓逐渐被炽热的呼吸染红。
“泠儿,我以后都这样叫你好吗?”
“你比我小,怎么能这样叫。”
叶泠泠侧过脸,蹙起柳眉,深幽眸子里透露出一丝羞意,对于这亲昵的称呼更多地还是内心的不安。
比你小就不能叫了?褚呈江一身反骨,直接将人抱起来转了好几圈,然后扛到肩膀上。
惹得叶泠泠紧紧抓住她的衣服,气得双颊绯红,又怕掉下去,一动也不敢动,咬着一口银牙,“快放我下来!”
“不放,让你充长辈。”褚呈江扶着她的小腿,仰头看着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肩膀晃动两下,“我就叫,我还叫你泠儿妹妹。”
坏坏的样子,让叶泠泠羞恼不已,一边要抱紧她,一边下又下不去,伸手去揪她耳朵,“你个小混蛋,再不放我下来我就生气了。”
“那你亲我一下。”褚呈江趁火打劫。
“你,你蒙着脸我怎么亲呀。”
“我不管。”
最终这场玩闹以少年人被吻红的眼尾结束。
总算落地,叶泠泠小脸气鼓鼓的像个河豚,对着褚呈江就是一通拳打脚踢,“真是坏死了你。”
力气不大,但褚呈江还是一副疼得咧嘴,到处躲闪的样子,“轻点轻点,打死我,你就没女朋友了。”
“我又没嫁给你,又不守寡,死了正好,我找一个更好的。”
叶泠泠嘴上不饶人,可当她看见少年人眼里一下浮现的泪光,终究是心软了,扑到她怀里,细嗅她身上清冽的香。
“你明天……”
——
午时已到。
内城依旧是混乱癫狂的,在这里人是货币,善良是枷锁,思想是糜烂,自由是死亡。
墙边尸骨堆叠到发臭,深幽小巷时不时传来刺耳的尖叫,人性的恶弥漫在本就污浊的空气中,经久不散。
一少一老,两人的走在路中央,却没人敢上来找麻烦,毕竟前者那一身标志性的绷带装束,但凡长了眼的都认得出来。
褚呈江余光淡淡撇了眼从巷口走出来的人,对方立即吓得逃了回去,很显然黑煞这个名号已经上升到令人望而生畏的程度了。
不至于吧,我有这么吓人嘛。
褚呈江正腹诽着,就听见身旁一脸冷冰冰的杨无敌问她,“用了吧,套出话来没?”
“嗯,没用很多,怕把人弄傻了,只知道了个大概。”
褚呈江把裤兜里的东西掏出来丢给他,调侃道,“大名鼎鼎的破之一族族长居然会调听话粉,我还以为你看不上这些下三滥的东西。”
杨无敌收好软布,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恨铁不成钢,“命重要还是脸面重要?”
“这个时候还怜香惜玉,我看你早晚栽在女人手上。”
“怎么可能。”褚呈江一口否决,把手搭在杨无敌肩上,两人一边往杀戮场走,一边交谈。
临近场外拥挤的入口,杨无敌脸色愈发阴沉,用力拍开肩上的爪子,怒骂,“那个女人是脑子坏了吗?还是说你的脑子也坏了?”
“要我们两个去牵制住一个九十九级的极限斗罗,别说一枝香的时间,一个照面都够呛!这什么狗屁计划就是去送死。”
“不一定。”褚呈江狐狸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不知道这小疯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杨无敌阴沉着脸站过去。
“……你,你,疯子!”
听罢,杨无敌一脸愕然,指着面前这个不要命的家伙,你了好半天,惊疑不定,后背冷汗直冒。
“不行,我不参与,你一个人去找死就行了。”他退后几步,拉开两人之间的的距离。
少年人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老山羊,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情比金坚,生死患难的交情啊,你怎么能抛弃我。”
杨无敌一脸认真,“我和你不熟。”
“而且我看你就是为了那个女人。”
对方拒绝了你的道德绑架,并扣了个帽子。
褚呈江只好退一步,“好好好,那我不去了。”
杨无敌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这家伙居然不死缠烂打了,不过也并未多说什么。
按照计划,他们两个首先需要同时拿到百胜,褚呈江领着人走进杀戮场的后台。
本来挺小的地方,两人一进去,一众工作人员都纷纷起身让开一条宽敞的路来。
褚呈江正要道谢,就看见那些人全跑了,嘴角抽了两下,伸手拍了拍还闭着眼躺在椅子上做梦的阮某人。
“日子很滋润嘛,睡午觉还有人伺候,给我起来。”
“谁啊?”青年被扰了睡意,有些怒气。
睁开眼,正要训人,就看见那多日未见的煞星站在眼前,吓得瞬间瘫倒,结结巴巴,“黑,黑煞大人,您中午,中午好啊。”
没等他挂上谄媚的笑容,一块由红晶石制成,两方中直,头部雕成海棠花形状的令牌就啪嗒一声丢到他手边。
“解语令!”阮软拿到手里一看,惊呼出声,诚惶诚恐的跪趴到地上,头也不敢抬,只颤颤巍巍的开口。
“方才是小人有眼无珠,没能看出您二位的身份,就饶了小人这次,小人必当结草衔环,肝脑涂地……”
为什么感觉叶泠泠比自己还恐怖。
褚呈江打断他的话,“停停停,起来好好说,我们又不是放高利贷的。”
“什么糕要带?”杨无敌近半个月没吃过好东西了,看见桌上叠放的精致糕点,没忍住一块接着一块,渣子掉在胡须里,黑里透白。
“没事,吃去吧。”
褚呈江懒得解释,搜罗了两下口袋,从里面套出来两块黑色的身份牌,编号分别是五二五一和五二五零,她有些怀疑道。
“拿去,那老头叫一枝花。我听泠儿说只要把牌子给你,剩下的你会办好,真的?”
心中惊讶一番这位与自己主人的亲密关系,阮软赶忙接过身份牌,用力的点头,“真的,连胜说到底都只是数据,稍微动下手脚,想改成多少就是多少。”
“您就瞧好吧!”
没给对方质疑的机会,青年直接捧着黑色牌子小跑出去。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褚呈江刚坐下不到五分钟,眼前的排行榜就飞速变动起来,只见一个叫一枝花的名字如坐火箭般从底部窜了上来!
排名不断被交换,看得人眼花缭乱,随着光幕的闪烁停止,顶部发出强烈的红光,两个光芒四射的名字靠在一块。
正是九十九胜的黑煞和九十九胜的一枝花,两人并列第一。
“就就好了?!”
褚呈江和杨无敌皆被惊的目瞪口呆。
要知道即使是褚呈江,拿这九十九胜都用了半年之久,更别说中途使用了特殊手段,结果现在告诉她,这排名随随便便都能改,简直能把人气死!
思忖着,少年人剑眉一下拧了起来,恐怕叶泠泠告诉他们这个计划时,避重就轻了。
“我最开始以为她是看中了我们两个能拿到百胜才合作,现在看来没有这么简单,拿到百胜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褚呈江看向杨无敌,神色凝重。
杨无敌愣了愣,“这个女人另有所图?”
“想必是的。”
褚呈江一双狐狸眼微眯,她转着手上的杯子。
实际上,这次行动早在他们两个进入杀戮之都前,叶泠泠就谋划好了,只不过有自己和杨无敌加入,成功的概率会大一些。
“她到底想要得到什么?”杨无敌问。
褚呈江摇了摇头,没说话。
并不是她不知道,而是答案太可怕了。
昨天她也问过叶泠泠同样的问题,得到的是:整个杀戮之都。
不敢想象,叶泠泠手里掌握着什么样的底牌,才敢说出这种话。
没得到答案,杨无敌也不想追问,只是望着排行榜上的名字,紧锁眉头。
他认为自己不是一个肤浅的人,但还是忍不住指着红字,“凭什么我叫一枝花,你叫黑煞。”
褚呈江放下杯子,很无语,“那你想叫啥?黑花?还是黑山羊?”
“哼,杨无敌,自是无敌也。”
老者抚摸自己的山羊须,头发乱七八糟,瘦的颧骨突出,整个人落魄的跟被屁蹦了一样,还装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
场面太滑稽,褚呈江一时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杨无敌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恼得脸红脖子粗,“笑什么,无知小儿,你以为你的就很好听吗?!”
脸上笑容收住,褚呈江微微低头,像是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杨无敌满意的吭了声,正要摆出长辈的样子。
就看见那混蛋又将头抬起,板着那张青稚又俊逸的脸庞,学他抚摸下巴上根本不纯在的胡须。
“在下杨无敌…自是无敌也……哈哈哈——”
褚呈江边说还边点头,可模仿的实在是不专业,一下就破了功,趴在桌子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褚呈江!你!”
杨无敌被气的七窍生烟,鼓着胸膛,像是肺都要炸了,咬牙切齿,恨不得当场把这小皮猴给打一顿才舒心。
“二位~二位~小人幸不辱命。”
阮软夹着嗓子呼唤,从门口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对战表。
正要递给褚呈江时,就看见对方嘴角噙笑,指着旁边,“给那位……”
“把嘴闭上。”杨无敌心态都有点炸了,生怕她下一秒又冒出什么气的人肝疼的话。
“不说了不说了。”少年人一秒乖巧,骨节分明的双手交叉,掩在口鼻上,不笑时眉眼总是凌厉的,非常具有欺骗性。
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她十分可靠。
对战表显然不会有问题,两人传着看了一遍,便起身。
两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住青年,眼前一下黑了下来,他咽了口唾沫,连忙小跑几步到前面带路。
“二位请。”
肩膀被人拍了拍,褚呈江心下了然,没回头,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丹药和拇指大小的一张薄纸。
她先是把丹药放到鼻下嗅了嗅,然后塞进嘴里含着,那张轻如蝉翼的透明薄纸则是贴到了眉心。
杨无敌也是相同动作。
三人径直走向门外,随机挑选了两个相邻的战斗场馆,走了进去。
观众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座无虚席,一看见褚呈江那裹了全身的绷带装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呜!是黑煞大人!”
“我赌这回黑煞五分钟解决战斗。”
“我靠,你瞧不起谁啊,那可是黑煞,我赌一分钟。”
众人的对话,褚呈江一丝不落的听着。
垂眸,面前已经站了一排,数了一下正好九个,不过这些人的样子看上去实在是有些古怪。
皆是皮肤青黑,指甲锋利,眼神时而呆滞时而痛苦,像是有两个灵魂在相互争抢那副身体,像极了那些毒人。
正当褚呈江要动手之际,那些奇怪的人就像是得到了命令,同时朝她冲了过来。
嘴里发出刺耳的厉啸,像怪物一样张开了嘴要咬她。
但就这些人还不够看的,褚呈江嗤笑,双手覆上一层黑雾,有力的双腿一蹬,笔直朝那些人攻了过去!
“嘭——”
倏地,场馆内突然爆发出巨响!
那九个人就像是连环炸弹,一个接着一个炸了开来。
不好!
眼前冲入一片血色的光芒,褚呈江抬起双臂挡在要害处,飞快后撤,但身上还是免不了被腥臭的血液沾染。
这爆炸实在是太突然,坐在看台上的许多人都被吓了一大跳,回过神,还是一脸蒙圈的状态。
“这……难道黑煞大人已经厉害到用眼神杀人了?”
“吹吧就,那明明是自爆了。”
“那几个人真没用,居然干出这种丢人的事!”
毫无征兆,褚呈江很确定自己没碰到任何一个人。
怎么会这样?
褚呈江鼻尖萦绕着腥臭的血气,她呼了两口气,胸口变得沉闷,双眼也逐渐赤红,整个人无意识的释放着自己那恐怖又血腥的杀戮气息。
那些人的血里面掺了东西,好难受。
她捂着胸口,呼吸越来越灼热,全身近乎实质般的杀气升腾,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周围人在这骇人的威压下气都不敢出。
直到一阵低沉尖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恭喜你,完成了一百连胜,黑煞。”
褚呈江寻声看去,谁知身上释放的杀气竟然在这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倒灌而回,被重新压入到体内。
剧痛袭来,一张俊脸白了又白,咬着牙一声没吭。
随着那道声音的主人降临,杀戮场内的气氛顿时到极致,半空中,一抹血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杀戮之王,杀戮之王,杀戮之王..…...”场馆内是此起彼伏的呐喊声,堕落者们几乎都快喊哑了嗓子,可他们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派头可真大。
褚呈江努力压□□内上涌的血气,目光朝半空中那身影望去。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全身都包裹在一件巨大的猩红色披风之内。
一张苍白如纸的脸,一双完全血红的眼睛,身体从空中徐徐下降,似乎根本不需要受到地心引力的限制。
直到悬浮在半空中距离地面五米的地方,杀戮之王停止了下降,从空中俯视众人,那低沉、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声音却稍有停顿。
“有请……一枝花。”
“噗噗……”
话刚落,褚呈江就赶忙用手指掐着脸,努力地咬紧牙关,试图将即将脱口而出的笑声咽回肚子里。
与此同时,杀戮场另一边的大门开启,一个山羊须的老者从中走来,双眼已经近半血红,身上的黑袍子沾染血迹,显然他的对手也选择了自爆。
当他看到憋着笑的褚呈江时,先是老脸一红,接着还算平稳的气息一下变得急促。
“你以为我没听见是吧,还有脸笑。”
这不说还好,一说褚呈江就彻底忍不住了,指着他,嘴里喊一枝花,取笑声就不可遏制的从嘴里冒了出来。
世界上怎么会有褚呈江这么喜欢捉弄,不尊重老年人的臭小鬼!
杨无敌真是气得脑门冒烟,也不要什么长辈的脸面了,抓着鞋就要脱下来抽她。
“咳咳——”
半空中某个穿披风的男人有点看不下去,用力咳嗽两声。
这才让两人停下大笑和报复,像好姐妹好哥们似的"握手言和"。
杀戮之王收回目光,面向地狱杀戮场的看台,将堕落者们无比激动的神情尽收眼底。
“我很高兴,在今天见证了两名杀戮场强者的诞生。”
“已经近百年没有出现过的百胜,在一老一少身上展现了。他们凭借着自己强大的实力和恐怖的杀气,令你们颤抖,是吗?我的子民们。”
“是——,是——,是——!”杀戮之王身上似乎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令所有堕落者在见到他之后都会产生一种近乎疯狂的崇拜和痴迷。
距离比较远,但褚呈江还是能闻到,从杀戮之王身上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甜腥气息,闻得久了,会让人陶醉其中,甚至沉迷。
真的好香,这家伙是魅魔吗?
褚呈江舌头顶了顶腮帮,与杨无敌同时咬碎了藏在口腔里的闭气丹,侵入鼻腔的气息一扫而空。
二人面面相觑,脸色都好了许多。
杀戮之王没发现这细节,低下头,看向两人,沉声道,“黑煞,一枝花。感谢你们又让我感受到了激情的存在,百胜,好,很好。”
“根据杀戮之都的规定,达到百胜,我将会为你们开启地狱路,只要你们通过了地狱路就将获得杀神的称号,以及强大无比的杀戮领域。”
“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黑煞,能为我解答吗?”
说这话时,杀戮之王眼中红光一闪,危险的气息极速攀升,像是变了个人,变成了另一个强大的存在。
褚呈江心中一凛,强烈的不安感充斥全身,下意识挺直腰板,“那得看您问的是什么了?”
杀戮之王浅浅笑着,第一眼看过去竟有种慈祥的感觉,“年轻人不要紧张,我只是好奇你身上那种奇特的力量是从何而来的。”
“从小就有。”褚呈江没撒谎,煞气确实一直存在她体内,只不过被封印了,直到东幻暝解开封印,她才能够使用煞气。
杀戮之王颔首,又道,“你身上的气息我感到很熟悉,或许,你认识我曾经的一位"好友",他姓东。”
他说这话时是肯定的语气,就好像褚呈江只凭借一个姓氏就明白他说的是谁。
褚呈江一瞬间如临大敌,她看不出来这位杀戮之王是否友好,思来想去,还是从口中艰难的挤出两个字来,“认识。”
突然,一声浑厚的大笑从杀戮之王口中传出,响彻了整个场馆,经久不绝。
“你的诚实让我很满意。”杀戮之王点头赞许道,眸中红光再次闪过,气息收敛了许多,好像那个强大的存在离开了这具身体。
杀戮之王清清嗓子,接着道,“二位,我决定破格授予你和你的同伴杀神的称号。”
“从今以后,你们都可以自行出入杀戮之都。并且被礼聘为自我之下的杀戮之都卿。”
计划中并没有提到这个情况,褚呈江和杨无敌默契的用眼神交流了一番,正要开口。
此时,贴在两人眉心的传音帖被激活,发出轻震,一道温润如水的女音传来,“不错看来不用多费力气了,答应他,我们这边已经准备好了。”
二人相视,同时开口道。
“我接受。”
“我不接受。”
杨无敌:???
他咬着牙,攥着拳恨不得往褚呈江脸上打,低声怒道,“你果然还是要去帮那个女人,你不是说不去了吗?!”
褚呈江没理他,只是摸着眉心,脑中传音,“泠儿,动手吧,我马上到。”
对面,叶泠泠站在一个黑暗又宽阔的房间里,望着近在眼前的紫月,轻轻勾起唇角。
“谢谢你,阿江。”
“看来二位的意见有分歧啊。”杀戮之王眼神一凝,霸道又暴戾的杀气铺天盖地的朝杨无敌压了过去!
“既然如此,那我便为你开启地狱路——”
话落,浓浓的红色雾气从杀戮之王身上骤然释放,庞大的气息逼迫两人不得不飞快后退,一直退出数十米,才勉强能够承受的住。
杀戮之王身上释放的并非杀气,而是极度邪恶的气息,令人骨髓也要为之僵硬的寒冷。
邪恶冰冷的红色波纹缓缓散开,几乎是几次眨眼的工夫,就已经蔓延到了全场。
观众席上坐着的堕落者们一个个都出奇的兴奋,他们都希望看到地狱路开启的样子。可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除了杀神和杀戮之王以外,从没有人见过地狱开启的样子,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或者说,都成为了地狱开启的祭品!
随着红光降落在观战台上逐渐变得安静下来,每个堕落者的眼神都逐渐变得呆滞,而后充血的红。
当那红光在整个地狱杀戮场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屏障时,痛苦的惨叫声开始从最先接触到红光的人身上响起。
那些堕落者仿佛像是疯癫了一般,拼命着抓着自己的脸、自己的身体,声声惨叫中还包含着极度兴奋的快感。似乎在这自虐的过程中得到了无限的享受似的。
皮肤翻卷、鲜血四射,他们甚至连自己的内脏都从体内掏了出来。整个疯狂,直到生命的终结才会停止。
“能够成为地狱开启的祭品,是他们的荣耀。”杀戮之王低沉的声音响起。此时,惨叫声已经逐渐停歇,除他们三人以外,在这里似乎已经再没有一个活人。
血流成河,从观众席流淌到战斗台上,并没有直线蔓延。
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道凹槽,血流注入其中,渐渐的,在地面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血红色图案,像一只蝙蝠。
而这时,杀戮之王将目光投射了过来,直勾勾的盯着杨无敌,“来吧,站到中央来。”
他引诱着,身上甜腥的气息弥漫而出,试图让杨无敌沉迷其中。
一圈圈淡红的光晕从杀戮之王身上释放而出,以杨无敌七十九级魂圣的实力,在他面前也只是稍微强上那么一点的蝼蚁。
杀戮之王的确要开启地狱路,但祭品也包括了杨无敌!
褚呈江死死捏住杨无敌的肩膀,体内煞气翻滚着随时能冲出来,保证两人不会瞬间就命丧当场。
不过,她在赌,杨无敌也只好跟着赌。
轰——
天空突然传来巨响,轰鸣的爆炸声如巨兽怒吼,震动着空气,震动了整个杀戮之都,连大地都在颤抖!
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即使褚呈江和杨无敌身处地狱杀戮场的内部,也免不了被这恐怖的气浪掀飞!
“啊!啊——”
杀戮场内,杀戮之王身形猛地一震,口中爆发出凄惨的痛呼声,颤抖着,弯成了凄惨的弓形,浑身的痛像刀割般深入骨髓。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冲破血管,疼得他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撞,一下又一下凶猛地撞碎了无数灯火。
直到场馆的墙壁被他生生撞出个巨大的洞来,才像是脱困的野兽毫不留恋的冲入了黑暗之中。
外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堕落者们四处奔跑嚎叫,这个地下世界因为黑暗彻底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那个女人居然把月亮炸了!”杨无敌死里逃生,一脸不可置信,先是撕下眉间的传音帖,又赶紧一把拽住要走的褚呈江。
“你真的要去帮她?地狱路马上就开了!”
昏暗的灯下,少年人嘴角扬起微妙的弧度,指指眉心,做了几个口型,又像变戏法似的丢出一团黑雾,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只留杨无敌这个孤寡老人站在原地,气得脸色发青,把牙咬得吱吱响,他真是恨不能马上离开这可怕的地方。
但是小疯子居然说:去看个热闹,半个时辰必回。
“看个屁,褚呈江我日你大爷!”杨无敌从没这么心累过。
他巴不得丢下人就进地狱路,但是又不行。
先不说地狱路里凶险万分,主要是那家伙丢了团黑漆漆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把地面上那个巨大的血红色蝙蝠的眼睛盖住了,血流不进去,地狱路开不了。
造孽啊……
一时间,杨无敌老泪纵横,气得简直要晕厥过去。